旧疾 第40章 细小散碎

四人喝到微醺，互相搀扶着走出酒楼。

夜晚的风已经带了些凉意，齐若清挽着西琳走在前面，另一只手紧了紧衣服，却不小心撞到了一个人。

她连忙道歉：“对不起，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你没事吧？”

那人伛偻着身子，明明是别人撞到他，他却反而显得十分紧张，听到齐若清和他说话，更是又把头低下了些，仿佛生怕别人看清他的模样。

齐若清想扶他一把，他赶紧一边摇头一边摆手，逃也似的快步走开了。

西琳看在眼里，忍不住小声道：“这人真怪。”

钟原与哈吾勒也走了上来，见齐若清还往着刚才那人离开的方向，奇怪道：“怎么了？”

齐若清这才回过神，摇摇头：“没事，就是觉得那人似乎有点面熟。”

刚才想扶他时，隐约看见了他的容貌，虽说有些不修边幅，但还是难掩年轻与清秀。

是谁呢？很面熟，却始终想不起来在哪里见过。

直到回到四合院，齐若清还在为此事而纠结。西琳今晚与她同住一屋，见她愁眉苦脸的模样，忍不住劝道：“想不起来就别想啦，说不定什么就突然想起来了呢。”

齐若清嘀咕道：“西琳，其实我认识的人真的很少，见过的人也少，到底是在哪里呢？”

西琳想到两人的相识，随口猜想道：“嗯……会不会是在比武大会上？”

齐若清突然一下子就想起来了，她双眼放光，有些兴奋：“对！我想起来了！是杨玄！天山派那个杨玄！你也见过的！”

西琳也陷入回忆之中：“杨玄？天山派？好像有点印象……是不是那次比武一开始就上场那个？”

齐若清点点头：“没错！因为当时我正好听到旁边的人在讨论天山派，而且他当时被郭姐姐打了个落花流水，所以才对他印象比较深刻。”

西琳努力回想了一下：“这么一说，刚刚那个人，好像是同那位杨玄有些相似。不过天山派不是被灭门了吗？难道他是幸存下来的吗？”

“有可能，毕竟也是十大门派之一呢，有几个出门在外的漏网之鱼也很正常。你说，我们要不要去跟钟原大哥和你父亲说一下这个事情啊？对了，你们知道天山派的事情是谁做的吗？”

西琳摇摇头：“这倒不知，不过，我们觉得也是寻琛堂做的。”

“英雄所见略同，我们也是这么觉得的。”齐若清提议道：“那我们还是去和他们说一声吧，万一他们有什么打算呢？”

两人跑过去，分别敲开钟原与哈吾勒的房门，告知他们此事。四人合计于走廊上，钟原抬头看了看月色，道：“此时天色已晚，也不知该到何处寻他，反而可能会打草惊蛇。明日我再到街上去找找吧，看看能不能把他带回来。”

齐若清和西琳这才又重新歇下。

回想起杨玄刚才的模样，明显是受了许多苦楚，齐若清心里莫名有些不是滋味。上次见到他，还是个翩翩风流的名门公子哥，现在却是槁项黄馘、落魄潦倒。这突如其来的灭门之变，与她家破人亡的痛苦相比，也不知孰高孰低。

西琳似乎也有同样的想法，她抱着齐若清的腰，声音闷闷的：“那位杨少侠，也挺可怜的。”

齐若清轻轻拍拍她的背：“我也觉得，希望明天钟原大哥能将他带回来吧，起码能让他好好休息一下也好。”

想到西琳所经历的也不遑多让，顿时觉得那个左相又更加可憎了。

为了一己私欲，害了多少无辜之人的性命啊。若是查出来他与父亲的死也脱不了干系，那……就算是拼了这条命，也绝不会让他好过！

“对了，清清，你怎么会一个人去杀那个丘山派的丁荣啊？钟原大哥没和你一起吗？”在酒桌上时，齐若清已经说过了自己受伤的原因以及在九龙山养伤的经历，西琳本来当时便想问的，但一时忘记了，这会儿才又想起来。

齐若清有些迟疑，她与钟原之间的事情西琳还不知情，可要不要告诉她呢？若是告诉了她，以西琳的脾气，怕是立刻就能收拾东西带着她离开这个地方，再也不想同钟原有任何瓜葛。可眼下的事情还没结束，难免还会相遇，钟原对血刀门也算有恩，到时候又将双方置于了一个尴尬的位置。

思虑再三，还是决定暂时隐瞒实情：“因为……当时和他吵架了，便没有同他一路。而且，我跟你说哦，我已经不喜欢他了。”

西琳惊讶地从她怀里挣脱出来，抬起头看她：“啊？你不喜欢他啦？怎么会？”

齐若清支支吾吾：“就，慢慢的，又不喜欢了。”

“啧啧，”西琳惊叹着，“少女的心事可真是善变，钟原大哥真可怜。不过也正常，我现在也觉得我不喜欢艾山师兄了。当然，不是说我就忘记他了哦，只是他已经离开太久了，就是说，我仍然怀念他，但是已经不能算是喜欢了，你能明白我的意思吗？”

齐若清“嗯”了一声，“明白。”

“不过我们的情况不一样耶，艾山师兄都走了三年了。可是钟原大哥还在啊，你们还天天在一起，这样也能不喜欢的吗？你是不是有别的喜欢的人啦？”

齐若清觉得荒唐：“哪有，别的人我连认识都认识不了几个，哪有空去喜欢。”

西琳同意了她的说法：“也是。那钟原大哥呢，我看他对你还是超级好呢，他知道你变心了吗？”

齐若清有些迟疑：“应该，算是，知道吧？”

西琳的语气更叹惋了：“知道还这么死心塌地，真是个好男人。唉，钟原大哥真的好可怜哦。”

齐若清无语，有些后悔自己没有和盘托出。算了，就让她这么误会吧。

于是，第二天一早，钟原惊奇地发现，西琳看他的眼神充满了怜悯，看齐若清的眼神充满了幽怨。这才一晚上过去，是又发生什么了吗？

他去为大家买了些早点回来，给每人都倒了碗粥，推向齐若清面前时，忽然感受到一道复杂的目光，他莫名其妙地看过去，始作俑者西琳立刻低下了头，有些深沉地叹了口气。

“怎么了吗？”

西琳看了他一眼，没说话，但那表情分明蕴含了千言万语。

齐若清有些好笑，伸手敲了下西琳的碗：“快吃饭吧，一会儿还有正事要忙呢。”

***

吃过早饭，哈吾勒在屋中修养，钟原外出寻找杨玄的踪迹。原本齐若清和西琳也想跟着去的，可钟原不同意。

现在的顺京鱼龙混杂，他们的身份又有些敏感，一不小心就会惹来杀身之祸，还是要尽量减少不必要的外出。

两个姑娘虽然觉得惋惜，却也明白他说得有道理，还是听话地乖乖待在院中没有出门。

西琳缠着哈吾勒让他为自己指点刀法，齐若清已经彻底放弃了练武，便跑到房顶上边晒太阳边看医书。

也不知道过去了多久，齐若清觉得有些倦了，便看着来来往往的路人发呆。

这一片区域住的似乎都是些达官权贵，整日下来，来往的都是些丫鬟护卫，要不就是些遮挡得严严实实的马车，也忒没意思了。

齐若清正想闭上眼睛，小憩片刻，忽的看到远处似乎正有人策马而来。

来人身穿盔甲，高大威武，气质非凡，齐若清一下子就认出这正是闻归。

闻归很快就要从门口经过，齐若清赶紧飞身落下，叫住他：“闻将军！”

“吁！”闻归拉紧缰绳，回过头看她，有些惊讶，“齐姑娘？真是好久不见了。”

齐若清可不想和他寒暄，昂首以望，质问道：“闻将军，上次为何不告而别？明明说好我请客的，还偷偷付了钱，真是……太无耻了！”

闻归轻笑道：“那日，闻某还有要事在身，见姑娘睡得香甜，不想扰了姑娘清梦，还望姑娘见谅。难为姑娘记恨了这么久，闻某定当好好赔礼道歉。”

齐若清恼怒地一跺脚：“谁要你赔礼道歉了！”

闻归满脸无辜：“那姑娘说应当如何处置闻某？以身相许成不成？”

齐若清气得就想飞身把他从马上给踢下来，好不容易忍下，好言道：“你下来！我有正经事想问你。”

谁知闻归脸色微微一变：“齐姑娘，闻某还有公务在身，等忙完了这一阵，再来与姑娘喝酒叙旧。到时候，闻某定会知无不言，言无不尽，还请姑娘海涵。那闻某就先告辞了，近日不太平，齐姑娘多保重。”

齐若清正欲说话，闻归又侧头打量了一下他们这四合院的大门，问道：“齐姑娘住在此处？”

齐若清点点头。

闻归笑得真诚：“那可太巧了，闻某何其有幸能与齐姑娘成为邻居。若齐姑娘需要什么帮助，欢迎随时到隔壁找我。若我不在，直接找阿福便可。闻某告辞了，再会。”

“诶！”

齐若清话还没说完，闻归已经飞快下了马，进到府中去了，留她一个人在风中凌乱。

原本还想问问他到底是哪一边的呢，结果说了半天，什么都没问到，立场还是如此混乱。到时候要是真的同刘兼和寻琛堂打起来了，面对闻归时可如何是好？

不过听闻归的意思，近日是真的要有大事要发生了。而且，在那之后，他便有空来答疑解惑了，还会和盘托出。那是不是说明，他其实也不想卷入到这些是非之中，内心还是希望大家都相安无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