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本还在暴躁的昭欲一瞬间噤了声,玩味的哦了一声,一动不动的盯着眼前的乔芜,颇为遗憾道:“原来你知道啊。”
两个人僵持了一阵,乔芜回到沙发上继续吃自己的长寿面,昭欲则蹲在地上不知道在思考着什么。
其实关于这件事,乔芜一直都是清楚的。
祖母虽然看起来疯疯癫癫的,但是她说的话绝大多数都是真的。乔芜虽信,但面上却不能信。
七岁之前的乔芜一直生活在老宅,跟着这个世界里的其他人一样正常的生活。但七岁之后的乔芜,便去了昭欲口中的平行时空,那是一个极其恶劣的环境。
在那里金钱是唯一衡量人等级的标准,许多穷人费尽心机想要挤进富人区,哪怕是不惜典当自己的容貌、智慧和身体,甚至是亲近之人的生命。
乔芜那几年在那个世界几乎要靠捡垃圾生存,腐烂的面包是她不可多得的食物。没有生存本领的小女孩想要活下去几乎是不可能的事情。
但是乔芜活了下来。
因为昭欲代替她继续活在了那个世界。
乔芜看着面前有些疯癫的昭欲,心脏顿时一阵抽疼,她把长寿面递到镜子面前,似乎在提醒昭欲吃面。
“你这个表情看起来好像是在可怜我。”昭欲蹙了蹙眉,有些嫌弃。
“没可怜你。”乔芜说。
“今天也是你的十八岁生日。”
听到这句话,昭欲忽然变得兴奋了起来,甩了甩她粉色的双马尾,咧着嘴说:“那我今天岂不是该去搞些大事情。”
乔芜平静的看着她,没说话。
“你真挺冷淡的。”昭欲抱怨道。
乔芜没心情和她废话,直插主题开始问:“你不会无缘无故的突然出现,我的世界最近也不是很太平。”
“是发生什么事了么?”
即使她们两个人的生长环境完全不一样,但本质上也依旧是同一个人,所以她们对彼此的了解远高于任何人。
毕竟没有人会不了解自己。
昭欲完全没有意外乔芜会猜到这个层面,她坐在地上开始叮嘱乔芜。
“这段时间富人区似乎在搞什么试验,一直在从你的世界里拉人过来,所以你要小心一点。”
乔芜见她难得正经,也颇为认真的嗯了一声,算是把她的话听进去了。
谁成想昭欲看她这幅认真的样子觉得实在是有趣,凑到镜子前又开始撩拨起来。
“你比小时候成熟了不少,是不是哪里都成熟了啊?”
乔芜一脸木然的看着昭欲,被盯着的昭欲丝毫不觉得有什么不对,还在急促的催着乔芜把衣服撩起来,让她仔细看一看。
乔芜:“……”
这人真是有病。
“怎么?”昭欲一脸惊讶,“难不成你没发育啊?”
“让我看看你发育到什么地步了。”
乔芜随手抄起一个抱枕向镜子砸了过去,冷脸看着还在笑的昭欲,只觉这人真是荒唐极了。
被砸了的昭欲还在继续点火,张大了嘴哇了一声,冲乔芜挑了下眉:“这么凶啊。”
“可惜镜子是砸不碎的哦~”
真是上辈子杀人放火,这辈子遇见昭欲。
乔芜径直向卧室走去,时间已经不早了,明天她还要照常上学,没有空闲和昭欲继续扯下去。
随着乔芜的距离越来越远,那面镜子发出的光也逐渐暗淡下去,昭欲渐渐的隐没在镜子中。
-
好不容易停了一夜的暴雨在凌晨又下了起来,乔芜站在门口看着面前灰暗的天空,觉得真是糟糕极了。
她瞥了一眼客厅的镜子,昭欲已经一早上没有出现了,估计她也需要在特定时间才能出现。
乔芜撑着伞,麻木的走在令人作呕的街道上,看着一个又一个的球状物缓慢的经过她,向她探出马赛克一般的头颅。
这一路上乔芜都强忍着生理不适继续走下去,这些来自昭欲世界的东西持续的时间越来越长了,乔芜已经没有办法快速的让它们消失。
等到乔芜好不容易抵达学校,却是踩着点赶进教室,毫不意外的被讲台上的班主任赶去了门口罚站。
乔芜又一次面无表情的开始道歉,但是班主任却没有轻易放过她,勒令她在门口站满一节课才能进来。
班里的同学绝大多数趴着桌子上睡觉,少部分的贫苦学生还在卖力的听讲。
乔芜扫了一眼班级,发现并没有看见刘芳芳。
刘芳芳和她一样是贫困生,但是家庭条件比她差了很多。她的家里有个吸血鬼一般的父亲,还有一个和她同病相怜的姐姐,再多的乔芜就不知道了。
刘芳芳向来不会迟到,她每一天都是最早到教室的。虽然听不懂课,有些愚笨,但却是格外的认真,按时借还乔芜的笔记。
班主任似乎注意到了乔芜的视线,双手抱胸开始嘲讽道:“乔芜,罚站都学不会好好罚站,一直盯着刘芳芳的座位干什么。”
“可惜你没有人家命好,没有人愿意资助你,不然你也不用每天这么辛苦的跑到十三中上学,还总是迟到。”
乔芜并不在意李梅的嘲讽,毕竟她这位班主任一向如此,每当心情不好的时候,都会把乔芜拉出来鞭策一番。
只是刘芳芳,居然被资助了么。
乔芜站满了一节课,她回到座位锤了锤腿,瞥见书桌里被人塞了小纸条。
她抬头看了眼周围的同学,确保没有人在看她之后,她小心翼翼的翻开了纸条。
[我不想当“乖孩子”]
纸条上是刘芳芳的笔迹,乔芜见过她的试卷,刘芳芳一直在练习楷书,平时写字格外的工整。
什么是乖孩子?
乔芜把纸条攥在手里,认真思考了一阵之后抬起了头,抬眼就看到了一个球状物正在居高临下的盯着她。
乔芜有些想骂人。
说实话,要是真的照这样下去,乔芜怕是真的要被搞的精神失常了。
她忽然很佩服祖母,竟然可以长期生活在这种环境之下。
当然,祖母还是疯了。
球状物又变回了正常人的模样,是乔芜同班的一个不起眼的短发女生。她见乔芜的眼神不太友善,话到嘴边一时竟不知该不该开口。
乔芜本就有些心虚,害怕她看见了纸条,所以语气有些冷淡的开口:”什么事?“
”该你值日了,乔芜。“短发女生指了一下写满了的黑板,又补充道:”班主任看见的话又要说你了。“
乔芜哦了一声,起身去擦黑板,余光却还在那短发女生的身上搁置了一会儿,确认无事之后才收了回来。
刘芳芳之前从未提过被资助这件事,虽然乔芜不是一个很喜欢社交的人,但刘芳芳却什么都愿意和乔芜说。
可能在刘芳芳的眼中,乔芜和她一样,都是可怜的贫困生。
所以这个承载希望的纸条,她也只能给乔芜。
-
放学沿路回家的途中,乔芜决定去杂货铺里转一转,有一个想法她需要得到证实。
昭欲可以透过家里那面祖传的镜子和她对话,那是不是所有镜子都可以呢。
杂货铺里开着一盏昏黄的灯,整个屋子都被堆满了杂货,老板悠闲地喝着茶,见乔芜的到来,他擦了擦眼镜,眯着眼盯着乔芜。
“小姑娘,你要看些什么?”
老板顶着泛白的头发,沙哑着声音问她。
乔芜粗略的打量了一圈屋子,闷声开口。
“我需要一面小镜子。”
老板咳嗽了两声,扶了一下眼镜框,抻着身子往前探,从柜台上的小抽屉里掏出了一个折叠镜。
这面小镜子看起来很老旧,棕色的外皮上雕刻着蔷薇花,看起来已经没了光泽。
乔芜盯着这个折叠镜,觉得它和家里那面祖传的镜子十分的相似。
“好了,付钱吧。”
老板甚至都没有询问乔芜是否喜欢这个镜子,便直接替她决定买下来。
乔芜揣着这个镜子,告别了这个奇怪的老板,趁着天黑前回了家。
乔芜不清楚昭欲什么时候会出现,镜子看起来和平常无异,好像昨晚的一切都是她的幻觉。
手里的纸条被她摊开放在了桌子上,她颇为头疼的靠在了沙发里。
窗外的老树刮蹭着窗户,发出阵阵的声响。屋子里静悄悄的,能够清晰的听清门外的风声。
“这看起来像是一张求救纸条。”
昭欲的声音突兀的响起,不着调的声音难得正经起来。
乔芜捏了捏鼻梁骨,看着镜子里那一头扎眼的粉色马尾,心情不自主的好了一些。
昭欲半蹲在地上,招呼着乔芜把纸条拿近点给她看,乔芜也的确是这么做了。
“这么听话啊。”昭欲欠兮兮的开口,“难不成一日不见,你如隔三秋。”
乔芜:“。”
就不该和她好好说话。
“好了,逗你玩呢。”
昭欲恢复正经,盯了一会儿这张纸条,忽然问道:“你和这个人很熟么?”
乔芜啧了一声。
她怎么从这句话中体会到了某种酸溜溜的味道。
“不算熟。”乔芜说,“我们不过都是贫困生而已。”
“班主任说她是被人资助领养了,但我之前从来都没听她说过关于资助这个问题,而且她还留了这么一张纸条。”
“我怀疑……”
“你怀疑她是出事了。”
昭欲抢先回答:“并且你觉得这件事情和我的世界有关系,对么?”
乔芜点了点头。
她不是怀疑昭欲,只是昭欲的世界对她的影响越来越强烈,她不得不草木皆兵,把事情提前搞清楚。
昭欲撅了撅嘴,安静了一会儿后忽然泄了气。
“我不太清楚这件事,但我觉得你需要小心这类资助者,说不定是富人区那边的人,为了抓你们过去做试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