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已深了,成清仍是醒着,卧在陈氏的怀里,央着她将方才的故事再讲一遍。
不过是一个普普通通才子佳人的故事,书生如何如何对小姐惊鸿一瞥,如何翻墙进了小姐的院子里,又是如何如何私定终身受到阻挠,后来书生一朝发迹,又是如何将小姐抛弃……
陈氏耐着性子又讲了一遍,问道:“大姑娘何以爱听这个,这故事不似那些花好月圆的好听,大姑娘而今只有十四岁,平日里府里也没有外男出入,按理说不该知情爱滋味,这等子书生小姐的文章都是写给那些上了岁数的女娃儿,令她们抹眼泪的。”
成清从陈氏的怀里挣着起身,规规矩矩地坐好:“女儿并非十分爱听,只是这小姐下场凄凉,想必其中是有一番缘故的,女儿再听一遍,只是想厘清其中利害,提醒自己不要如这小姐一般罢了。”说罢便默然。
陈氏听了后心中暗暗道奇,她知道成清聪慧,却不想她能说出这般见解。于是便抚了抚成清的头发:“大姑娘能这样想,很是难得,今日夜深,大姑娘且睡吧。”
成清道是,站起身来福了一福:“大娘子慢走。”
陈氏点了点头,拨开眼前的细珍珠帘子便出去了。
成清看着眼前的珠帘,默了一会儿,便唤到:“李妈妈。”
一老妇从前门入,面容和蔼:“大姑娘可是要洗漱?”
成清点头,老妇便唤了几个年轻的女孩进来,依次端着铜盆,热毛巾等等,成清坐在镜子前,开始解头上的钗环。
陈氏回到主屋,成墨岑正抱着汤婆子站在屋中间,陈氏行礼,声音轻柔地唤道:“老爷。”
成墨岑微微点头。二人说笑了一会儿,聊起今日事,陈氏将成清今日之事说与成墨岑听,成墨岑起先微笑,后又叹气道:“清儿她身生母亲便是如此,倒像是个木桩子,一点儿人情味也无,她去了这么久,没想到清儿倒是像她的,只是,女儿家,还是活泼些讨喜。”
陈氏宽慰成墨岑:“我倒是看,大姑娘与姐姐并不完全相像,就譬如水与冰,虽然类似,却一柔一刚,我看大姑娘倒是那柔的,她读书好,待人谦恭有礼,是个胸有丘壑的,平日面上平静,偶尔一笑竟是快把我的心给化了。”
成墨岑摸摸自己的胡须,他的胡子油光乌亮,颇受赞誉,加上他在朝中任中书舍人,朝中有些想巴结他的,便日日夸奖他的胡须,一日日累积下来,倒叫他自己对胡须上了心,保养有佳。
成墨岑回想起亡妻刘氏来,她当年不苟言笑,随意开一个玩笑都要恼怒许久,偶尔的娇嗔倒显得她格外动人,再加上她一双眼睛水光潋滟,令当时的成墨岑开始时十分着迷,只是后来日子久了,便觉得刘氏不懂疼人,觉出些不甘来,再娶了温柔可人的陈氏做小妾。刘氏出嫁前心仪她的人很多,因而成墨岑再娶时,京城之中“美髯公齐人之福”的讽刺声不绝于耳。偏偏在第二年,刘氏便病逝了,彼时成清只有三岁,京城之中便传说陈氏善妒,害死了刘氏的传言,陈氏冤枉,愈加觉得如屡薄冰,再加上成墨岑疼她,将她扶了正,激起了她对刘氏的愧疚,更是加倍地对成清好,在有心之人的眼里,便是做了亏心事,起了弥补之心。
也不知是怎么的,陈氏嫁入成家十二年一直没有子嗣,外面议论之声不绝,成老太太对陈氏也有了些微词。
成清从小便一直没有玩伴,唯有王家少爷王珏与她亲近些,只是王家老爷后来高升,当了参知政事,两家不便来往,渐渐的也就罢了。
这一年冬至,成墨岑休沐。恰巧园中有几枝梅花开了,成墨岑便提议,在园中放置桌椅,将饺子的汤水避去,淋上麻油香醋,用瓷盘托着,置于案几之上,一边赏梅一边进食。
成清到时菜已摆好,摆在她面前的是一个白底蓝花的瓷盘,她将披风的帽兜放下,转身轻轻唤来婢女伐柯,取来汤婆子。
成老太太听她轻唤“伐柯”,一时起了兴致,便问道:“姐儿和我说,是哪个伐,又是哪个柯?”
成清抿嘴笑道:“回祖母的话,是伐木的伐,南柯一梦的柯。”
祖母便道:“女孩子家的,何以起这样粗疏的名字?”
成清回答她:“是孙女的不是,那日李妈妈送进来个婢女,说是前院小厮李麻子家的闺女,唤名珠儿的,孙女房里已有叫珠儿的婢女,因那时正读着《诗经》伐柯一篇,颇有意趣,便给她取了这名字。”
祖母点点头:“细想来,也有点意思。”
待到众人开始动筷子,才发觉口中的饺子,已被风吹了个冰凉。
成老太太责备道:“二郎是最能败事的。什么样的馊主意都想得出来。”
成墨岑忙起身跪下:“叫母亲饥饿受寒,是儿子的不是。”
成老太太垂眸:“行了,什么是不是的,惯会做这一套,若是真孝顺,赶紧地生出个孙儿来好叫我放心。”又道:“当年娶妻又纳妾,如今时过境迁,倒越发专一起来了。”
一旁的陈氏坐立难安,只绞着手上的檀香珠子。只听“砰”地一声,线绳断裂,珠子滚落一地。陈氏心下一惊,连忙与成默岑跪在一处。
成老太太叹口气:“行了,你们先起来吧。”又转头对一众丫头说:“还不快去把夫人的珠子捡起来。”
待她们捡拾完毕,成老太太又道:“你们且各自回去吧,清儿跟我走。”
众人不欢而散,老太太领着成清进了自己的屋,叫了几味吃食,又屏退左右,拉着她的手:“你自小就没了娘,祖母疼你,今日我责怪你父亲没有儿子,实则也是为了你而考虑。你可知士族的家中独女背负着怎样的重担?或是作为筹码,或是作为家族联盟的工具,可若你父亲有了儿子——光景便大不同了。”
成清眨了眨眼睛,眼中一片清明,道:“我省得。”
老太太见她懂事,心中酸楚,从手腕上褪下一只羊脂玉镯,不由分说便套到她的手上,连声说:“好孩子,真是好孩子。”
第二日,天还未亮,成清便已醒了,只因成府里吵吵嚷嚷,令人不得安睡。
成清唤来伐柯,伐柯便道:“听说是有人要来府里常住呢,不过应当不打紧,大姑娘再睡会子吧。”
成清虽然早慧,到底也还是个孩子,按捺不住好奇心,便令伐柯为她梳洗打扮,往前头去了。
晨光微熹,只见家仆一箱一箱地往里面搬东西,成清看那箱子木质沉重坚牢,便知造价不菲。不远处传来一阵清亮的声音:“听闻都城内的分茶酒店有菜肴百味羹,千里羊,水龙白鱼,三色水晶丝等二百四十一样。不知是真是假?”
便有老妇的声音响起:“哥儿慢点儿,别摔下来了。”
只见一孩童在一只箱子上蹦蹦跳跳,年龄虽小,已看出身量清瘦,只五官尚不清楚。
成清走近,那老妇福了一福,成清看着面前的男孩,脸尖尖的,倒有几分姑娘的样子。
那男孩见了成清,正了正头上的抹额,问道:“你是谁?何以在此?”
伐柯见他神情可爱,便笑道:“这是府里的大姑娘。”
男孩听了这话,正色作揖道:“原是大姐姐,我是成云,叫我小字子令即可。”
成清心里一盘算:“原是大伯家的孩子,我记得你有个姐姐,与你年龄相仿,也一并来了吗?”
成子令鼻子里一哼:“她扔了我到别出去了。”
一旁的老妇解释道:“姐儿被老太太叫去了。此次进京只有我们几个老婆子并几个小厮来了,老爷太太在临州生意做得红火,也不便来了。说是元月再聚。”
成清觉得奇怪,便道:“好端端的突然把人送来,这是什么道理?”
婆子只是摇头不语,成清也不便再问。
成子令抓住成清香囊上扣着的络子,说道:“大姐姐身上的络子精巧又好看,改日给我也做一个可好?”
成清捏捏他的脸:“你算是问对了,我也只打络子这一项做的稍好些。”她说的是实话,她绣工奇差,缝纫也不行,只打络子这活儿还可以入眼。
伐柯在一旁纠正她:“我们姑娘书读得也好。”
正说着,老太太身边的永儿小跑着过来:“老太太请哥儿过去呢。”一抬眼,发觉成清也在:“大姑娘也一并过去吧,正好陪老太太说说话。”
成清同成子令一块儿过去,行了礼便坐着,成清看到老太太抱在怀里的小姑娘,穿一袭祥云纹的袍子,眼圈哭得红红的,成清问道:“出什么事了,祖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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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媚渔家少女×不愿做世家公子的镖局老板
阿舟是苍耳镖局的镖师。在经历了运送货物给变态岛主、霸道山贼、假装当皇帝自嗨的老者……之后,阿舟觉得已经没有什么能够让自己感到惊讶了。
直到她鼓起勇气,对东家沈书怀说:“我喜欢你。”沈书怀疑惑道:“我们不是在一起很久了吗?”阿舟抓狂:“什么时候的事情?”
“就是那天,天气很好。你站在二楼,擦着刚洗完的头发。我走进镖局的门,仰头对你说,我们在一起吧。你歪着头对我笑,那时候不就答应我了吗?”
阿舟回想起那天,洗头发耳朵进了水,她耳边嗡嗡的什么也听不见,只好对着沈书怀敷衍微笑。
秋日的风带来凉意,沈书怀拉住她的手:“现在开始,也不晚啊。”
ps:主线是主角团走镖的故事,由于工作是走镖,所以不局限在京城,还会开辟别的地图。走镖过程中见证他人的悲欢离合,所以类似于单元文的感觉。本文有一点武侠元素,但不多。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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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 十一月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