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墨在床边坐着,握着窦昭的手,看着她傻笑,一会儿没头没脑地来一句“以后我带我们的孩子去骑马舞剑”,一会儿又说“成日打打杀杀的也不好,还是多读些书”,一会儿又说“男孩儿女孩儿都好,我都很喜欢”,思维跳跃且毫无逻辑关联,这样的宋墨奇得窦昭都睁大了眼睛。
宋墨边说边看着窦昭傻笑,把窦昭看得发毛,逗他道:“你这般模样,如何给我们的孩子当位称职的好父亲?”
话一出口,她意识到自己说错了,宋墨亲缘淡薄,和他父亲关系又如同仇人,她心里忍不住一阵心疼。
宋墨也和他想到一处去了,握着窦昭的手紧了紧,轻松道:“我的前半生亲缘浅,亲兄弟姊妹就一个,与我不亲,就是堂兄弟姊妹,也不多。母亲在时,尚有一家人亲亲热热的时候,母亲仙逝,我就一个人了。”他虽然刻意回避着沉重,用轻松的语气说着,但眼里藏不住的悲凉凄惨还是刺痛了窦昭的心。
窦昭心疼宋墨。可她真的此时多说无益,于是双手握得宋墨的手更紧。
两人也不嫌夏日暑热,双手就像寒冬腊月里抱在一起取暖的两个人似的,抓得牢牢的,紧紧的,再也不愿分开。
宋墨知道窦昭这是心疼他,他心里涌过一股暖意,很快把他的心占满,涨涨的,像要溢出来,他觉得自己好幸福。
他道:“不过现在不一样了,我有了你。我们还会有孩子,最好多生几个,兄弟姊妹之间有个玩伴,长大也有个照应。”他在心里勾勒出以后院子里热热闹闹的景象,眼里不自觉地挂上笑意。随后又补充道:“不过这也要看寿姑,寿姑想生几个就生几个,我听寿姑的。”说完看着窦昭开心地笑起来,眼睛弯弯的,有些孩子的稚气未脱。
窦昭动容道:“好。”
前世二人除了死前那短暂的交集,并不相识,却都在各自的人生里苦苦挣扎。过得都是前豺狼后虎豹的艰难日子,可最后还是落了个一生错付的悲惨下场。
这世二人的人生路上还是有很多荆棘,可与前世不同的事,他们相识相知相爱。成了并肩站立在彼此身边的人。他们是盟友,是伙伴,更是夫妻。
宋墨敬她重她爱她,她也同样敬他重他爱他。
前世的教训曾让窦昭踌躇不前,不敢再作人妇。所以刚和宋墨成亲那会儿,虽说她已经喜欢上这个人,但心却依旧不敢全权交付与他。
可后来宋墨对她的种种好,好到她觉得内疚。宋墨毫无保留,在他的视角里她是他的唯一的妻子,是那么的值得呵护那么值得他付出真心和爱意。
她不应该这样保留的,这样对他来说,不公平。
素兰去请大夫,明明也就等三刻钟的时间,要按平时只是两个人呆在一起腻歪,都不够就一眨眼的功夫,但此时,窦昭和宋墨却觉得时间无比漫长。
就在宋墨看着窦昭傻笑五次,胡说八道十次后,窦昭嗔怪道:“你这样看得我发毛,别紧张。”
宋墨心里想不得了,听说孕妇很怕惊吓的。平时察言观色的高手,此刻却看不出窦昭显而易见的玩笑,他连忙道“对对对”,说着也想控制一下自己。
可就是控制不住。他觉得领兵打战都没这种焦灼不安的感觉,他站起来,在房里来回转悠。一会儿吩咐下人去炖点羊乳燕窝,一会儿又喃喃自语想孩子名字。
窦昭觉得这样的宋墨太好玩了,想起身看他。没想宋墨看似神游物外,可注意力还是在她身上的,一个箭步过来,扶着窦昭起身又体贴地在她背后放了个软枕,让她能舒服地靠着。
窦昭在前世见过孤寂心死的宋墨,在田庄见过冷傲疏离的宋墨,在铺子见过脆弱可怜的宋墨,后来又见过体贴温柔的宋墨。
宋墨是很多面的,每一面都能给她惊喜,她喜欢宋墨,喜欢宋墨的每一面。觉得越了解宋墨,就觉得他越可怜可爱,她想保护他,让他不受任何伤害。
他虽然年纪轻轻,但出身在勋贵世家,又近身皇帝左右,从小受到的教育和熏陶,都是让他谨慎。他的人生又多是凄凉困苦,性子不免年少老成,强悍内敛。
今天的宋墨冒着傻气的开心,就显得这么赤诚和难得。
窦昭恍惚着,素兰终于带着大夫回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