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大人,我实在是无有依靠,走投无路。”
“自入狱以来,唯有大人垂怜,在牢中帮过奴才一次,刚刚您又愿意听我弹琵琶,使奴才免受楼里的责罚,奴才是察觉到您心中怀慈悲,可怜奴才,奴才才敢斗胆来求您。”
姜逸垂眸瞧着跪在她身前一个劲祈求的男子,都说见面三分情,这种情形下拂袖而去她还真有些于心不忍,可要她花银子包下他也不现实。当朝是不禁止官员出入这些场所,可她作为太女少师,包下一个教坊司的官雀,德行有亏。
况且太女刚给她派了差事,她是来规整教坊司,若这一来就和官雀纠缠不清,她要如何交差?
帮又不好帮,可跪在身前的人她看着心中又有几分不忍,姜逸抬头长舒了一口气,解下了腰间的荷包,她拿着穗子递到了柳腰腰面前,“这是我身上全部的银钱,你拿着。”
男子含泪的眸子愣愣的瞧着她手上的荷包,眸光中神色失落,姜逸接着解释,“教坊司让你们接客无非也就是为了赚钱,这些钱应该够你撑一两个月了。”
一个月的时间,她抓点紧,应该够时间将教坊司清查规整完毕。届时看看是个什么光景再打算。
事情来的突然,她一时之间没有什么好办法。
柳腰腰要的是姜逸的庇护不是钱财,荷包递过来的那一刻,他有些失落,良久才抬手接过荷包。
姜逸也看到他眸中的神色忽然暗淡,但实在是没有旁的法子。衣袖一轻,脚边的人失魂落魄的松开了手,姜逸垂眸瞧着,刚刚被他抓过的地方起了褶皱。
她抬手轻轻抖了都袖子,上面的褶皱未消,便也不顾了,看着柳腰腰还愣愣的跪着,姜逸抬手将他扶了起来,温声道:“我研习律法的时候仿佛看到过,没入教坊司的男子也是有可能脱身的,只是时间久远记得不仔细了。”
柳腰腰闻言,眼中泛起了异彩,抬眸望向姜逸:“大人,那您能帮帮我吗?”
“嗯,我回去想想法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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姜逸踏出了柳腰腰的房间,远处倚在栏杆上的兰英瞧见姜逸出来,立马上前来。
姜逸朝她吩咐:“回府”
兰英瞪圆了眼珠,心中狐疑,这就走了?
姜逸脚步不停,已经开始下楼,兰英回头看看看临仙阁虚掩着的房门,没看出什么道道,只得应声跟上。
出了教坊司,姜逸瞧着眼前的马车问她,“咱们不是骑马来的吗,这马车那里来的?”
兰英凑到姜逸身侧,笑道:“回主子,属下刚刚在门外候着的时候琢磨了一下,可能您回去的时候更深露重,您今日出门又穿的单薄,容易受凉,所以属下特意备了马车。”
兰英面上笑吟吟的,心中忍不住吐槽,别人出来风流快活,定然是饮酒作乐到深夜,届时醉醺醺餍足的模样,走起路来深一脚浅一脚的,那里有心思骑马。
只是没成想她这清心寡欲的主子,听了曲子就这样走了。她还幻想着主子完事之后瞧着马车,能夸她一句办事周到,没成想这一番马屁愣是没拍上。
兰英心中碎碎念,面上却不敢表现出来,神色如常的指挥着下人压轿,自己则抬手替姜逸掀起轿帘。
姜逸没多想,躬身就进了轿子。
软轿摇摇晃晃的走在凤临街上,姜逸透过窗户,看着外面的街景。虽已入夜,但各色灯笼一挂,酒楼、花楼都在开门迎客,大街中央还有喷火杂斗杂技,喝彩声此起彼伏。
国力强盛,上京富饶,这便是太平盛世的景象了。
姜逸望着杂技人喷出的烟火,心绪有些复杂,上一世她生长在和平的年代,没受过战乱的苦。
但是纵观历史,每次朝代的更迭,或是王权的更迭是极易起战乱。
如今陛下嫡出的女儿就一个太女殿下,刚刚元服,然而其余庶出的皇女都已成年。以前陛下一心让太女继位,三年前将元服的皇女都赐了封地分封出去。
但最近两年不知是年纪大了还是怎么的,开始追寻长生,找了一群老道五湖四海的寻找长生不老的仙方,甚至开始吃丹药。
太女殿下劝谏过几次,陛下非但没听进去,母女之间还起了隔阂。
长生的方子寻不来,丹药不起作用,陛下的精神头愈发不济,对太女便有了猜忌。
她要让太女继位,又怕太女等不及篡位,便玩起了帝王制衡术,给分封出去的皇女少量的实权和兵权。
虽说还是威胁不到太女殿下的地位,但是终究埋下了隐患,一是王权交替之时有可能有乘机作乱,二是殿下登基之后,定然是要收回兵权,也极有可能引起动荡。
姜逸作太师三年,还算是了解太女的秉性,她勤政爱民之,日后应该也会是个好的君王。
如今的朝堂上表面上一池静水,她和太女也在勉力维持着这平静的一幕,只要在陛下殡天之前,不出任何乱子,太女顺利登基,其余的事徐徐图之即可。
这是她二人商讨出的方案,所以清查一个小小的教坊司,姜逸都是如此小心,因为教坊司虽无足轻重,但它和朝中上下牵绊及其深,贸然动了怕是容易让一些人狗急跳墙。
今日初步去探查了一番,这楼子里管理的井井有条,她微服而去,对方居然就将和她有过瓜葛的柳腰腰送上来了。
确实不简单。
姜逸心烦,收回视线,目光落在衣袖上。
刚刚被柳腰腰抓了半响,现在还是一团皱,这苏锦的料子柔软舒适,作为常服穿着是最舒服的,可也最容易起褶皱。姜逸将广袖铺在在膝上,抬手慢慢抚着衣袖上的皱痕,想要将它抚平,指腹却传来一阵冰凉。姜逸一愣,抬起袖子对着轿子外面的烛光一看,墨色的衣袖上有几处颜色更深,斑斑点点的。
姜逸这才反应过来,是柳腰腰的眼泪滴到她衣袖上。
脑海中浮现起了刚刚他怀抱琵琶弹着的模样,姜逸嘴角不自觉的扬起了一个小小的弧度。
闲来无事勾栏听曲,确实是人生乐事,怪不得这教坊司能有这么多的入幕之宾。
姜逸的思绪沉浸在刚刚的琵琶曲中,慢慢的是他可怜的跪在自己身前,拽着袖子求庇护的模样,不知怎的想到了牢里的那一幕,柳腰腰腿间晃荡的那一物,赫然浮现在她脑海中。
轿子也在晃荡,仿佛身临其境,姜逸周身的气血涌动,她被自己身子突入起来的反应吓了一跳。
姜逸闭了闭眼眸,片刻后抬手掀开了帘子,外面的冷风一吹,她的心绪才渐渐平稳。
这女尊世界的女子的身体确实不一样,及其容易动摇,
以前在一些应酬上,也有男子穿的很露骨,胯间的形状依稀可见,可她从来没有因为那个男子有过这样的反应。
姜逸有些狐疑,她难不成独独对这个柳腰腰见色起意了。
轿外随侍的兰英察觉到姜逸掀开了轿帘,凑过去请示,“主子,可是有什么吩咐吗?”
姜逸想了想道:“派人暗中去查一查教坊司楼主的底细。”
兰英称:“是”
姜逸放下了轿帘,思索着,太女殿下昨日元服,之前为了这个典礼落下了许多功课,这几日得补回来。她这几日不得闲,正好先派人去查探一番教坊司的楼主。
等掌握了所有信息,再会一会这个楼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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教坊司
姜逸已经走了好一会了,柳腰腰立在屋子中央,手上捧着姜逸赏赐的银两出神。
这个姜大人年轻俊美,心怀悲悯,对他也是礼待有加,这样一个人,却好似偏偏对他没什么意趣。
柳腰腰打开荷包,露出里面白花花的银元宝,想着刚刚姜逸所说,‘教坊司的男子也是有可能脱身的”
他来了这教坊司第一件事就是请教秋叔,有没有什么脱身的法子。秋叔呆和他说了两种法子,一是遇上大赦,大赦他知道,爹爹和他说过,这也是他为什么还愿意在教坊司里苟延残喘,就是盼着两年后太女殿下及笄大婚,大赦天下。
还有一种便是有大功于社稷可脱身。这是他先前不知道的,如今也不敢想,他不过是一个孤弱的男子,何谈能做到有大功于社稷。
刚刚他跪在地上询问姜逸能不能帮帮他。
姜逸脱口而出,“我回去想想法子。”
柳腰腰敛了眸子,这话她没有任何思考就脱口而出,明显只是一句客套话,他怎么会听不出来呢。
但是他求了,人家也客套的应承了,还赏了银子,他若是再纠缠,那就惹人生厌了。
可能就在姜逸踏出他房门的那一刻,整个教坊司都会知晓,姜大人不过略坐坐就走了,楼主那边如何交代。还有梅香,他本就不满自己‘抢’了他的屋子,碍于楼里传他有靠山,攀附了姜逸,他不敢有什么出阁的举动,最多就是在他学规矩学不好的时候嘲笑两声。
若他得了这个信,他那张什么都说的出来的嘴,指不定要说多少难听的话。
柳腰腰心中酸涩,抬手抚上脸庞,嘴角勾起了一抹苦笑。好不容易得来的机会,自己却没抓住,难道这两年他真的就要做一个官雀,迎来送往吗?
客人走了,桑菊依着规矩进来打扫房间,见柳腰腰失魂落魄的站在屋子中央,不免对他生出了几分同情。
这楼里的哥哥们,还没有谁头一遭接客,恩客略坐坐就走了的。这个柳公子这样漂亮,平时对他们这些下人说话也是和和气气的,他们都挺喜欢他的。
只是出了这样的事情,楼主肯定是要责罚的,桑菊心中有些不忍,却又没有任何帮能他的法子。
“柳公子,我来收拾屋子,秋叔在外面候着呢,要不您先跟秋叔会后院歇息吧。”这屋子虽然分给了柳腰腰,但是一般是需要伺候恩客的时候,才能宿在这里。
若是没有恩客,是要回后院另分配的屋子。
之前梅香哥哥住在这的时候,夜夜不得空闲,他伺候的恩客走了,他便也能留在这屋子里睡。连带着日常起居都在这里,这屋子也就成了他专属的屋子。
但今儿个这情形下,这柳公子怕是再不能住在这屋子里了。
柳腰腰抬眸,这才发现桑菊进来了,他眨了眨眼睛,憋回眼角的泪意才点了点头抬脚出去。
秋叔果然在外面等候,见他出来满脸的忧愁,先是对着他周身打量了一圈,才低声问:“公子,姜大人怎么就走了,到底怎么回事啊?”
柳腰腰心中一团乱,此刻只想找个地方将自己卷缩起来,半分不想说话。
秋叔见状也不好多问,搀扶着他下楼准备回后院,谁知刚到二楼就遇到了送完恩客离开的梅香。
梅香瞧着焉如霜打了的茄子的柳腰腰,面上瞬间露出了笑容,高声道:“这不是一来就能住到临仙阁的的柳公子吗?怎么今儿个头回接客,就灰溜溜的要回后院啊?”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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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章 第 10 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