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勋醒来的时候,发现自己躺在一个干净整洁的房间里。
房间不大不小,一人住刚好,不压抑但也不算宽敞,里面有一张床,一张桌子,还有柜子和小沙发。
窗户是向上的,抬头望去,只能看见方方正正的一小片天空,淡淡的青灰色。
南勋分析不出这里的位置和方位,除了一个房间,他没有任何信息。
他低头看了看自己,自己穿着的那身衣服已经不见踪影,取而代之的是一身睡衣。
看来他身上的所有东西都被取走了。
南勋静静在床上坐了一会儿,他被抓了,一不留神就被抓了。
早知道他应该抱着江允的大腿不撒手。
屋里空气不流通,有一点闷闷的,南勋站起来活动身子,仔细环顾四周,在房间的一角,他看见了微型摄像头。
这个屋子里不止有一个摄像头。
他对着其中一个摄像头看过去,镜头里忽然发出微弱的蓝光,仿佛有眼睛闪了一下。
钟离誉的任务刚结束,他第一时间打开通讯设备,江允和超管局的消息一条一条弹了出来。
海量消息令人眼花缭乱,核心信息只有一条:南勋出事了。
钟离誉打开追踪定位软件,没有南勋的任何位置信息。他在南勋的手表里装了定位芯片,毫无疑问手表已经被处理了。
他紧急赶往超管局,江允早已在此等候。
江允无颜面对钟离誉,但他不得不面对,江允见到钟离誉时,他没有和钟离誉解释,也没有请求钟离誉的原谅,而是严肃着一张脸,指挥侦查科的人迅速提取学校周边的监控。
钟离誉走到江允身前,江允一顿,问:“你有线索吗?”
“没有,他完全失联了。”钟离誉没有埋怨江允,而是和他一起解决问题,他的目光聚焦在大指挥台上:“现在可以定位到他的位置吗?我的监测丢了。”
“定位不到。”江允拉了拉他的耳机,“难办的是,学校四周的监控都被人技术性清除了某段时间的录像,我们遇上了会玩的,有点麻烦。”
听着江允的介绍,钟离誉有了大致判断,南勋现在不知所踪,他被一批专业的人劫走了。
钟离誉和江允一起想对策,他先让技术人员想办法恢复丢失的监控,江允看上去很沮丧,他已经和温晁文汇报过,部署好一切后,他小心谨慎地说:“你说我不能让他不洗澡吧,他洗澡我不方便跟着吧,可是一眨眼的功夫他不见了,怎么那么巧?”
江允睨着钟离誉的神色,声音逐渐减小,心里没底,说到底还是他的错。深夜,钟离誉给自己冲了一杯咖啡,很苦,他的脸沐浴在橙色的光线里,浮着淡淡一层冷金属的颜色,江允继续说:“其实我给了南勋定位装置,但是定位装置没有信号,好像被屏蔽了。”
“嗯。”钟离誉应了一声,他知道劫走南勋的这帮人不简单,不可能让南勋身上装有定位装置,钟离誉抿了一口咖啡,咖啡味道弥漫开来的时候,他忽然问夜色下落寞的江允,“你的定位装置信号被屏蔽了?”
江允:“对,怎么了?”
钟离誉:“我的定位装置显示直接被销毁,为什么你的没有被销毁?”
两人对视一眼,仿佛发现了新大陆,江允转身走到电脑前查看定位装置显示的信息,被屏蔽的信号仿佛被人从笼子里放出来的小兽,又开始活跃起来,微弱的往外发送着信号。
江允难以置信,激动地手抖嘴抖:“快!快定位!”
钟离誉和江允火速赶到定位的地方,这地方虽然不处于闹市,但并不偏僻,江允和钟离誉掩藏在人群里,四下寻找着信号源。
他们将目光定位到一个穿皮夹克买烟的男人身上。
男人在便利店里目的明确地买了一盒烟,他朝周围谨慎地看了一眼,随后像风一样闪进门前的越野车,离开便利店。
江允:“奇怪,南勋的定位器怎么会在他身上?他是谁?”
钟离誉目光如炬:“他不是普通人,跟着他。”
钟离誉和江允跟着男人一路往前开,走到一片生物医学开发区。
男人在高矮不一的写字楼里左拐右拐,忽然没了踪影。
“分开找。”钟离誉半恳求半命令的对江允说完后,率先进入写字楼区,这里有的楼旧,有的楼新,几年前被政府大力开发和建设,引进了一批高新技术公司,工程师大量涌入,园区里绿化也做的不错,一眼望去郁郁葱葱。
钟离誉边走边观察着四周,他视线扫过之处一片清明,走着走着,他的步速慢了下来。
不远处,倒垃圾的一个保洁心里犯着嘀咕。
【新来的男孩子看着好年轻,一副人畜无害的样子,他们为什么那么紧张?连收拾房间都要讲究,和过安检似的。】
钟离誉停了下来。
他面前的一栋楼普普通通,不高,只有四层,门口挂着一个牌子,生康研发中心。
钟离誉看了一眼,便知道这里和其他地方不一样。
正常的写字楼很有人气,但这栋写字楼像军事管理区。大白天很多窗户拉着窗帘,把室内遮挡的严严实实,入门处的保安从仪态到眼神,都有一股肃杀之气。
而且这栋写字楼门口开的咖啡店,一看就是来浑水摸鱼的,和江允开的那家如出一辙。
钟离誉走到写字楼对面的办公楼里,坐在七层眺望。他看了很久,目光精准定位到每一个来往的人,终于找到了进去的方法和时机。
天时地利人和中最主要的是老天赏运气,钟离誉找到了办公楼的漏洞,半小时之后,门口的人体检测会短暂故障,只需要刷工卡即可进入。
钟离誉看着从写字楼里走出来的人,他们的心声一点点落进他眼睛里。
“只有十分钟的时间更换设备,应该不会出事,但还是要提前准备好,真麻烦。”
“九点进去打扫,晚上要回家好好睡一觉。”
“一会儿换身衣服,一定要记得把工卡拿出来。”
信息差是最好的运气,钟离誉毫不客气地让江允先控制住保洁,他拿走保洁的工卡和衣服,在机器故障的时间段,刷卡进了办公楼。
这是一栋冷冰冰的办公楼,冬天室内暖气充足,里面的人大多穿着白大褂,他们不是医生,而是整天泡在实验室里的研究人员。
一层是机械器材室和仓库,不需每日清扫,只需要定期打理,刚好钟离誉对这些地方不感兴趣,他直接上了电梯。
三四两层似乎是实验室,总管给他分配的任务是二层人员居住区的打扫。钟离誉努力去看不同的眼睛,二层走廊的尽头,有一位刚接进来的男学生,年轻,高瘦,神秘。
钟离誉看了一眼头顶的摄像头,不敢轻举妄动。
手环上显示他已经失去和江允的联系,钟离誉终于知道为什么江允给南勋的定位装置还能被监测到。
因为这个定位装置不在南勋身上,没有被查出来销毁。
南勋在有意识的最后几秒里,把江允的定位装置放到了劫走他的人身上。
那人进这栋办公楼里的时候,没有信号,但当他离开这里的时候,会有信号。
钟离誉朝四周望去,走廊空旷,地板是浅灰色,门是深灰色,墙上挂着寻常的画,外面的天气不好不坏,不明不暗,一位同僚从他身边经过,问:“你是谁?之前怎么没见过你。”
钟离誉淡定地回:“我是新来的。”
“嗯,你去把213房间里的垃圾收拾一下。”
钟离誉朝213的方位走去,走廊的尽头是220,门口有专人把守,没有人可以随便靠近。
钟离誉谨慎地观察了几眼,220门口的人看到了他,一人朝他走了过来。
钟离誉转身进了卫生间。
他贴在门口,听到脚步声由远及近,又由近及远,最终滴答淋漓的消失在走廊尽头。
钟离誉朝窗户外看了一眼,这里的窗户都是由防窥材质制作,里面的人能看到外面的情况,外面的人却看不到里面的世界。
他看到江允在对面的楼上,江允身边站着两个美女,他正和两个美人谈笑风生。
要不是身上所有能向外界发送消息的设备都因为过安检而舍弃,能蒙混过关的设备也因为信号屏蔽而成了废铁,他一定要给江允下达一条指令。
为了不引起怀疑,听不到脚步声后钟离誉打算先去213打扫,213和220相隔不远,钟离誉刷卡开门的时候,南勋被人带着从房间里走了出来。
钟离誉偏头望去,阴面光线昏暗的走廊阳光稀疏,暗影在墙上婆娑起舞,他的视线摸索寻觅,找到一双熟悉的眼睛。
南勋朝这边看了一眼。
手里的房卡发出嘀的一声,像钟离誉忽然爬起来的心跳。
他心率突然升高,因为他再次看到了南勋的心。
南勋认出了他:【他们知道你来了,他们也知道你的身份,快走。】
钟离誉没有犹豫,他果断开了门,他不能和押送南勋的人正面对上。
钟离誉一打开门进去,屋里一片黑暗,遮光窗帘把房间遮挡的严严实实,他有不好的预感,果然刚关上门,钟离誉耳尖一动,四把枪正对着他。
啪的一声,头顶的灯忽然亮了,穿西装戴墨镜的男人拿枪指着他,墙上的摄像头亮着刺眼的红光,钟离誉退无可退,他身上没有任何武器,和江允失联,213仿佛成了一个为他量身定做的陷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