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来月兄是玄门弟子啊,难怪能这么快就从缥缈林出来,佩服,佩服。当初我们可是花了好大的功夫才从那个鬼林子出来,这还得多亏谢兄见多识广。”
林虞顶着满脑袋银针赞叹道,她对这个新来的人充满着好奇,之前就听师父说过,玄门阵法十分奇妙,能以机关之术抵御千军万马。
月寻江湖经验足,和女子打交道的次数却少,此刻对林虞的热情有些不太适应,看着这顶着满头针眼睛亮晶晶的小姑娘一时也不知道说什么好,只是客套地回道:“月某运气好罢了,林姑娘这是?”
颜辞正好从后厨熬完药回来,拍拍衣袖坐下没好气地道:“她啊,她这是脑袋进水了,所以得多扎几个洞好让水流出来,让你见笑了。”
林虞不敢得罪大夫,只能一边磨牙一边心虚地笑着,真是奇也怪哉,她怎么从不正经的颜兄身上找到了一丝往日在大师兄管控下的卑微感?
“你还在这愣着傻笑干什么,快去把药喝了。老话说的好啊,这世上真是没一个省心的病人,古人诚不我欺。”颜辞叹了口气道。
“哪个古人说的老话,我怎么没听过?”林虞不服气地小声嘟囔了一句,和端坐在一侧的谢流云对视了一眼之后乖乖喝药去了。
谢流云察觉到月寻对颜辞似乎有打量之色,便主动介绍道:“这位是颜辞颜兄,精通岐黄之术,现在是阿虞姑娘不敢得罪的主治大夫。”
月寻性情豁达,交友甚广,天南地北都去过,和颜、谢两人聊起天来居然也不显初次见面的生分。
“对了,儒先生说今日晚饭过后就要同我们几个谈正事了,江姑娘哪去了?”谢流云突然反应过来少了一人,顺嘴一问。
“不用担心,我几个时辰之前见她带着寒枫下山去了,小寒枫还背着包袱,估计是找商队送寒枫回去了。”颜辞百般无聊地把玩着扇子,一想起那傻小子那副气呼呼敢怒不敢言的小模样就想笑。
寒枫?月寻一听到这个姓便想起了三年前的种种,看来寒氏一族到最后还是和江家结了盟。一个是不问世事、隐匿多年的武学世家,一个是被千万只眼睛盯着的天下第一商行,这二者的结盟过程虽然多有波折,但总归是好的。至少,能让促成此事的她在家族中管事受到的阻力会小得多。
谢流云:“江姑娘居然要寒枫回去?怎会如此突然,不过她这么做肯定自有道理,就是阿虞少了个能和她一起掏鸟蛋、抓蛐蛐儿的好手,可能会伤心一阵子了。”
“这事也不算无迹可寻,那日送阿虞上路之时她就心事重重。今日我才知道,原来是菩萨心犯了,害怕此后风险重重,不忍心让寒氏一门因此而断了根脉。”
颜辞一想起女子那张清冷的脸便有些不是滋味,这世上哪有雇主将护卫当做亲生弟弟这般爱护,事事先为他着想的道理?
他在这光怪陆离、人心难测的江湖摸爬滚打了二十多年之久,突然间因为一味世间罕有的药而结识了这么几个人,依那老头之言以后还得和他们几个绑在一块,无尽纠缠,一时之间是既期盼又是惶恐。
月寻听了这二人的对话,敛了敛心神,看来她和这几人的关系比自己料想的要好得多。心下暗自计量,既然有些事已经覆水难收,往后的相处中,他需得小心行事,纵是他心中仍有留恋,但也只能将其深埋于心。
江娉婷做事的确极有分寸,提前一柱香赶了回来,此时还能十分悠然地端坐饮茶。自那日儒修说了条件后她便做了决定,同时开始探访山下小镇商队落脚的日期与次数,唯一让她有些头疼的是怎么让寒枫乖乖回苏州。
“我现在就十分好奇江姐姐你是怎么做到让他乖乖听你话的,我之前走的那日他可是从没想过自己会被你这个雇主‘退货’,哈哈哈。”
林虞喝了两日的药又扎了针,伤好了四五成,又开始活蹦乱跳起来了。
江娉婷自从飘渺林出来后便换了更干练的打扮,虽然依旧是清浅的素色衣裳,却都是窄袖款式,头上珠钗也更少了。
和林虞等人一起呆了这么些时日受了影响,又考虑到日后行事,便做出了一点改变,虽然举止依旧端庄文雅,却开始隐约透露出一丝江湖人的潇洒了。
有变化的不只是江娉婷,经过多日相处,谢流云也渐渐打开心扉,慢慢开始驱逐心中的迷雾,把这几人视为以后可以信任合作的伙伴。
况且他天性就非板正之人,现下就如同生性自由的鸟儿挣脱出了金陵那个富贵笼子,不用再与人勾心斗角,事事提防,心中自然是说不尽的畅快自在。现在,更是饶有兴趣地向众人提出赌约:
“不如我们一起打个赌,由江姑娘宣布结果,输的人自掏腰包请做任务的第一顿如何?”
“好啊好啊,我先说。这之前不是有定过协议,小寒枫要绝对听从江姐姐安排吗?我猜肯定是江姐姐拿出了作为雇主的霸气,小寒枫屈服了。颜兄你说对不对?”
林虞这完全是用自己的行事逻辑想当然耳,她一直以来就是仗着自己武艺比寒枫高,十分霸道地要小少年和她一起做这做哪,比如掏鸟蛋什么的,虽然他也乐在其中,但林虞自认为是靠她一身霸气得来的。
颜辞对这场突如其来的赌约无甚兴趣,再说他早就知道答案了,还上赌桌未免有些胜之不武,摆了摆手道:“本公子见惯了大场面,这点微末赌注还入不了我的眼,你还是和谢流云玩吧。”
林虞对说出这个欠揍回答的人耸了耸鼻子、吐了吐舌头以示回击,颜辞则默默从怀中拿出一枚银针放在手中把玩。
威胁!
这绝对是威胁!
奈何林虞是不怕吃苦不怕疼,但却好面子,她往后总不能顶着满头针往大街上跑吧?定会被人当成疯婆子的!于是乎屈服在了颜辞的淫威之下。
谢流云看她这么天不怕地不怕的人在颜辞这个脾气差的大夫面前伏低做小,颇具喜感,忍不住发笑。
“江姑娘做事张弛有度,自不会做出阿虞口中那般举动,之前就听说过寒氏族长甚是威严,我猜江姑娘是搬出他父亲这座大山了。”
林虞看一旁的月寻默不作声,赶紧向谢流云使了个眼色连忙道:“月兄你也一起猜,你和江姐姐之前就认识,肯定是你猜的最准!”
谢流云十分配合笑道:“不错,反正现下无事,旧友新朋一起说说闲话罢了,月兄就当给这赌添添彩。”
月寻无论是江湖经验还是为人处世之道都比这几人足,此时又哪里看不出来这二人的善意。他自然不能拂了此番好意,微加思索,如果按照她以前的性子…………
“江姑娘以前就有一副侠义心肠,乐善好施,月某就猜她对寒枫晓之以理,动之以情吧。”
听了此话的江娉婷在心里暗自发笑,原来在他眼里自己竟还是那个只凭好心肝做事冒失的小姑娘么?
三年,说长不长,说短不短,她目前虽不能说掌握全局,但也能独当一面了。不过旧友重逢总是人生喜事,此时既无酸楚也无恼怒,心中只有释然。
“可能要让各位失望了,我只是编了个谎说苏州族内有变动,叫他替我送信。还和他说此事机密、关系重大,我又抽不开身,只有他能够完美避开暗地耳目达成此事。”
“然后他就傻乎乎地去了?哈哈哈,没想到江姐姐不仅会忽悠人,还会给人戴高帽。真不知道是我往日小瞧你了,还是我和颜兄带坏你了。”林虞拍手道。
“去去去,你检讨你自己就好,可别带着我。”颜某人表示不想被林虞拉下水。
“看诸位小友聊得尽兴,老夫也不好意思打断,但确实是事情亟待解决,这就失礼了。”
儒修的声音传来,众人纷纷拉回了思绪,端正坐好迎接他们自和千机阁达成约定的第一个任务。
自一行人接了儒修发下的任务,便一路向北,行了半月之久,才到达了昊州城郊外。
“仙女山,毒门?我越听越觉得不搭,难道山上住的仙女都是些会使毒的不成?”
江娉婷看着这个初入江湖、对什么事都好奇的小姑娘笑道:“这无论是上古传说,还是民间奇谈,阿虞可曾听过会使毒害人的仙女?”
“没有,我只听说过牛郎织女鹊桥相会。”林虞摇摇头,接着又补了一句:“不过比起仙女下凡,我更喜欢听说书的讲孙猴子大闹天空。”
颜辞对这个毒门嗤之以鼻:“江湖上会使毒的多了去了,也就苗疆、南疆还算有点名堂,这毒门又是从哪个犄角旮旯里冒出来的?儒修那老头还说这毒门以活人炼药,危害四方,不得不除,怎会一点风波也无。”
月寻:“关于这个毒门的来历我倒是略知一二,多年前药王谷出现过心术不正的弟子偷书叛逃,那人带着半卷毒经不知所踪,随后江湖上就出现了毒门。”
“原来如此,不过颜兄方才之言倒是点醒我了,看来我们此行一定要更加谨慎行事,否则很可能就会殒命于此了。”谢流云突然郑重说道。
颜辞之前不过是自己精于医毒双术,一时对那些同行叫不上名的阿猫阿狗心生鄙夷罢了。听到谢流云所言第一反应就是这小子在大惊小怪、胡说八道,随后回想自己方才之言,立刻扫视了每个人的脸色,就只看到了同样的凝重。
“千机阁情报网密集,故而能收到风声,但这个毒门手段如此凶残却无一点风波,也没惊动朝廷,着实不合理。如果儒修给的情况属实,我暂时只能想到两种可能,要么就是附近的官员都被牵制了,要么……”
谢流云眸光幽深,没再说下去。
“要么,就是知道真相的人都死了。”林虞恢复了正经,握紧手中的剑,把谢流云没说完的话补全了。
“脑子进水”的典故
一日,杨素与侯白在一块闲聊,素曰:今有一深坑,可有数百尺。公入其中,若为得出?白曰:入中不须余物,唯用一针即出。素曰:用针何为?答曰:针头中令水饱坑,相浮而出。素曰:头中何处有尔许水?白曰:若无尔许水,何因肯入尔许深坑?
――《太平广记》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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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5章 第25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