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去超市的路上,江淼收到了江母的消息:
【淼淼,我们今天先回去了,改天再来看你。】
宋砚舟问:“怎么了?”
江淼收好手机,“没什么,我爸妈先回家了。”
宋砚舟脚步一顿,觑了眼她的神色,与平时并无不同,他问:“有没有什么想吃的?”
江淼笑着说:“油焖大虾。”
“好。”
“红烧肉。”
“这个也行。”
“那……水煮鱼?”
“可以学习一下。”
江淼笑着挽住他的胳膊,“一会儿汐汐就回来了,我们多买一点菜回家。”
“好。”
他几乎有求必应。
两人手挽着手去超市,宋砚舟推着手推车,江淼在一旁等着他挑选食材。
忽然手机屏亮了一下,跳出一条陌生短信,点进去,只有四个字:你好,江淼。
这四个字一下子就勾起她的某一段回忆,那天她抱回去的快递箱子里的白色纸张上也用红色笔墨写着这四个字:你好,江淼。
紧接着短信页面有弹出一条消息,那是一张照片,照片上不是别人,正是她的父母。
江淼一下子大脑空白,对面很快又发来一条消息:想救他们的命,就不要声张,自己一个人来烂尾楼这里。温馨提醒,如果我看到第二个人,你的父母一个都活不了,注意,是一个都活不了哦。
江淼握着手机的手都在抖,她努力让自己头脑清醒一点,给对方回复:我现在来,别伤害他们。
宋砚舟在不远处的水产区挑鱼,江淼深呼了口气强迫自己冷静下来,她先给宋砚舟留言:我去个厕所,很快回来。
然后转身特意避开他的视线,混在人群中出了超市,超市不远处其实还有警察跟踪保护,江淼顺手买了个鸭舌帽戴在头上打了辆出租车,直奔烂尾楼的方向。
她让司机在路口把她放下,自己孤身一人去了烂尾楼。
这里其实很偏,杂草丛生,这个烂尾楼的开发商只建了八层楼就携款跑路了。
当江淼刚出现在烂尾楼的空地上,手机上就再次收到了对方的短信:请你看风景,向上看。
江淼依言抬头,只这一眼就差点让她心脏骤停,她的父母正被绑着手挂在顶楼,嘴里被塞着东西,含泪看着她,身体全都悬在空中。
“——叮咚”对方再次发来短信:来顶楼
江淼几乎手脚并用地爬了上去,刚至顶楼,就看见那张熟悉的脸。
男人摘下黑色鸭舌帽,露出那张温和的假面:“好久不见,江淼。”
江淼的声音都在颤抖:“温和礼,先放了我父母,他们是无辜的。”
他“啧”了声,握着匕首轻轻转了转,对准那条悬挂的绳子,有些为难地看着江淼:“那怎么办?我就喜欢无辜的人。”
江淼跪在水泥地上求他:“我求求你,放了他们,我求你了。”
江守成眼里已经有了泪光,江母呜咽着不断朝她摇头。
江淼明白她的意思,她是让江淼自己逃出去,不要管他们。
眼泪大颗大颗砸下来,江淼跪在地上不断乞求:“温老师,求求你,不要这样,放了他们,我任由你处置。”
“温老师?”男人口中重复着这三个字,有些惆怅:“我都很久没听过这个称呼了,说起来还是靠着这个名头才把你的父母引了过来。”
见江淼抬头看他,温和礼故作惊讶:“啊你的父母没告诉你吗?”他眉眼弯起宛如笑面虎,“是我给你的父母发了匿名短信,告诉了他们你是我下一个目标的事。”
怪不得,她明明之前都瞒过去了,可工作繁忙的他们突然在工作日毫无预兆地就来了,原来竟是他。
江淼的手指紧紧扣在地面上,看向他的目光中止不住的愤怒。
听见温和礼继续道:“是不是想问我怎么把他们骗到的这里?”
“当然还是因为你啊,”温和礼依旧在笑,“我只是发了个匿名短信,跟他们说你在我手里,你的父母甚至连求证都没有就只身前来了。现在同样的方法,你也来了。”
他有些懊恼:“早知如此,就不绕那么大的弯子了。”
江淼冷笑:“你说的弯子就是杀了我对门那个怀孕的租户?”
温和礼耸了耸肩,“那个确实是意外。”
话音刚落,温和礼突然看了眼手机,抬眸时眼神瞬间变得凌厉慑人:“你叫了警察?”
他的匕首放到吊绳上,江淼瞬间慌起来:“不是,不是的。我、可能是宋砚舟发现我不见了,他给我手机里装了定位。你别伤害他们,求求你,你要杀的人不是我吗?我求你了,放过他们。”
眼泪糊了满脸,江淼的额头都被磕出了血。
“温老师、温老师,求求你。”她不断叫着温老师,希望能唤醒一点对方的良知。
或许是温老师这几个起了效果,他割绳子的动作停了下来,转而从口袋里拿出两把蜡烛固定在绳子下方,点燃。
火舌不断舔舐着绳结,微风将火苗吹得东倒西歪,可却没有要灭的迹象。
温和礼命令道:“扔掉你身上的所有东西,用脚边的绳子将手腕绑在一起。”
他微笑道:“你动作得越快,他们活下来的可能就越大哦。”
江淼扔掉手机,解下手上的平安扣,用绳索快速地缠好了手腕。
“举起手走过来。”
江淼按照他的要求走过去。
“转过去。”
江淼依言转过去,脖颈上瞬间一阵刺痛,温和礼给她注射了东西。
不过一会儿,她就知道了那东西是什么,麻醉剂。
温和礼收起匕首,将她的手臂钳住,“抓住你可真不容易,江淼。”
“放了我的父母。”她声音有些虚弱。
他“嘶”了声:“那可不行,蜡烛我专门买的吹不灭的,放了他们岂不是辜负了我一片心意?”
“温和礼,你说过让他们活下来的。”江淼看着风中不断舔舐的火舌恐慌道。
“啧,怎么不叫老师了?”他有些不满。
江淼紧张地不断吞口水:“温、温老师,求求你,我用自己的命换他们的命,好不好?”
他蓦地笑了:“以一换二,我可从来不做亏本买卖。”
江淼不敢去揣度变态的想法,她只觉得现在度秒如年,手足无措。
“倒是可以考虑。”他话音一转:“不过,留给他们的时间可不多了,就看那帮警察能不能及时赶到了。”
说完,他钳着江淼就往楼下走,语气极其温和绅士:“请吧,带你去我的秘密基地看看。”
另一边,宋砚舟买好水产,刚好看到江淼的消息,他在原地等了一会儿,迟迟不见江淼,心里总是有些不安,刚要打开小程序的定位,手上的平安扣突然响了几声。
是江淼在叫他的名字。
他连忙打开小程序,地图里的小红点定位显示离他的位置越来越远,已经到了郊外的位置,宋砚舟认得那个地方——烂尾楼。
江淼向他撒了谎。
-
江淼终于知道为什么温和礼可以隐藏那么久,他在烂尾楼和他的另一个家之间修了一条隐秘的地下通道。
他走路的时候看起来云淡风轻的甚至可以说是悠闲,手上的力气却大的出奇,虚弱无力的江淼根本无法挣扎。
这条通道一路通往地下室,温和礼打开门直接把江淼扔在地上。
这间地下室看起来有八十多平米,整间屋子灯光昏暗,但处处都透着惊悚。
江淼只是抬头看了一眼,瞬间惊叫出声。
她的正前方摆着一个巨大的玻璃展柜,展柜里是一个看不出人样只剩肌肉和神经的女人。
温和礼关好门,直接将她提了起来。
她被迫参观他的秘密基地。
温和礼走到展柜前向她介绍:“她是基地的第一位成员——我的生物学上的母亲。”
此话一出,江淼惊愕地瞪大了眼,她几乎难以置信:“你把她、杀了?”
“我可没杀她,是他的丈夫亲手杀死了她,我只是把她做成了标本而已。”他无辜地耸了耸肩,即使谈到母亲也毫无动容。
江淼第一次领略到现实生活中变态的恐怖程度。
江淼问:“他是生你养你的母亲,你对她一点感情也没有吗?”
不知是什么触动到了他,他的面色瞬间冷下来,提着江淼的衣领就往展柜玻璃上撞,她的面颊死死贴在玻璃上,与那具尸体近在咫尺。
“母亲?她也配?!”素来温和悠闲的语气在此刻变得冷厉:“我只不过是她的污点而已。”
“为什么不让她入土为安?”江淼艰难地发出声音。
他的神情又平静下来,似乎又戴上了那副温和假面:“为什么?当然是想让她亲眼看看她人生的污点、跟我爸一样是烂泥的我是怎么出人头地的。”
言语之间,江淼能感觉到温和礼对自己母亲浓重的恨意,她再次开口:“你看起来很恨她。”
他笑了笑,“同样的,她也很讨厌我,还有我那家暴酗酒的父亲。不过他因为家暴误杀了她,被我送进去了,到现在也没出来。”
他没再多说,拽着她到其他较小的展柜前,那里面放着的都是一些猫猫狗狗的肢体或器官,触目惊心。
江淼的声音都在发抖:“为什么?”
“没有为什么,从小的习惯而已。”他说的云淡风轻。
江淼狠狠瞪着他:“你果然跟你妈说的一样,从小就是一滩扶不上墙的烂泥。”
宋砚舟目光顿时阴沉下来,一把掐住她的脖子,冷笑:“烂泥?那也是拜那女人所赐。因为她被自己男朋友卖给了我爸,所以她终其一生困在那,生下了我却不教不养,每天只有无尽的厌恶,我曾无数次试着亲近她,可换来的只有冷眼和打骂,甚至她对那些畜生都比我对我好。”
江淼快要喘不过气来,温和礼却渐渐松了手。
“烂泥。”他口中喃喃重复着这两个字:“烂泥也是她亲自教导出来的。”
温和礼仍记得小时候别人家的小孩都去找父母亲亲抱抱的时候,他也曾试着去找自己的母亲要抱抱,可每次去找她,她只会在那里喂养那些猫猫狗狗,留给他的只有冷漠。
后来,他学着别人考第一回家找母亲要一个奖励的抱抱,可得到依旧是冷漠。
她对除了他和他父亲以外的任何人甚至小动物都和颜悦色,温和礼当时脑子里只有一个想法:把那些小动物偷偷杀掉,那妈妈的目光至少能分给他一点,哪怕一点他也知足。
可还是没能偷偷进行,他正杀着最后一只小猫的时候被他妈妈发现了,她几乎癫狂,将他推倒在地,大声地控骂他,当时的每一句话他都记得,她说:“你就是个疯子,跟你爸一样,你这样的人永远都会是一滩腐臭恶败的烂泥,永远永远烂在这里。”
从那以后,他不再奢求母亲的目光,因为他明白了一个道理:这天底下并不是所有的父母都爱自己的孩子。
他拼了命的学习,终于高考录取通知书下来的那一刻,他知道自己成功了,他成功的走出了这里。
拿到通知书的那刻第一个想要分享的人就是他的母亲,纵使她不爱他,但他还是想向她证明,他不会烂在这里,他靠着自己的努力走出去了。
可当他回到家,见到的只有被父亲砸破了头早已失去呼吸的母亲,即使见到的是她的尸体,温和礼也没有丝毫伤心,只是有点遗憾。
后来,亲手将父亲送进监狱后,他用家里的所有积蓄买了一间带地下室的隐在胡同里的小房子,他把他的母亲做成了标本放在地下室里。
每当他杀了人或者杀了什么动物,都会截取下一部分他们的某个部位带回来给她看。
他要她一直看着他,看着他扶摇直上,看着他出人头地,看着他变成一个受人爱戴的疯子。
温和礼依次向她介绍每个展柜里动物的死法,每种都不忍直视,他却像个讲解员一样讲得头头是道。
江淼被迫听着他的讲解,“温和礼,之前闹得沸沸扬扬的狗咬人事件是不是你自导自演的?”
“你们也太迟钝了,”温和礼对她迟来的发现有些遗憾:“那只黑狗我关在地下室训练了很久的,它真的很乖,像训练的那样,我只要招手它就朝我扑过来。”
“你的胳膊呢?”
“啊,那是我自己弄骨折的。”说着他还活动了活动胳膊:“现在它已经恢复的很好了,至少杀死你不是问题。”
“你这么大费周章的到底是为什么?”
“蒋哲不是告诉你们了吗?那次的直播。”温和礼适当提醒道。
江淼想起来了,当时蒋哲说的是他只是想做一个测试,人和狗究竟哪个更重要。
“只是为了一个测试?”
他说的理所当然:“不然呢?之前那个该死的救助小队不是救了很多猫狗吗?我记得当时网上还在激烈抨击施虐者呢。”
他知道蒋哲,听起来更像是熟识,江淼越想越心惊:“你才是007房间和天堂岛的幕后老板吧?”
他哼笑了声,并不否认:“可惜了,托你的福,被那帮警察端了,那里可是不少人的梦幻乐园。”
她突然意识到这些展柜里的每一块动物残肢大部分都来自于学校里的猫狗。
她想起曾在水水时期就听救助小队说过,温和礼每隔一段时间就会来领养一些小动物,有时候是替朋友,有时候是替他自己,因为他是管理救助小队的老师,加上他在学校风评很好,所以救助小队从未对他回访过。
现在看来,那些被领养的小动物或许已经遇害了。
江淼浑身都没力气,讲解的时候,他几乎提着她走,走到一个贴着标签的空置展柜,上面写着001,他说:“这原本存放的是一个人的头颅,她是我杀的第一个人——余确。”
江淼想起那个勤工俭学本该前途光明的女孩,怒火一下子升腾而起,她质问他:“为什么?她本应前途光明地活着,她还是你亲自教导的学生。”
他的声音似乎听起来也很遗憾,“谁说不是呢,明明都要毕业了。可惜她发现了我的秘密,我在解剖一只猫的时候被她发现了,虽然她一再强调不会说出去,可我还是觉得只有死人才会彻底闭嘴,巧合的是,你当时提议修操场,所以我就顺手将她的头颅割了下来,身体埋进了操场和那只小猫做伴。”
江淼眼中有了泪光,听着他继续介绍那个空置的002号展箱:“这是我杀的第二个人——甄善。”
“她坏了我那么多事,可到头来确实名利双收,我有点不爽,本打算挑个合适的时间杀了她,可没想到她自己送上了门,她当时好像是刚跑完出租车,见我蹲在路边还以为我在救助小猫,她还想上来帮忙,所以我满足了她的要求,送她和小猫团聚了。”
听着甄善的死因,江淼就能想象出她死时的无助,她强忍着眼泪,“我对门的租户呢?你明知道她不是你的目标,为什么还要残忍地痛下杀手?”
他慢悠悠介绍道:“这个003号展箱就是我杀的第三个人。”
他点了点头:“她确实比较无辜,因为她是我意料之外的收获。”
“当我知道我要找的人不是她的时候,我本来是要走的,可是临走前我在她的桌子上发现了孕检单,她叫邹慧,24岁,怀孕了。”
他叹了声,“我是真的没想过要杀她的,可是她发现了我,我就砸了她的脑袋,她哭着告诉我孩子的父亲不要她了,她只有这个孩子,求我放过他们。”
他不满地“啧”了声,“我最讨厌他们这种自以为是的父母,为了满足自己的私欲把孩子生下来,丝毫不会考虑这个孩子以后会承担什么。我有点生气,但念在她今晚是个替死鬼的份上,询问了她的遗愿,她说,她的孩子还没来得及来到这世上看一眼,她求我放过她。”
“到手的猎物肯定没有放过的道理,不过,”他话音一转,唇角弯起来:“她的愿望倒是可以满足。”
未尽的话语皆蕴含在这抹森寒的笑意中,江淼只觉得毛骨悚然。
这就是他将那个孕妇四个多月的胎儿硬生生剖出来的原因。
何其荒谬!
“为什么要告诉我这些?”江淼问。
“因为你即将成为这里的一份子。你很特殊,是唯一一个将我的幕后产业连根拔起的人,所以我想邀请你成为这里的标本,好好收藏起来。”温和礼抓着她的衣领,江淼感觉到危险气息的逼近:“放心,作为交换,我会送你一个礼物。”
话落瞬间,脖颈处忽然刺痛,但江淼根本无力挣扎。
温和礼在给她注射东西,注射完,他直接撒手把江淼扔在地上。
江淼只觉得浑身虚软无力,头晕眼花,渐渐的她甚至感觉到呼吸都有点困难。
她艰难地从嗓子里挤出几个字:“你注射了什么?”
短时间内,她竟然连说话都有些困难。
他蹲下来微笑地看着她,像是在欣赏一件作品:“它会麻痹你的肺、你的身体,你会没有痛苦的死去,这是我送给你的独一无二的礼物。”
她的呼吸在被剥夺,视力也渐渐变得模糊,死亡离她越来越近。
这一瞬间,脑海中闪过很多人,朋友、家人、爱人。
眼前渐渐有些模糊,大脑陷入一片混沌。
恍惚中,她听见有人在哭,眼泪落在她的脸上,有人不断地在叫她的名字。
那声音她记得,那是她最喜欢的人——宋砚舟。
此刻,她只想抱抱他,亲亲他,安慰他不要哭。
她想说,对不起,我真的不想骗你的。
还有……我真的很爱你。
可是她再也无法操控自己的身体,就连意识也在慢慢抽空。
她的世界彻底陷入黑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