旧疾 第64章 极寒之地

钟原喃喃重复：“人格相融？”

“是，昨日我在一本古籍上见到了一味药，名叫合魂丹，对失魂症有奇效，我想，若能将它炼制出来，一定可以成功的。”齐若清越说越兴奋。

钟原欲言又止，这是“她们”的事情，他没有资格多言。

“好，那该如何制得？”

齐若清瞬间就泄了气：“要炼制合魂丹一共需要七七四十九种药材，其中有九种药材极为珍贵难寻……”

钟原说：“我来想办法。”

齐若清抿着唇，轻轻摇头：“不了，钟原哥哥，我自己想办法。”

钟原瞪她：“你说你跟我客气什么呢，你的事就是我的事。”

齐若清笑起来，此刻只觉得无比心安：“那我们一起想办法。”

***

回到闻府，闻归已经摆好了宴席，白日还信誓旦旦说着再也不喝酒了的一行人，已经又再次坐到了酒桌之上，就等着钟原和齐若清入席。

所有人都到齐了，闻归端起酒来：“多谢各位大驾光临，这碗酒，闻归先干为敬。”

众人纷纷祝贺道：“祝闻将军与晚娘姑娘百年好合。”

原本郭轻语与杨玄等人下午就欲告辞，听了西琳转述了闻归“挑衅”的一席话后，自然是同仇敌忾，加入到灌醉他们二人的队伍之中。

矛头十分明确，一人接一人地向闻归与叶晚娘轮番敬酒，就算是大罗神仙也难招架。闻归倒也爽快，不仅来者不拒，还将叶晚娘的酒也一并饮尽，让一向嘴硬的叶晚娘也尽显柔情。

除了灌醉这对夫妻以外，齐若清也成了今晚闲聊的主角。

当听说了齐若清的打算后，然空老君感叹道：“人格相融，实在是闻所未闻。”

叶岚也道：“我也只是在医书上见过而已。”

然空老君又感叹：“这种病症实在是不常见啊，若不是我年轻时曾遇到过，只怕也当清清是被鬼附身了。”

叶岚是知道这种精神类的疾病多半是由于受过刺激所致，有些怜爱地看着齐若清：“丫头想必吃了不少苦头吧？”

齐若清忽然鼻尖一酸，她也想明白了，必定是在朱义坤家那段时间太过痛苦，所以她才会生病。那时的她，孤苦无依，哪里会想到如今身旁会有这么多交好的朋友和慈爱的长辈呢？

叶岚又问她：“我记得炼制合魂丹需要不少珍稀药材吧？都有哪些？桃花岛上有许多药材，说不定能一并凑齐。”

齐若清一一细数：“有龙胆草、胆南星、茯神、谷灵、冬虫夏草、麝香、人参、马蹄莲花、七叶雪莲这九味。”

叶岚沉吟片刻：“茯神和马蹄莲花我那里没有，不过，我想皇宫里应该有。”说道这，她看了钟原一眼。

钟原立马说：“我去求父皇。”

叶岚却是愁眉不展：“这倒是简单，可是那最后一味药，七叶雪莲，据说只有在极寒之地才有，百年才开一朵，极为珍稀，而且，在采摘后三日内必须入药，否则就会毫无药效。所以，此药采摘收藏无用，必须用药者亲自前去寻找。”

西琳着急道：“那岂不是很难吗？”

齐若清一脸平静：“再难我也要试试。”

叶岚也支持她：“若能痊愈自然是最好。”

齐若清点点头：“明日我便启程，叶岛主，谢谢您的消息，不然我还真不知道该到哪里去找这味药。”

“不必客气，只是这一路必定艰辛，清清姑娘，你要多加小心。”

“嗯，我会的！”

“还有就是……”叶岚一脸为难。

齐若清说：“叶岛主您但说无妨。”

“你这种情况，哪怕服了药，也不能保证必然会痊愈，而是有着极高的风险，也许会出现记忆混乱甚至丧失、昏迷不醒、性情大变等情况，清清姑娘，你若打定了主意，那便要做好万全的准备。”

西琳立马哭唧唧地抱住齐若清：“天哪，清清，一定要去吗？你要是不记得我了怎么办？”

齐若清摸着她的头安慰她：“你放心，不会的，忘了谁也不会忘了我们西琳小公主呀。”

大家见她心意已决，便也不再相劝，唯有送上祝福：“那就祝清清姑娘早日痊愈！”

齐若清笑意盎然：“谢谢大家，无论如何，我一定会记住这一刻的。”

酒过三巡，众人都有些怅然。等明日醒来，又到了该分别的时候了。

夜已经深了，闻归再次端起酒杯：“海内存知己，天涯若比邻。闻归能认识诸位，实在是三生有幸。祝愿我们大家都一切顺利！我敬大家，干了！”

“干！”

***

第二日，大家都还在酣睡，钟原已经回了宫，等候着周恒业下早朝。

周恒业见到他还有些高兴：“原儿，你和闻归今日不是告了假吗？怎么这么早就回宫来了？”

钟原行礼道：“父皇，孩儿想向父皇讨要几株药材。”

周恒业豪迈地摆摆手：“只要国库中有，你尽量去取。”

“多谢父皇。”钟原头一次感到庆幸自己是皇子。

“对了父皇，孩儿想离开顺京一段时间。”

周恒业抬头看他：“嗯？”

“齐通大人之女齐若清身患重疾，需要七叶雪莲入药，可这味药极为珍稀，孩儿想陪她一起去寻。”

周恒业眸色渐深，并未回答，只是问：“你与这位齐姑娘究竟是何关系？”

钟原语气坚定：“孩儿心中只有她一人。”

周恒业面露愠色：“你们俩是不会有结果的。”

“为何？”钟原有些急了，“若她的父亲没有去世，她也是名门望族家的嫡出大小姐，身份尊贵赫然，哪里比不上您想为我指婚的那些女子？哪怕她家中遭遇巨变，可她仍然善良正直、勇敢坚韧，这份品性也是极为难得的。”

周恒业盯着他看了许久，也不知道是在想什么，最终却也是只是微不可查地轻叹了一口气：“罢了，你去吧。一切小心。”

钟原喜上眉梢：“多谢父皇。”他趁热打铁，“齐大人之事，还请父皇下令彻查，还她家一个公道。”

周恒业竟又恼了，呵斥道：“此事朕自有打算，无需多言。”

钟原惊诧不已，只是也不便多言，便告退了：“是。”

他去库房中取了齐若清需要的药材，赶到闻府，将药材都交予她：“除了七叶雪莲，其他药材都在这里了，也便省得了还要去趟桃花岛。”

齐若清接过：“谢谢钟原哥哥，我以后一定会将银子还给你的。”

钟原不置可否：“你准备何时出发？”

齐若清答：“事不宜迟，现在就出发。”

钟原说：“这一路上太危险了，我和你一起去吧。”

齐若清立马拒绝：“那怎么行，你已经帮了我很多了，不能再麻烦你了，我自己可以的。”

钟原了解她的性子，此刻她是铁了心的，必定不会答应，便没再坚持，只是叮嘱：“那好，你多加小心。”

却在目送着齐若清离开后，同闻归说了几句话，便偷偷跟在了后面。

***

齐若清独自背着行囊，骑着马匹，在正午时分到达了顺京城郊的一座小村庄。

其实她心里清楚，叶岚说得还比较委婉，人格能顺利相融固然是最好的结局，但更大的可能性是，两个人格会被抹去一个。

虽然想消失的是另一个清清，但最终消失的也有可能是她。毕竟她才是后来出现的。

如果真的消失的是她，在那之前，她想做一些让自己不留遗憾的事情。

父亲之事，不管留下的是谁，都一定会彻查到底。而她与另一个清清之前最大的不同，便是她苦学了多年的医术，这也是她对这世界能提供的最大的价值所在。因此，她已经打定了主意，这一路，每到一个地方，便义诊一日，能医治好一人是一人，也算没有白来这世上一遭。

一开始，老百姓们仍然看她年轻而怀疑她在招摇撞骗，可总有死马当作活马医的人前来尝试，而病痛这东西，是最骗不了人的，医者的医术究竟如何，消失的病症就是最好的说明。

渐渐的，有位好心的年轻女神医正在免费为大家看病的消息不胫而走。

有人问她要去哪，齐若清总是乐呵呵地答：“我要去蜀州的西南部，那里有一座神山，我要去那里采药。”

大家顿时对她肃然起敬，那里可是冰天雪窖、人迹罕至的贫瘠之地，要去那里采药，得需要多么崇高的医德啊。

他们并不关心齐若清是要去采什么药、医治什么人，只是会提前赶到她的必经之路上等候着她的到来，将自己的大小毛病都通通治好。

他们却不知道，这位他们眼中天赋绝伦的年轻神医，已经是患病多年无法自愈的精神病患者。

齐若清到达神山时，已经过去了大半年。

身上的貂皮大衣裹得再严实，也挡不住这刺骨的寒风，入目一片白雪皑皑，飘零的雪花迷得人眼睛都睁不开。

三天了，她到这里已经三天了，脚步越来越沉重，身体越来越虚浮，齐若清漫无目的地走着，在这了无生机的地方，信心和信念都在逐渐丧失。

这里真的有七叶雪莲吗？我能找到它吗？

我能坚持到那个时候吗？我会死在这里吗？

已经记不清是多少次摇摇欲坠，呼吸越来越困难，视线也越来越模糊。齐若清拖着疲惫的身体，一步一步缓慢向前。

忽然脚底下一空，失重的感觉让她瞬间清醒过来，可身子已经不由自主地往下坠了，好像是砸破了冰面，再重重地砸进了冰冷的水里。

齐若清很难形容那一刻的感觉，痛到极致，又冷到麻木，可她却没心思去管。

因为她落下的那一刻，好像有熟悉的声音在她背后惊呼：“清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