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年明媚张扬的眉眼落在眼前,恰是一线天光从窗户切入,直白明了地照亮了整个视野。
在脑海中,只剩下灼灼明亮这个词汇。
陆压终于想起来这个壁画眼熟在哪,在沙漠万千洞窟中,那旖旎古老的色彩画风,正是敦煌壁画。
他早年前去那里斩杀过一只壁妖,那是一只石窟成精的妖怪,它在深夜起舞,将来修复的壁画师拉入千年前的岁月。
流连忘返、意乱情迷。
只差一线,那些修复壁画的工作人员就要永远留在那醉生梦死的唐梦里。
他再次摩挲壁画的照片,思考眼前的孔雀妖是否是一只以美色惑人壁画妖精,但最终他手指一松忍不住掐了把他气呼呼的腮帮子。
鼓鼓的,软软的,像是早上蒸出来的白面包子。
孔宣被掐了一把,他眉眼呆滞,漂亮的丹凤眼瞪得滚圆,似乎无法理解发生了什么,在反应过来后,他气得要死,下颚紧绷,恨不得一口咬死陆压。
他确实这么干了。
雪白整齐的牙齿一口咬在陆压的手背上,陆压收手不及,被他狠狠咬出一个牙印。
他含着人的手背,像是一只择人而噬的艳妖,生机勃勃的眉眼得意神飞。
“看你还敢不敢了?”
陆压从他的神色中读出这个讯息,他立刻举手,识时务地道歉:“再也不敢了。”
触及孔宣脸上的不忿与怀疑,他冷凝的眉眼微弯,似乎挑了下眉:“对天发誓,大王。”
坏心眼的人类!
孔宣哼哼两声,自觉自己已经给了对方一个教训,他比出一个手势,牙齿用力抵在皮肤上,直到陆压配合着发誓,他才终于大慈大悲地松了口。
人类脆弱的皮肤很快浮现出一个刺红的牙印,酥酥麻麻的刺痛感有一瞬间令人失神。
陆压谨慎地用水洗了洗伤口,他思考了一下,试图搜索“被绿孔雀咬了要不要打疫苗”。
最终出于信任——不想再刺激孔雀大王,他只是用酒精洗了洗伤口。
为了钓那条会飞的“鲫鱼”,陆压征询了孔宣的意见。
孔宣显然没有什么意见,他翻出一个包子歪在窗户上啃。
里面的豆沙显然是手工制作而成,里面的豆沙绵密甜软,在唇间一抿,似乎在口中化成了绵密的云团,甜得人说话都跟着甜蜜起来。
孔宣吃什么都稀奇,只是抿着一口豆沙包子,丹凤眼傻乎乎地与陆压对视,似乎才从美味中转过弯来。
听陆压询问带什么饵钓,他偏过脑袋,示意般往窗外一瞥:“带点实际的。”
他是说那只化蛇的内脏。
为了防止有毒,陆压将内脏全部扔掉,晚上那一锅铁锅炖的味道似乎还残留在唇齿间。
孔宣唇间含着豆沙包子,在唇间滚了滚,还是忍不住馋铁锅炖的味道。
包子虽好,肉也不可少。
“钓到那条鱼,我们怎么做?”
他脚步跟着陆压,几乎亦步亦趋地跟在他的脚后跟,状似不经意地询问。
陆压刨开泥土,从地里拎出一条肠子,结果一晚上的深埋,它依旧是原来的模样,没有丝毫腐烂的意图。
很好,孔宣不动声色地放缓了呼吸。
并没有被臭到。
陆压随口道:“红烧吧。”
那是一条飞鱼,如果重量够重,他们可以红烧全鱼,如果能钓两条,飞鱼汤和红烧鱼似乎是不错的选择,如果还钓到一点小鱼苗,可以油炸小鱼。
作为这家私房菜馆的厨房话事人,陆压呈现出了极佳的厨师素养,只是片刻,他已经想好可以做什么了。
他找了一个桶,还是现买了鱼钩鱼线,拎着东西就带孔宣出门了。
陆压与孔宣并没有钓妖怪的紧张感,就很平常地站在站台等公交,选择了绿色出行。
——除了颜值都有点出人意料外。
孔宣穿着单薄的白衬衫和长裤,站立在站牌下,稀碎的光影透过头顶的枝叶浮光掠影般洒落在他衣上,衬得他衣上光影斑驳。
他长眉斜飞,凤眸狭长张扬,面部轮廓并不柔和,反而秾烈张扬,神采飞扬间那种嚣张感随意流出。
分明只是不过百元的普通穿搭,依旧被他穿出金玉养不出的贵气与张扬。
所有人都在看他,他仍然不受困扰,像是一切注视都理所应当,只是略倾了倾身,张扬地与陆压靠在一起。
他与陆压耳语:“你确定那个地方有飞鱼?”
“有人钓到过。”
“没飞鱼我就把你吃了。”
“请吃。”
陆压伸出手臂,似乎真有这个打算,他眉眼依旧冷淡,只是从眼底溢出一点笑意。
两个人低声玩笑着上了公交车,公交车嘟嘟开了一个多小时,最终在一个偏僻的山路口停下。
这一片算是未开发的地区,只是时常本地人过来爬山钓鱼,因为山头太小又比较偏僻,没有什么开发的价值,至今也只通了一条公交车线。
他们的同路人只有彼此,陆压提着桶,走在农村的小路上,孔宣揣着手顺着他的脚步往前走。
他们溜溜达达走过山路,踩过人搭的空心砖桥,在深入山林的时刻看到了一天潺潺流动的小河流。
几块大石头矗立河床,算是搭建了一条过河路。
陆压在中间位置将肠肉挂在钩子上,随便用木棍捆了鱼线,随手就抛出去了。
“这就好了?”孔宣问。
“好了。”陆压学孔宣插兜,他眉目沉静,气势被身上闲适的姿态消减,连一贯冷峻的眉眼都慵懒了几分。
看起来不太靠谱。
孔宣一脚踩在岸边的土堆上,他从凌乱的草丛中抽出几根细长的竹子,在手里掂了掂,随手甩了一根给陆压。
“还得看我。”
他扛着笔直的竹棍,自信满满的哼气。
信心满满,斗志昂扬。
陆压忍不住问:“大王,你钓过鱼吗?”
孔雀大王支棱着羽毛,声音很大地说:“没有!”
孔雀骄傲.JPG
孔雀大王还需要钓鱼?孔雀大王只要张开嘴巴,等着猎物撞进嘴里,他一顿啃啃啃就完了。
孔宣根本就没想钓鱼,他恣意惯了,自然也不打算走什么寻常路,而是将竹棍一把怼进河里,撸起袖子准备大干一场。
不过在此之前,他先向陆压扬眉,意图嚣张地回敬他:“你钓过?”
他明显是挑衅,陆压诡异思考了一瞬。
“嗯……是哪种钓呢?”
作为清扫组,陆压曾经用一根鱼竿从大海中间吊起一条鲛人,那条鲛人总在夜晚爬上渔船,用蛊惑人心的嗓音迷惑外来水手。
他或许会问水手要一根烟,或者是一个吻,水手意乱情迷间被他吸走了魂魄,自此无论水手的归途在哪,他将回到那片海域,成为鲛人的盘中餐。
观测组的人称之为“艳遇”。
他们安排陆压去赴这场“艳遇”,陆压独自乘船在海上漂泊了一天,直到夜色降临,他依旧坐在船边海钓,“艳遇”找上了他。
那条鲛人向陆压索要一个真爱之吻,陆压照着他的脑袋狠狠来了一撬棍。
……太血腥了。
于是陆压又开始回忆起小时候的经历:“我在孤儿院的时候钓过鱼。”
陆压并不是一开始就被妖管局里长大,他在孤儿院长到了七岁。
那个年代的孤儿院物资匮乏,每个人分到的有限,院长与保育员看顾不到那么多孩子,隐秘的规矩是谁大一岁谁更能打谁就能占据更多的资源。
“实在饿的时候,孤儿院外也有很多可以吃的。那些可以吃的酸枝、三叶草、竹笋……当然也包括小溪里的虾蟹和小鱼。”
陆压并不避讳自己的过去,他轻描淡写地将旁边的石块搬开,按照他的经验,他搅乱了泥沙,从里面挖出一只张牙舞爪的小河蟹。
小河蟹丢进桶里,像是曾经的小陆压也捉到了这一只小蟹。
孔宣显得若有所思:“听起来很好玩。”
陆压挑眉:“你呢?”
“我?我不需要这些。”孔宣轻哼,他也不避讳自己的过去,简单说了一下被妈妈宠爱的日子。
他不需要将自己的羽毛陷入水中,他得到了母亲的全部宠爱。
陆压很快就搭建起了他的家庭组成,有母亲有弟弟,但没有父亲。
“你和你弟关系不好?”他听来听去都没有听到孔宣对于弟弟的评价。
在陆压说自己小时候是孩子王时,他眉眼间一闪而过的兴味并没有被陆压错过。
他不和自己弟弟一起玩吗?
孔宣:“……你啰嗦了。”
他不愿意再说,尽管在他口中,他和妈妈的生活快乐又自由。
——明明是一家三口,却少了一个人的存在。
陆压若有所思。
就在这个时候,一人一妖敏锐地察觉到什么,他们齐齐转过头,视线定在潺潺流下的溪水中。
被投入溪水的残肉散发着一种无人观测到的气息,这股气息顺着水流,绕过弯曲纵横的石块,直直地潜形到更远的地方。
“咕噜~”
水中摇曳而发出的一声细微声音,有什么东西潜在水下,摇曳着尾部轻轻扇动着翅膀,顺着河流流泻到这片水域。
陆压手中的简易鱼竿突然一沉,他与孔宣对视一眼,两人默契地比划口型。
“来了!”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8章 第8章家烧飞鱼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