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此别过 第7章 心虚

万物复苏。

园内百花争艳，园外草长莺飞。

自从轰走江平，人也颓了，食美味而无味，赏美景而无趣。男人虽坏，没了他们好像没了滋味。佩服那些宣称将男人划出人生的女子，何等豪情，至于豪情过后是否真的快乐就不得而知了。

“虽然好了，还是继续调养。”

“流鼻血。”

沈存抬头观察一番：“什么时候。”

“午后。”

“是有些虚火。”煞有其事地又诊了诊脉。

开的什么破方子，名贵药材逼着吃一堆，到底行不行啊，真把自己当郎中了，严重怀疑他所谓的粗通医术……非要亲自把脉，是不是故意制造见面机会？他想见我，还不是想见就见，有点说不通。

该不会是自以为得到破镜重圆的机会吧，一向不屑于温存的他百般示好，眼神不是不深情。

但愿看错。

“天暖和了，手还这么凉。”

被他握住的指尖仿佛插进温热细沙中，这么多年了，这双手没变，那些伤人的事也是这双手做下的，可以算物是人非了，我缓缓道：“放开吧。”

“不想。”

“放下吧。”

“阮绫罗！”他忽而暴怒，猛地甩开：“你以为我非你不可么？！”

原来你也知道……

心中一阵不忍，直言相告：“我很失望，不是对江平失望，而是对男人。这样的心境下，实在提不起精神想别的。”

江平的事让我明白一个道理，一直以来不经意间心中有杆秤，总拿二人比较，你对我好，便偏向你，他对我好，便倒向他。这个男人令人失望就选那个，这个伤了你，就于那个处疗伤，一定是要二选一的。

所以，我不要选。

沈存一脸不以为然：“我又没逼你。”

如果说过去不懂女人的心，此时他依然不懂。

“有些人命好，别人渴求的，恰是他与生俱来，有些人赤手空拳来到世间，不择手段才能得到心中所想。”他苦笑道：“我只知道，想要，就要去争。”

阿班禀报，硬骨头姑娘终于开口了。

还记得那张清丽的脸，单只看脸，哪里料到撑到现在。一时好奇跟去，沈存回头，话到嘴边的样子。我挤出微笑，他便不理会，由我不远不近地尾随。

姑娘被折磨得面目全非，白皙面庞上一道道干紫的血痕，失神的眼睛微微下垂。沈存站定：“我来了，说吧。”

不说话。

阿班瞪眼：“敢耍我！”

沈存纹丝不动，显得很有耐心。

血腥味太重，转身要走，却听她冷哼：“我不是扛不住。”

“看得出来。”沈存看一眼周遭，淡淡地：“死都不怕，还怕这些。”

“家师本不想卷进来，对方出价太高，连他这样清高的人也看在了眼里，若非如此，谁愿招惹天下第一剑。”

“唐家？”

“唐家人才济济，轮不到外人。”

“那便是易家。”

姑娘沉默。

阿班啐了一口：“区区一个易家，也敢太岁头上动土！”

“一个易家，不会如此不自量力。”沈存低声道：“死的是你什么人。”

“两个素未谋面的杀手，还有一个，是我师兄。”姑娘抬起头，微微苦笑：“我叫冷君，他叫周为。我们事败，无论是否被俘，都回不去了。”

阿班奇道：“那你为何现在才说？”

冷君再次沉默，嘴角苦笑不曾淡去。

突然很同情她，显然回去有人要她的命。这一被俘，变节与否不重要，因为从此说不清了。事败，在她师父那里，就已当她死了。

她也许也当自己死了，却也不想这么死了吧。

“需要我为你做什么。”沈存忽而道。

“传出我的死讯，借贵宝地避过风头。”冷君缓缓道：“我师兄身上藏着唐家的暗器毒药，如果不是这位仁兄太过彪悍，应该按计划顺利栽赃。我知道的不止这些。”

阿班眼睛一亮，又迅速红了脸。

沈存显然对她的秘密更感兴趣，命人送去好生安置。好笑的是阿班，发现我在看他，脸又红了一次。

“颇有姿色。”沈存不动声色地笑了笑：“你跟我这些年，也该成家立业。”

阿班耳根子也红了，急忙辩白。

傻子，连我也看出来了，若非有意，她岂会伤得这样轻。嘴上说就爱折磨硬骨头，背地里不忍心严刑拷打。

冷君伤愈，有过一面之缘，加之这姑娘并不讨厌，便和沈存同去看望。沈存先是皱眉称你去何用，都是江湖烂事，我颇不悦，又懒得同他争执，也皱了眉。他忽而微笑，我只怀疑眼花，定睛一看又没了。

“怕我对那姑娘有企图？”

“这等玉树临风俊美不凡的夫君，当然要看紧。”鼻子只管发出冷气，快把自己冻上了：“不怕贼偷，就怕贼惦记。”

“防患于未然。”他频频点头，甚是赞同。

完了好像当真了。

“那种寡淡脸，只有阿班这年纪喜欢。”他顿了顿：“性子也冷硬。”

竟全无可取之处么，咽下一句同你挺像。

年轻人偏爱纤弱中透着诗意的朦胧，沈存不同，他中意五官端正不失俏丽的，静则娴，动则灵。当初听他说的时候，以为下一句是譬如你，可惜他没说，也是很久以前感情尚可的闺中闲话了。

冷君静静打坐，见沈存进来似老友般招呼，再见有我，无措中颔首致意。

他们说的确是烂事，无聊至极，无非江湖中以蜀中制毒最甚，唐家百年基业，规矩也多，行走江湖普遍谨慎，不该碰的银子不碰。今有易家，后人多优异出色，野心勃勃，妄图重创唐家再与江家联手，彻底取代唐家在武林中的地位，顺便把唐家不碰的东西碰了。

没听几句哈欠连连，开始琢磨和江平难道就这么完了么？一听江家立马精神，这下沈存与人家不止私怨那么简单。

“怎么，有何疑虑。”冷君见沈存凝视自己，目光并未避开：“新坟已筑，棺椁里的遗骸造得很真，办这些事的人，将来不会出现在中原。”

说的不是我，莫名却有些心虚，毕竟属于假死过的人。冷君道了声谢，继续沉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