简渔没有料到,现任男友的圈子竟然会和前任男友重合到这个地步,就连过去那些不好的传闻都能多多少少听到过一些。
这让简渔措手不及。
她的初恋是枚腐烂发臭的坏果,莫说拿出手了,就是臭味外泄了一点,大家都会捂住鼻子绕道。
简渔知道,她太知道了,那种事对于李稷来说,不过是一桩饭后茶余的风流谈资,可是对于她,却是一辈子的乌云阴雨,随时随地都会降下倾盆大雨,把她浇得湿漉漉,失去所有的体面,狼狈不堪。
所以,她无论如何都不能被人知道那些过往。
整个晚上她都在思考该怎么不动声色地向郎怀璋打听更多的事,但可能是因为郎怀璋太讨厌李稷了,所以总是岔开话题。
简渔虽然没能得到答案,但思忖着郎怀璋对李稷的反感,两人应该不会有什么深交的机会,于是好歹松了口气。
但这口气,她也没能松太久,毕竟李稷扔了一百万,可不单单只是为了听个响。
“是庆祝车队成立的聚餐,这我没有理由推。”简渔苦恼地给郎怀璋打电话。
郎怀璋最近有了灵感,就把自己关在画室里画画,也很久没来见她了。
以往郎怀璋画画时喜欢闭关,别说用手机了,就算亲自站在他的面前,他都只会把人当作空气,简渔完全是抱着试一试的态度才打了这个电话,是真没想到他能接到,于是她又生出了点妄念。
她希望郎怀璋仍和上回一样,不管不顾把她拽走,什么礼仪规矩都不要管了,她本来就不该和李稷讲这个。
但这回郎怀璋在电话那头沉默了良久,才说话:“抱歉,今晚我应该赶不过去接你了。”
简渔怔了怔,忙说:“没事,你忙你的,我会照顾好自己的。”
郎怀璋轻轻叹了口气,听上去他也很不放心,叮嘱了简渔很多,但尽管如此,他还是不能来接她。
挂了电话,简渔还是有点不习惯,但也只是一点点。
她给自己设定好闹钟,就出发去了酒店。
李稷不单单挖了安东尼,而是把整个车队都挖了过来,他们互相认识,又有打比赛时积累下的深厚友谊,都有说不完的话,倒是简渔一张生面孔挤在里面,显得特别格格不入。
她也知道这种时候自己不是主角,就安安静静地坐在那儿吃饭。
安东尼看出她很喜欢那道龙井虾仁,只是餐桌上的男士们都没有注意这点,相反,他们绝大部分人都是第一次来z国吃中餐,对餐桌转盘感到很新奇,彼此又都是朋友,不用太在意餐桌礼仪,因此各个都新鲜地把转盘转得飞起,简渔试图夹过好几次虾仁,结果都在她筷子底下溜走了。
可怜的小女孩。
安东尼一边想着,一边注意着桌上的菜式旋转,等龙井虾仁快又一次到简渔面前,他抬手刚想帮简渔摁住时,原本渐渐在变慢的转盘忽然又快速旋了起来。
究竟是哪个人这么没绅士风度!
安东尼都急了,气势汹汹地抬头却看到李稷正从转盘上抬起手,目光冷淡地看了他一眼。
安东尼被这一眼看得有点莫名其妙,又莫名地觉得有点心虚,摸了摸鼻头。
他讪讪地缩回了手。
这次,龙井虾仁终于慢悠悠地在简渔面前停了下来。
简渔低头专心地扒着龙虾,没有注意,车队的工程师却再次手痒犯贱,李稷忽道:“再转,就让你转着吃。”
工程师吃了一惊,下意识就把手缩了回去。
简渔迷茫地抬起头,她和桌上的很多人一样都闹不清刚刚究竟发生了什么。
李稷也没有看她,转过头,继续和一旁的车队经理用法语聊天。
简渔的英语听力已经很勉强,对法语当然更是一窍不通,她的目光转了一圈,都没有找到意外的源头,就继续低头专心地吃芝士焗虾,哪里想到一只虾吃完了,龙井虾仁竟然还停留在眼前,她立刻美滋滋地吃了好几筷。
目睹了一切的安东尼此时则是一脸见鬼了的表情。
桌上手机开始震动了,简渔瞥了眼,把闹钟关了,她准备提前走了。
简渔清了清嗓子,正要开口说话,手机屏幕忽然一亮,跳出了来自李稷的对话框。
她一顿,以为是工作,用湿毛巾擦了手,点了进去。
跃然眼前的是一张金童玉女翩翩起舞的照片,手臂轻依,双手互握,蓬松的裙边拂过严肃的西装裤布料,在光洁的舞池旋转出巨大的花。
简渔呆住了。
她不由得将照片放大,去寻找后期处理或ai的痕迹,但她什么都没有发现,这没什么好奇怪的,毕竟她不是艺术生,不懂光影构成和人体结构,当然什么都看不出来。
等她……等她……
简渔抿紧了唇,问李稷:“哪来的照片?”
她问完话,就立刻把屏幕倒扣地放在桌上,像是丢开了什么炸弹一样。
她抬头看去,就见李稷松散地靠在椅背上,单手握着手机漫不经心地回她消息,与此同时,和车队经理的聊天也没落下。
看样子,这对于简渔来说极为刺目的照片,不过是李稷闲来随便找的一个乐子而已。
“现场直拍,应有尽有。”他回完话,又随手甩过来一条视频。
简渔连点开的勇气都没有。
她觉得她不该怀疑郎怀璋,他们在一起很久了,虽然常有磕碰,郎怀璋在沉迷画画时,也时不时地会冷落她,但总体来说,两人的感情还算不错,尤其是郎怀璋,自从两人在一起后,他为她改变了多少,简渔也是看在眼里的。
她不会怀疑郎怀璋对她的真心,可正因为如此,当她看着眼前的画面时,才觉得刺目无比。
简渔想到一直都很关心她安危的郎怀璋,今日不知何故缺席了,从始至终都没有想过给她一个解释。
而照片里的这位姑娘呢,看上去与他是多么得登对。这种登对,不只是样貌外形,还有服饰装束,就好像在这场衣香鬓影的聚会里,他们是万众瞩目、众望所归的情侣。
那她又算得了什么呢。
他们这么些年的感情又算什么呢。
简渔最后还是没有勇气点开视频,她也没有必要把自己的心剖得血淋淋的,她只是把这个视频和那张图片转给了郎怀璋,一字未说,无声就是最好的质问。
然后简渔再也没有心情继续再待下去了,她抓起手机,随便找了个借口就离开,现在的她迫切需要一个地方去大口呼吸。
在她离开的前后脚,李稷也跟了出去,酒店的宴厅走廊很安静,地上又铺了吸音毯,直到简渔被拽住了手,她才发现了李稷。
她很不耐烦地甩开,觉得李稷纯粹就是为了来看好戏,顺便见识下一个被出轨的女人究竟会有多么可怜。
李稷挑了挑眉,顺着她的举动,却顺势将她推向了墙面,长臂撑在她的脸颊两侧,将她锢在了墙壁与他胸膛间那片狭小的空间后,方才饶有兴致地打量着她的神情。
“你看上去很伤心。”
简渔感觉他都快把幸灾乐祸溢满脸了,她憋着一股气,那是很复杂的一股气,既有被男友背叛的委屈,还有被有过节的前男友目睹一切的难堪。
于是简渔没理会他,她不想跟疯子说话。
李稷轻啧了声:“契约男友而已,也值得你伤心?我以前怎么不知道你这么薄情寡义的人也有多情的一面。”
简渔皱起眉头,她不得不开口回答他了:“什么契约男友,你说郎怀璋和我?”
李稷没有说话,锐眸一动不动地盯着她。
简渔觉得他一定误会了,真是奇怪,他怎么会有这种误会。
李稷说:“照片里的那位姑娘叫林盈如,与郎怀璋青梅竹马,门当户对,两家早有联姻的打算。”
简渔随着心脏微微抽痛,她的手不自觉地收紧,她忽然觉得空气有些稀薄,可能是李稷这么大的高个挡在面前,阻隔了她呼吸新鲜空气吧,于是简渔撇过脸,想呼吸一下新鲜空气。
但她刚转过脸,下巴就被李稷捏着,强迫地又转正了脸,眼眸没有选择地只能被迫地和李稷对视着。
“你真的在伤心。”李稷皱着眉,很不悦,“你真的喜欢他?”
简渔觉得他越来越莫名其妙了,她原本以为李稷纯粹是来欣赏她的痛苦,看她的笑话,可是现在听起来似乎也不是这样的,他根本不觉得简渔会因为郎怀璋的出轨伤心。
为什么?
因为他以为简渔和郎怀璋是所谓的契约情侣吗?
他以为她薄情寡义,此生不可能真的喜欢什么人,所以就连郎怀璋,也只是她的契约男友,二人根本是假冒的男女朋友关系?
简渔简直要被气笑了。
她在李稷的掌心里,微微将下巴扬了起来:“是啊,我喜欢他,我不喜欢他,和他在一起那么久做什么?”
简渔能感受到随着李稷收紧的手而来的,她的下巴上被迫承受的越来越重的压力。但她仍旧不肯服输。
凭什么。
就因为她先告白又先提分手,李稷就要给她扣一个薄情寡义的帽子,说她是什么玩弄真心的坏女人。
未免太霸道了点。
他怎么不去反思一下,他这样的疯子,有多少人敢喜欢。
简渔近乎挑衅:“怎么,你现在在嫉妒郎怀璋,得到了连你都没有得到的爱吗?”
李稷细细看她的眉眼,忽然挑眉笑了起来,他的眼眸是深沉的夜色,被薄睑长睫遮挡着,没有人能看穿他的真实想法。
他说:“怎么会,契约情侣不好玩,真情侣拆起来才有意思。”
李稷抬手,在简渔握住的手机背部屈指弹了弹:“可惜了,你的男友出轨在前,与你并非情比金坚,让我失了很多乐趣。”
简渔听着他这荒诞的发言,快被气疯了:“你这个疯子,这世上怎么会有你这么变态的人,你要是觉得日子过得太舒坦无聊了,蛮可以去找别的消遣,为什么非要来为难我。”
李稷虽然被骂了,但没有半点不高兴,反而还有点兴奋,饶有兴味地回答她:“因为你最好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