究极高难模式 第33章 大马士革玫瑰

“恐惧在这里是司空见惯的！稳住！！”

小型置物柜连同其内的物品一并被投掷过来，正中人型肉瘤那张模糊的面容，一瞬间白雾纷飞。化学反应的尖鸣与爆发出的恶臭提醒众人，连这种程度的攻击对怪物而言，也不过是区区障眼法地步。

从园丁小屋一路赶来救场的摩卡喘得上气不接气，来不及对天降的援兵感到庆幸，更来不及与她产生任何交流，林柏宇现在就只知道两件事：假设没有外力干涉，丽莉绝对会死在这里。而自己，无论如何也不能允许这种事情发生。

屏住了呼吸的一跃，林柏宇的身影掠过毒雾，抵达对岸后还未看清丽莉的脸，拉起她的手便要往前走。

“三件事：我会让你活下来。不要回头。听我的指令向前跳。”

“……嗯！”危机之下的同情心，显著地缓解了丽莉的恐惧。

她明白自己很弱，但这种弱小绝不应该成为把其他人拉下水的理由，这种想法出现的一瞬就像凿开了勇气的原石。至少这一次，她会活下去，他们都会活下去。

“就是现在！跳！！”

林柏宇和丽莉两个人同时凌空，平安落地，就在下一秒，方才脚下的“船只”便已彻底被肉浪所掀翻，扯碎为大片残渣。

只需一个念头，葛洛丽娅画给众人的地图便会在视野右上角展开，逃出女校的最短路线已经呈现于眼前——

——离开这滩死亡泥沼的方法还剩一个，尽情跑吧。

“从现在开始别再从我的视线里消失了！”确认了林柏宇安全无虞后，摩卡又一次抄起身边的杂物用力地往后边砸去，而显然任何攻击都会引起图鉴的反应：

【单位名：恶意。罪状：饕餮客。战斗技能：邪恶进餐。抗性特征：钝击抵抗。死亡临界：100。理智惩罚：中。构建者：？？？】

“操……”死亡抗性100，岂不就意味着这玩意完全是无敌的？！这么想着，摩卡没忍住骂出了声。

“往好处想，起码这座学校里风景不错，作为棺材来讲还是蛮豪华的。”林柏宇也读了更新后的图鉴。

“闭嘴！等这事解决了。我就请你喝一杯！”说话的功夫，摩卡又放倒了一堆杂物去拦路。

“我还未成年。”林柏宇幽幽道。

“你他妈哪只眼看出来我比你年纪大了？！”摩卡一边跑一边去扯林柏宇的领子，“既然我都打算喝了那你也逃不掉！符泽川那家伙更是！我们要一起给他灌到连路都走不直！！”

“咚。咚。咔嚓——”

肉瘤的恶魔就像一群经验丰富拆迁办的集合体，妄图用几面铁片和一堆废纸就能挡住它的想法简直不要再好笑。

破坏的噪音再度传来时，林柏宇回望那摧毁一切拦路者的肉海啸，想到如果条件允许的话，它其实也能成为经验丰富的屠户。

——更不要提，还强买强卖了。

“符泽川说得没错，葛洛丽娅果真是个天才。”当林柏宇语气平淡地说出这句话时，摩卡差点以为他已经被吓进临时疯狂里了。

“什么？？”银发少女真正意义上的在风中凌乱着。

“二氧化碳灭火器。”

肉瘤的强拆工作从未停歇，而林柏宇也依旧未改那副轻巧的语气，他好像满不在乎地在一声声接连不断的惊雷里想把方案解释得头头是道，如同在骤雨中欢歌。

“还有感应式洒水器。”

“我操！都这个时候了就有话直说行不行？！”

而就在抱怨刚说出口的那一刻，摩卡也忽然想明白了某些事。她把手伸进衣服口袋里，手提包里的那个打火机她是一直有带在身上的。

“卧槽？！”

“这么逃下去只会有我们体力耗尽这一种结果，然后它会在一瞬之间追上我们，把我们全部撕碎。”

林柏宇不疾不徐说着，盯着地图上那个足以救命的点位，它已经十分靠近了。

“除非，有些人敢走一条不同寻常的路。”

他们都停了下来，不再奔逃，不再狼狈，反而回过头直面起身后紧追不舍的怪物。

“这还用说吗。”摩卡笑着，把在场每一个人的鼻子点了个遍，“一起。”

看准时机，林柏宇斜着撂倒一台饮料贩卖机让它卡在204教室前的过道中央，却差点被飞过来的杂物给砸爆了脑袋。

像压扁矿泉水瓶那样碾碎铁块对怪物来说很简单，但此时此刻争取到的时间就算再微薄也关键至极。见状，摩卡立刻把斗篷脱下来护住头颈，取出贩卖机边消防柜里的消防斧，再打碎玻璃，拿出了二氧化碳灭火器，前者的斧柄交给林柏宇，后者则由丽莉提在手里。

“咣——！！”

横在路上的贩卖机外壳一下子就凸了出来，用来展示商品的玻璃碎了满地，叫人牙酸的金属变形声和饮料罐彼此碰撞掉落的声音此起彼伏，其中内嵌的灯管时闪时灭，好像正在抱怨自己本不该被怪物当成沙包。

“咣——！！”

机器在哀嚎，怪物在即将夺得胜利似地嘶吼，又是一次破坏，几瓶严重变形的汽水从货架上弹出，在落地前就爆开、水花四溅，原本方方正正的贩卖机外壳已成了一坨酥烂而千疮百孔的奶酪，滋滋的微弱电流声是它最后的遗言，提醒着他们，那邪恶之物就快要得逞了。

“砰——！！！！”

终于，唯一拦路的障碍四分五裂，肉瘤狰狞而崎岖的表面浮现出嘲讽一般的扭曲，稀碎的铁片被随便吞下溶解，它重新借力向前蠕动，这就要来体味人血的滋味。

“就是现在！！”林柏宇大喊。

然而，摩卡手中小小的火苗激起了雨的抵抗，204教室里，大量的水从天而降，浇灭的就是怪物那嚣张的气焰。

水，火，少女，怪物，寒潮。冒着白烟的冰花紧接着从丽莉的手心里绽放，二氧化碳灭火器，明明是科学的成果，此刻却像是汇聚空气内奥秘释放出的强大魔法般朝向敌人一举刺去。

再无智的怪物也能意识到此举必将拖慢它的步伐，被彻底淋湿的肉瘤见状立刻把触肢挡在它身体之前，却还是难抵这无形的寒流，骤降的气温将它紧紧包裹，野蛮的异物在人类智慧结晶面前居然显得是如此无力——尽管就连这无力也只能持续不到几分钟时间。

不过这还没完！林柏宇用力抓住了斧柄，他接下来的这一跃才是真正向怪物、向审判庭反抗的狼烟。

蔓延的寒风没有托起少年，而是替他以课桌为跳板，且大胆的一跃涂上了一抹凛冽的色彩，他在下降，在坠落，斧头狠狠劈下去的一瞬，怪物没有皮肤的躯壳便从他的眼前炸开。

一斧，两斧，三斧，到最后，干脆所有人都抄起身边趁手武器对准怪物那些冻僵的肢体怒砸而去。几乎可以称得上绚烂的，尘埃，破片，冰渣，构成灰色烟花的一切乘着震耳欲馈的爆浪解构、扩散、膨胀、再爆炸，这是有区别于恶魔造物的，精致又别样的毁灭，如此的宏伟而壮丽，让人惶恐却又止不住地驻足观看。

四个人转身离去，白裙的少女最后拉上了204教室的大门，为他们的胜利告罄。

肉瘤怪物确实无敌，只是，等它从裹满寒霜、满地碎块恢复为可以自由行动的状态为止时，恐怕是连瘸子都能跑个没影了。

-

“妈的！妈的！！我……搞砸了！全他妈的搞砸了！！”

田博简连滚带爬从紫檀女校的后门跑出来，脚下一个打滑直接落进干枯的玫瑰花丛中，匍匐的荆棘刺进了他袜子里，在这个地方野餐一定不会很愉快。

“靠！靠！！”他从废弃花坛里挣扎着出来，站回到门前，有想要回去的冲动，但内心上的恐惧又不允许，于是就这么焦急地纠结着，在台阶上来回地踱着步。

“……呼……呼……”忽然，背后传来一阵苍老、断断续续的喘息，田博简吃惊看去，那是个一身红裙的小老太太，身形佝偻，瘦骨嶙峋，满头的素发乱且稀疏，两只眼睛上都蒙着一层淡青色的薄翳。

觉得来者有些眼熟的同时，他还严重怀疑她是不是已经老年痴呆了，迈着小碎步彷徨一样地往这边靠拢。田博简生怕这小老太太要被卷入到校舍的危险里，叫本就乱成一锅粥的事情变得更难收场，便赶紧叫住了她。

“额，您好？”

“……呼……呼……”可小老太太却像是耳朵聋了，就只顾着往前走，很快地，她就一头撞到了田博简的胸脯上。

一股腐朽的、叫人作呕的老人臭顿时扑鼻而来，可田博简也不想对一个拌个跟头都能入土的老不死动粗，只是本能地把脑袋甩向一边，又强忍着恶心，继续询问：“您、您的丈夫呢？您有儿女吗？他们在哪里？？”

“……你能……”小老太太似乎在嘟哝什么，喉咙深处呼出了一阵缓慢的、带有死亡意味的吐息。

“……跟我，跳支……舞吗？”

“啊？？”田博简开始觉得自己最开始的判断非常正确，这个老人绝对是已经糊涂了，“您、您认错人了吧？”

然而，小老太太依旧把他的话置若罔闻，自顾自地踮起脚，仰起脖子，嗅闻起了田博简身上的味道。

“……嗯……”她缓缓地阖上眼睑，干瘪的、布满皱纹的脸上流露出一丝陶醉。

“够了！！”田博简微使力地把小老太太往后一推，“我要去找我的女朋友了！另外……嘱咐您一句，千万别进这扇门。”

他背过了身。

“……你……”但是，小老太太那似乎比羽毛还轻的脚步声却再次跟了上来。

妈的，赶都赶不走，烦死了！田博简在心中大声叫骂着。

“唉呀到底该怎么跟你说呢？！总之不要进这扇门……啊……？”

转回身的那一刻，能看到有什么在日光下反着光，很刺眼，褶褶生辉，一时遮挡住田博简的视线。他揉了揉眼，才看清：是一把刀，深深嵌在了他小腹里。

痛感是有延迟的。小老太太手上沾染着鲜血，面无表情地望向他，从那对混浊的眼球中，田博简无法解读出任何感情。

【单位名：绯红女爵｛BOSS｝。罪状：饕餮客。战斗技能：？？？。抗性特征：？？？。死亡临界：？？？。理智惩罚：无。构建者：？？？。】

“……什……么……？”

对了，她是，一楼画像上的那个……

“好疼？！怎么会……？啊……啊！！！”

“我会死吗？！就、就因为这个？！”

深度伤口叫他涕泗横流，田博简倒在地上，手脚并用地往门内爬行，漫开来的血泊逐渐将他的整具身体包裹。

“不。不。不……不！谁来救……有谁在吗——？！求求了——！都、都是我的不好，一切都怪我——丽莉——？？！我平常不该那么对你……你、你不就是想要我的钱吗？拿走！都拿走吧！！现在救救我！！拜托了，里面有谁在吗——？！救命啊——！！！”

“……哼～哼哼哼～～哼——”

低声哼唱那曲最为熟悉的古典小调，绯红女爵伴着受害者的惨叫声，与鲜血独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