旧疾 第6章 朝夕相伴

幸亏此时秦如及时端了饭菜进来，齐若清和钟原都已经饿了许久，再顾不得开口说话。

秦如看着这两人狼吞虎咽的模样，倒是觉得颇为欣慰，这府上已经许久没有如此热闹过了。

却不料钟原吃过饭后便要告辞，他从怀中摸出一枚银锭，放到托盘上，言辞恳切地说道：“夫人，这些日子多谢您的照料了。救命之恩钟原没齿难忘，以后有什么用得着我的地方，夫人您尽管吩咐。”

秦如对他这见外的行径颇为不满，忍不住狠狠地瞪了他几眼：“钟少侠，既然你都不要我们的报酬，我们又怎么可能收你的银子呢？你赶紧将银子收好。”

钟原见她坚持，只好悻悻将银锭收回。

秦如又急忙趁热打铁劝他：“钟少侠，你们尽管再多住些时日吧，你的伤还需要静养，清清也可以趁这段时间再多识些字。”

钟原还想婉拒：“可打扰你们这么久，我实在是不好意思。”

赵炼之的声音从门外传来：“钟少侠于我赵炼之之恩比天高比山重，如今能报得一二，也叫赵某心中不至于如此惶恐。”

秦如也道：“就是，楚楚的大仇得报全是你的功劳。而且我们俩是真心疼爱清清这孩子，虽然没有缘分，但若能再和我们同住些时日，我这心里也是极为宽慰的。”

见钟原还在犹豫，赵炼之又道：“钟少侠，你就安心住下吧，你现在伤还没有养好，若是再遇上什么仇敌，那岂不是平白连累了清清同你一起送命吗？”

“这倒是的确如此。”赵炼之一句话便戳到了钟原的软肋，他沉吟片刻，便答应了下来，“那便要再多打扰你们一些时日了。”

“不打扰不打扰。”秦如高兴得紧，“我去让嬷嬷再多买些好肉好菜回来。”

于是两人便在赵府又住了下来。

钟原的伤势正在一天天好转，已经可以下床走动了，齐若清则是每日在秦如和崔济世的指导下习字学医。一开始，钟原本还以为她只是三分钟热度，坚持不了许久，却不料她真的每日刻苦学习到深夜，每天清晨也是鸡鸣便醒，白日里书本也不丢手，到了如今，医书上的字已经几乎能看得明白了。

这份坚韧的品质的确是让钟原刮目相看。

在赵府的日子过得很轻松，赵炼之勤于公事，但几乎每日都会回家陪他们用晚饭；秦如更是待他们如同自己的亲生孩子一般，事无巨细，面面俱到。

但天下没有不散的筵席，终究会有分别时，待到钟原伤势全好时，也该告辞了，毕竟他过惯了行走江湖闲云野鹤的逍遥日子，还要去调查这次刺杀他到底是何人所为，总不能一直在这小小的古河县待着。

经过此事，秦如也知道齐若清将钟原看得十分重要，自然是要跟着他一起的，便不再出言挽留，只是为他们置办了许多物什装进行囊里，临走时再三叮嘱：“你们俩一定要好好照顾自己，有时间就多回来看看我们。”

齐若清答应得很认真：“嗯，夫人放心，你们也要好好照顾自己。”

两人共骑上马，齐若清忍不住再三回望，那温暖的宅院终究是渐渐远了。

齐若清语气闷闷的：“钟原哥哥，夫人和老爷真的好好啊，老天爷对他们真是不公平。”

钟原知道她说的是楚楚之事，一时也无言以对，谁说不是呢，苍天无眼，让好人遭此磨难，却有数不尽的恶人正逍遥快活。

他心中叹息，嘴上却是安慰着：“好了，别想这么多了，咱们也为楚楚报了仇，以后多回来看望他们两位老人家便是了。”

“好！”齐若清回头看了他一眼，语气又委屈了起来，“钟原哥哥，你能不能答应我，今后不要再丢下我了，我就想一直和你在一起。”

钟原急忙连声道：“是是是，我再也不敢了。”

从此，江湖上人人都知道威名赫赫的杀手钟原有了一个小跟班——钟原吃饭时，她就在一旁夹菜；钟原喝酒时，她就在一旁倒酒；钟原杀人时，她就在一旁加油，打得凶时，她就在一旁，呃……躲起来。

钟原武功高强，常常接的都是悬赏榜上排名靠前的任务，报酬都十分丰厚，勉强也能算得上腰缠万贯。

在吃穿用度上，钟原也一直未曾亏待过齐若清，时间一长，也把她逐渐养得白净圆润起来。随着时间的推移，齐若清的个子也长高了不少，她又爱穿一身衣如其名的青色长裙，再扎上两个俏皮的啾啾，倒是把十二三岁少女的娇俏可爱展现得淋漓尽致。

这三年间，齐若清读遍了许多医书，两人行路之际偶尔也会绕远路到山上去寻找草药，这让她的医术大有长进，只是刺杀之事再也没有发生过，钟原也不曾有个什么小病小痛的，倒是让她一身本事毫无用武之地。但是业精于勤荒于嬉，即便如此，齐若清也不曾懈怠，仍然坚持每日学习，一有空就将医书拿出来看，秦如赠给她那几本都被翻得卷边了，钟原又为她买了几本新的。

而三年前袭击钟原那伙神秘组织却好似人间蒸发了一般，再没有半点踪迹，江湖上也全然没有这些人的消息。

但日子还是要过的，两人依然靠着悬赏榜大江南北的四处奔波。闲来无事时，钟原也会教齐若清写字——虽然其实他也认识不了几个，自己也是年少丧父丧母，拜师后又生性贪玩不好学，如今才知字到用时方恨少，有时甚至还不如这个小屁孩。

还好比起教她习字，齐若清对钟原教她习武更有兴致，钟原也十分乐意。清清年纪小小便受了这么多苦，学点武功傍身也是极好，况且自己的武功以轻功为主，讲究灵活，也十分适合女孩子练。

但是齐若清的身体底子太差了，小时候就连营养都跟不上，更别说强身健体了。

所以现在最要紧的事，除了先把身体养好外，还要再练练基本功。

于是扎马步就成了齐若清的日常。

扎马步是一件极为枯燥、痛苦的事情，好在齐若清从小经历非凡，导致她忍耐力很好，再加上钟原以她最爱吃的糖葫芦作为奖励，又想着这是练好武功所必须要经历的，齐若清咬咬牙，也就这么一天天的坚持下来了。

三年过去，齐若清的体质已经越来越好，钟原见时机已经成熟了，便想着先传授给她几招保命的招数，若是遇到歹人，可以出其不意一击致命。

“清清，你看，这里是人体最为薄弱的地方，你可以以簪为武器，下手一定要快、准、狠，敌人自然会受到重创，绝不能给他反应过来的机会。若是赤手空拳，便可袭击其太阳穴，致其晕眩，再伺机攻击。”钟原耐心为她讲解，又演示了好多遍。

齐若清照葫芦画瓢，可使出来的招式完全不似那么回事。

她有点气馁：“好难啊，我实在是学不会。”

钟原倒是一眼看出了缘由所在，安慰道：“没事，这几招的确是太过阴狠了些，你心地善良，身子自然便是不听使唤。还是再多扎些日子的马步吧，待我为你寻一套合适的剑法。”

“好嘞。”既然钟原都这么说了，齐若清放弃得毫无心理压力，她瘫坐在地上耍赖，“钟原哥哥，我好累呀，你可以背我吗？”

“啥？！”钟原还以为自己听错了。

齐若清伸出双手：“你背我嘛，我现在又饿又累，我还想吃酱肘子。”

钟原盯着她看了一会儿，简直是拿她没办法，无奈地在她身上蹲了下来。

齐若清麻溜地爬上了他的背，钟原站起身，忍不住说道：“你这丫头，是不是越来越无法无天了？”

他和齐若清之间的关系很复杂，似父女，似兄妹，也似师徒，他们互相依靠却从不僭越，齐若清依赖他，他也习惯了照顾她，但齐若清很少会提出像这么亲昵的要求。

齐若清才不管这些，她现在的确是更加无法无天了，手上将他搂得更紧了些。

钟原虽然嘴上不满，可心里却是高兴的，他对齐若清这种恰到好处的撒娇十分受用。也许这就是养女儿的快乐吧，会撒娇卖萌又乖巧贴心的小棉袄，试问谁不喜欢！

两人回到集镇上，正要去吃齐若清想吃的酱肘子，可这丫头一听到糖葫芦的吆喝，瞬间又变了卦，两只小腿在钟原背上扑腾个不停，口中也焦急地催促着：“糖葫芦！糖葫芦！”

钟原急忙放她下来，还没来得及叮嘱她慢一点，她却已经一溜烟儿的跑出去了。

他无奈地笑着摇头，却看见齐若清在路中间急停了下来。

他觉得不对，冲上去看她，只看见她双眼紧闭，浑身发抖，好不容易养起来的有点血色的脸颊已经变得煞白。

钟原赶紧抱住她：“清清，你怎么了？哪里不舒服吗？”

她缓缓开口，却声音沙哑：“朱义坤……他为什么会在这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