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什么?”
“我说,你也躺上来吧。”郗柠说完还往后挪了挪,用左手拍了下两人中间的被子,“躺这里。”
“你,不介意?”他的视线从高处落下,因为逆着光,一时情绪难辨。
“介意什么?”她的右手仍抓着他的手,闻言认真想了想,“你躺在被子上也没什么啊,不是有句话说盖着棉被纯聊天吗,你这连被子都没盖呢,还好吧?”
“而且……”她声音低了些,“我想试着多和你接触接触,我不想你难过。”
说到最后几个字时,声音已低到几乎听不见。
陆言珄从未在她面前提过伤心难过,可她只要代入自己想一想,就会觉得心脏处传来一阵钝痛。
若两人易地而处,换做她爱着陆言珄,而陆言珄醒来后忘了她,她一定做不到像陆言珄这样风淡云轻,她一定会觉得难以忍受。
回家这些天以来,陆言珄对她太好了,好到她也渐渐生出不忍他伤心的情绪。
她说得没头没尾,陆言珄却莫名听懂了,他反问:“你真的这么想?”
郗柠敛眸,用力点了下头。
“好。”男人反握上她的手,脱鞋上床,躺在了她面前,“那我等你睡着再离开。”
四目相对,连呼吸都暧昧了几分。
郗柠还是第一次在这种距离下,仔细而认真地看他的脸。
陆言珄的皮肤是很漂亮的冷白色,看上去肤质细腻,一丝瑕疵都没有,搭配略凌厉的五官,其实很有不怒自威的压迫感。
可他看向她时,眉眼总是温柔含着笑意的,以至于她几乎忘了陆言珄的另一面,以至于直到此刻,她才发觉自己得到了陆言珄怎样的偏爱。
真正的陆言珄,应该是那晚在阳台看夜景时的模样吧。
孤寂,冷淡,难以接近。
她盯着陆言珄的脸没有说话,陆言珄同样静静看她,没有说话。
最后还是她先打破了沉默,笑着感叹:“你真好看。”
他愣了愣,意外道:“你说什么?”
“你真好看。”她向来不吝啬赞美,大大方方又重复了一遍。
面前的男人眸色一深,声音微哑:“你真的这样觉得?”
“当然啊,难道我以前没这样夸过你?”
他顿了顿:“没有。”
“不可能啊。”她奇怪道,又自己说服自己,“哦不过也可能是我们认识的时候你还没长开,还没沉淀出现在这样的气质,不然我没理由不夸你。”
陆言珄听完笑了:“那你喜欢吗?”
他仿佛问了句废话,这个问题与上一个问题几乎没有区别。
她如果不喜欢,又怎么可能觉得好看?
郗柠茫然眨了眨眼,觉得奇怪,但见他十分在意的样子,还是点头道:“喜欢啊,当然喜欢。”
“那就好。”陆言珄眼里浮起一点缥缈的笑意,回了她熟悉的五个字,“你喜欢就好。”
“陆言珄……”她忽然问,“你怎么了?”
他明明在微笑对她说着放心的话,可她就是莫名觉得他有心事,莫名觉得他今晚情绪有些奇怪。
好像在惧怕,又好像在烦躁,还隐隐夹杂着一分坐立不安。
而这股奇怪的情绪,都是从她说“想起什么”后开始的。
“你好像一直心不在焉地在想什么事,怎么了,不能说给我听听吗?也许我帮不到你,但我可以安慰你呀。”郗柠看着他,一字一字说得极为认真。
男人眼睫一抖,望向她的目光多出几分期待:“怎么安慰?”
“比如——”她伸出左手,轻轻放在他的头顶,安慰似地拍了拍,“这样?”
“……”
“真把我当小孩子哄了?你……”他失笑,又很快敛了笑意,“是因为你的那句话,让我一直在想一件事。”
“哪句话?”
“说不定你很快就能想起我。”
明明是一件值得高兴的事,他的眸光看起来却那么悲哀。
陆言珄继续道:“柠柠,我想问你一个问题。”
郗柠回神:“你问。”
“如果你一辈子都想不起来我,那你有没有可能,在不记得我的情况下——”他的气息凌乱几分,“再喜欢我一次?”
他在问,抛开过去,在他们重新开始的前提下,她有没有可能再喜欢他一次。
男人的眸光认真到近乎异样,郗柠怔怔看他,一时心乱如麻。
这些天以来,她好像都没有想过这个问题。
好像自从陆言珄说照顾她一辈子后,她就默认了以后要和陆言珄一起生活,一直在努力试着接受他。
如果她再一次喜欢上陆言珄,那自然是皆大欢喜的事。
可如果她不喜欢他了呢?他们会怎样?
将就着过,还是离婚?
……
心脏处突然传来一阵浅浅的钝痛,郗柠奇怪地皱了下眉。
怎么会有这种感觉?
她久久没有说话,面前的被子忽然一轻。
陆言珄从床上坐起来,用很克制的声音开口:“抱歉,是我吓到你了,你如果觉得为难,就当做没有听过吧。你好好休息,我先……”
他穿好拖鞋正欲起身,手腕却被握住。
陆言珄僵硬着身体不敢回头,嗓音低哑道:“怎么了?”
“有。”郗柠轻轻回答道。
*
后来郗柠忘了自己是怎么睡着的。
只记得那一晚月色清亮温柔,全部落进了他眼里。
好看得用任何言语都无法形容。
再醒来时,身侧已空无一人。
她望着昨晚陆言珄躺过的地方,伸手摸了摸被子,只触到一片冰凉。
他信守承诺,等她睡着就离开了房间,没有对她做出任何越界的行为,可她看着空荡荡的房间,觉得自己的心也跟着空了空。
郗柠摇摇头,洗漱下楼。
远远就闻到了红枣的香气,她循着香味一路走到了厨房,没有看到想看的那个人,只看到了正在熬的一锅红枣南瓜汤。
例假到了第二天,其实已经不疼了,可他还是早早就起来为她熬上了汤。
没记错的话,现在还不到八点。
这么早起来,又不在厨房,陆言珄去了哪里?
郗柠低头看了下功能面板,看到上面显示还有十五分钟才能出锅,慢吞吞思考了一下,转身又上了楼。
推开书房的门,里面同样空无一人。
郗柠奇怪更甚,站在门口想了想,又向陆言珄的卧室走去。
“陆言珄?”她敲了房间的门,里面半晌没有动静。
“那我进去了?”
仍是没有回应。
郗柠觉得不安,不再犹豫,推开了卧室的门。
厚重的窗帘已被拉起,浅浅日光投进室内,晕出一层温柔的光影。
郗柠站在干净整洁的床前,紧紧皱起眉,心里的不安越来越重。
奇怪,不在客厅,不在厨房,不在书房,也不在卧室,陆言珄不在家吗?
可如果他不在家,怎么会连个招呼也不跟她打,连个信息也不跟她留?
她心里一乱,转身想回卧室拿手机,就在这时,门把手传来一声轻响,有人拉开卫生间的门,从里面走了出来。
对上那双眼睛后,心脏立刻漏跳一拍,郗柠睁大双眼,僵在了原地。
是陆言珄。
确切地说,是刚洗完澡的陆言珄。
他的头发只用毛巾随便擦了擦,正湿漉漉地滴着水,身上的衣服也穿得极其随意,尤其是衬衫,只系了最中间的一颗扣子,顺着大敞的领口和下摆看过去,隐约可见锁骨线条和好看的腹肌。
一、二、三、四……
意识到自己冒出了一连串乱七八糟的想法后,郗柠立刻掩饰般地移开视线,重新看向他的脸。
男人自然也看到了她,关门的手一顿,似是觉得意外:“你找我?”
“我……我敲了门的,是你没有理我。”
“可能是我没听到。”顿了顿,陆言珄浅浅笑了,“你很热吗?”
“啊?”郗柠呆了呆,迟钝地用手摸了摸自己的脸。
好烫。
怎么会这么烫。
奇怪,刚刚房间还没这么热的。
“柠柠,你怎么了?”陆言珄说着向她走来。
那一截若隐若现的锁骨随着他的靠近,存在感越发强烈,甚至能看到发梢滴下的水珠挂在上面,一副摇摇欲坠的模样。
像暗示,也像勾引。
心跳蓦然变快,郗柠下意识后退一步,忘了后面就是床,脚下被床脚一绊,整个人不受控制地向后摔去。
“郗柠!”
摔下前的一瞬间,她看到陆言珄眼里闪过一丝惊惧,接着,一片阴影笼罩下来,他在最后一刻用手稳稳护住了她的头。
这一跤绊得太急,天旋地转后,两人双双摔在了床上。
他一只腿跪在床上,勉强用另一只手撑住床,堪堪停在了她面前几厘米的位置。
郗柠望着正上方的男人,觉得房间里似乎更热了。
往日极淡的冷雾香在此刻,以一种侵略的姿态占据了她的嗅觉。
他的湿发仍在滴水,被浸湿的黑发如锋利线条一般,衬得他五官愈发精致冷厉。
单薄的白衬衫只用一颗扣子松松垮垮地吊着,郗柠几乎可以想见下面是什么样的风光。
较之往日冷淡不可接近的外表,这幅模样的陆言珄欲得惊人,散发出一种难以言喻的吸引力。
他没有起身,眼睛里有什么东西渐渐燃起,郗柠一眨不眨盯着他,浑然忘了两人的姿势有多么亲密暧昧,反而鬼使神差地想,他会亲上来吗?
毕竟这种呼吸可闻的距离,他只要稍一低头,就可以……
她没有说话,陆言珄也没有。
两人之间微妙地沉默着。
良久。
“陆言珄。”郗柠看着他,冲动道,“我心跳好快。”
章节提要来自The Bangles《Eternal Flame》的歌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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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章 13