犯了错的姚佑安老老实实消停了几天,既没时间调皮捣蛋也没时间去找克罗米尔玩,由于上午都在元帅军府练武没有时间写字,便只能趁下午在书堂的时间抄写《三言录》。他奋笔疾书的样子让同学和夫子都感到惊奇,周舍看到的时候眼睛都瞪圆了,而夫子走到他身边看见他抄写《三言录》时,欣慰地点了点头,对四皇子的印象有了改观。
姚佑安简直是有苦不能言,他隔绝外界的一切影响,放了学都来不及与周舍、克罗米尔告别,飞奔出门上轿,专心致志地抄录,紧赶慢赶的终于在最后一刻抄完了,和杨晨的那份一起送去母后那交差。
至于字迹问题,姚佑安并不担心。他这三天回想起这件事,推测大概是母后派人将罚抄这件事暗中透露给了杨晨,并且改了口径,由母后指派的责罚变成自己为了保护杨晨主动请缨。
一百遍如果真让自己抄,三天肯定是抄不完的,想来母后一开始就算好让自己和杨晨各抄五十遍,这样既能小罚自己和杨晨一顿,又能让自己收拢人心博得名声,还能让杨晨对自己更加忠心,一石三鸟。
所以交上的字迹不同,母后大抵是不会责备自己和杨晨的。
而这样直白地交上字迹不同的抄录,也算是自己给母后的一种答复,让她放心事情确实如她所料地进行了。
想明白的那刻,姚佑安不由对周皇后感到佩服,不愧是执掌着后宫的人,若按自己的脾气,大概只知道按规章来办事,就算不忍心,也会执行规矩去惩罚杨晨以服众吧。可这样一来他人只是因为害怕而被迫做事,哪里比得过心甘情愿做事的人呢?
感觉自己要学的东西还有很多,身在这个位置上,未来迟早是要管理他人的,他不求自己成为一个有作为的皇子,只求不要因为自己一些任性简单的想法伤害到本就艰难求生的百姓。
东西送到后,周皇后果然没有说什么,只是回了一句“下次不许再犯”便放杨晨回来。
而松了一口气的姚佑安,看着快要落山的太阳,想着自己终于能好好地睡个饱觉了。
这一觉他就睡到了第二日。
等从军府训练回来吃完饭,杨晨给他换上了骑射服。姚佑安惊讶又疑惑地看着他,算了算日子:“今天是博戏日?”
杨晨点了点头,给他紧好衣服笑道:“是的殿下,殿下大抵是忘记了,今日不仅是博戏日,还是骑射课考,殿下可要打起精神来。”
骑射他倒是擅长,上午才在军府练习完,书堂的骑射考试对他来说小菜一碟,简单的很,就当放松心情玩一下午了。
不过三月一次的博戏日还要比摔跤、蹴鞠、马球之类的,年纪小的他们只比摔跤和蹴鞠,年纪大的班还要比赛马球和剑击武艺,博戏日会持续一整天,参不参赛全凭自愿,但在娱乐少又尚武的大秦,基本上所有人都会参加这些比赛。
姚佑安勾起嘴角,他想起平常被自己捉弄的一些人碍于自己的身份不敢还手,每次都会在这个博戏日上团结起来故意针对和报复自己,却又被自己的实力碾压的畅快场面,已经开始热血沸腾,跃跃欲试了。
“走走走,快搞完考试,我要去和同学们好好玩玩!”
姚佑安语气兴奋地说道。
“咻——咚——”
“红中!”
草扎箭靶处,一个手持红黄旗的侍卫举起手中的红旗喊到。
刚放下弓的姚佑安,看着自己的成绩微笑。
静态十米的距离他要是还射不到红心他就不姓姚了,更何况他天天早上练武,这几日更是被赵老头狠狠训练,十米拿个红心简直so easy。
但很明显,像他这样的“神力”的小孩只是少数。
站在一旁的小胖墩钱宇,费了老大的力气拉开弓后,因为控制不住弦颤颤巍巍地松手,最后箭矢与草靶插肩而过。
“空矢!”
侍卫看着空空如也的箭靶,举起黄旗朝记分官喊道。
“呜呜呜——殿下!为什么我射不中!”
两相对比太过惨烈,小胖墩钱宇承受不住这样的打击,想起临出门前自家爹揪着自己耳朵喊道考试不过就要减少每天的食物,他悲伤不已,也不在意四皇子经常“欺负”他了,抱着四皇子的大腿就在那哭。
“啊?”姚佑安看着痛哭流涕的小胖,觉得有些莫名其妙。
你每次武课都嫌累不认真练,能拉开弓都是你天生神力了,射不中不是很正常吗?
“我明明出门前吃了一个烧鹅一个桃子一个腊肉八宝饭了,为什么我这么努力还是射不中?呜呜呜~殿下救我,我爹说考不好就要减我的吃的!”钱宇似乎真的很疑惑,抱着他绣着精美龙纹的裤子蹭来蹭去,鼻涕都要蹭上来了。
......
他想打人,真的。
是挺努力的,就是努力的方向不对。吃的多和射中靶有什么他未曾知道的必然联系吗?
眼见小胖要把鼻涕蹭自己身上,姚佑安连忙把他拉开。钱宇一脸受伤地看着他,姚佑安只能干咳两声:“想知道为什么你射不中吗?”
“嗯嗯!”钱宇满脸泪痕,重重地点了点头。
“你等下跟我去参加摔跤比赛我就告诉你,跟我一队。”姚佑安坏笑道。
钱宇听到脸上的肉都被吓的抖了几下,他惨叫一声:“啊?!”
摔跤比赛的是分个人赛和团队赛的,团队赛是分队进行,队伍由两人组成,只比一场,就是所有队伍在场上大混战,跟打群架一样,没有太严格的规则,甚至可以偷袭那些正在对峙的人,只要让一个人倒地就能淘汰对方,最后站在场上的三队就是胜者。激烈程度和个人赛完全不一样。
但是奖励也很丰厚。
“我我我,我不行的,殿下我不要!”书堂那些摩拳擦掌想对付四皇子的人都能排到宣德门去了,钱宇害怕极了,彻底哭出声。
“小胖啊——”姚佑安伸手重重拍上他的肩膀,打断他想跑的动作,语重心长地说,“团队赛赢了可是能把武科不合格的成绩拉到合格的,还能有丰厚的美食奖励,你箭术的成绩不合格,你爹可是会减你每天的食物的。这可是你最后能挽救你食物的机会了。你难道不该为你的食物勇敢一次吗?”
钱宇止住了哭声,愣愣地看着他,似乎在思考姚佑安的话。
“更何况,本皇子难道是吃素的吗?那些人平常就跑不赢我,他们人多的话,咱们跑还不成吗?反正只要成为最后的三组之一就赢了。而如果你爹知道你赢了摔跤赛,会不会高兴地奖励你一顿大餐呢?”
姚佑安眼里藏着不易察觉的狡黠光芒,他又拍了拍钱宇的肩膀,仿佛要将勇气灌输给他,他和蔼地笑道:
“为了美食。”
听着四皇子给自己规划的美好蓝图,钱宇眼中的恐惧渐渐散去,他想着确实如四皇子所说的一般,等比赛的时候一直跑不和别人打就行了。于是他重重地点了点头,眼里闪烁着星星的光芒,充满向往地坚定回应道:
“为了美食!”
......
课考结束,二人直奔比赛的地方。
此时场上刚结束高年级的剑击比赛,场上的夫子和武师们正在评点记分,一些宫人也在迅速地打扫现场,看起来倒是一片融洽。
姚佑安寻找着自己的天甲班,带着小胖跑过去,准备报名摔跤的团队赛。
登记的夫子记得四皇子,他看着四皇子牵着钱宇来报名,倒是有些惊讶地笑道:“殿下往常都是报个人赛的,此次居然敢来报团队赛,实在是出人意料啊。”
想来书堂的夫子们都知道自己“仇家”太多,报团队赛会被场上大部分孩子针对,所以才说出这样的话。
姚佑安只能微笑不语。
报完名后,姚佑安回到自己班级的等候区,钱宇嘟囔着等会儿要“大战一场”,于是离开姚佑安跑去狂吃东西,说这样子等下就能跑得快了。
姚佑安无话可说,只能放他离开。
小胖离开后,姚佑安独坐在自己的椅子上,他无聊地扫视着现场,没看到周舍或者克罗米尔的身影,不知道他们是不是还没考完试。不过在考场也没有看见他们。
他拨弄着身后帘子垂下来的丝带,突然眼睛一亮。
“原来你们在这。”
姚佑安在一个阴影处发现了周舍和克罗米尔,他跑过去向二人打招呼。
“怎么躲在这干什么?今天又不晒。”
两人把自己完全笼罩在阴影里,他走过来的时候甚至觉得有点凉飕飕的,于是疑惑地问道。
他们俩坐在一个布垫上,周舍抱着自己的双膝,将下巴抵在膝盖上,没什么反应。而克罗米尔则是盘腿坐着,抬头看着他。
好像有点不太对劲?周舍不是最讲究礼仪的么?怎么自己过来会连个话都不回了。
姚佑安疑惑地抬眉,他弯下身侧着头观察周舍,眼睛有点红红的,他伸出一只手在周舍面前晃了晃,还是没反应。
“咋回事?”
姚佑安疑惑地看着克罗米尔,用眼神询问。
克罗米尔摇了摇头,站起来拉着姚佑安的衣袖带他走远了一点。
“怎么了这么神神秘秘的?”姚佑安见克罗米尔把自己都拉出快一百米了,连忙示意他停下,“差不多了吧,这距离他听不到的。”
于是克罗米尔才停下,他看着姚佑安微微皱眉,似乎在想应该怎样描述,姚佑安耐心地看着他,终于,克罗米尔出声道:
“肉铺,周舍也在,他看到了尸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