官珞被虞敬轩从府衙内拖到了大街上散步,两人一路闲逛看似漫无目的却步调一致地走到了船运码头附近。
这会儿码头上正巧有船只停靠,工人们正忙着卸货,岸边堆积了好些货物,都用大箱子装着,箱子上都统一印着五铢钱的标志,显然这些都是沈万年的货。
虞敬轩四下张望了一圈忽然瞧见一个熟悉的人影,一手拉住了官珞的胳膊悄悄地指了指那个站在码头上指挥着工人卸货的男人。
官珞顺着虞敬轩的指向看过去,却是先前两人去过的那家绸缎庄的老板,官珞又仔细地回忆了一下,之前没有发现,似乎那家绸缎庄的牌匾上也刻着五铢钱的印记。
虞敬轩和官珞两人对视了一眼,默契地挽住了对方的胳膊笑着往前凑了上去。
虞敬轩挽着官珞边走边摆出一副惊讶地样子,冲着那绸缎庄的老板喊道:“诶呀,这不是秀禾绸缎庄的孟老板吗?没想到今日能在这儿遇见您。”
孟老板听见有人叫他的名字,且语气热络声音也有些耳熟,一脸疑惑地转过头来就瞧见了虞敬轩那张挂着浅笑的俊脸,只是对方看起来像是同他十分熟络的样子,可他却半分也想不起来何时曾见过两人了。
“二位是?”
虞敬轩和官珞被问得一愣,两人对看了一眼,忽地心头一跳,这才想起两人今日出门时未曾易容,这会儿用得是自己地真容,这般熟络地同孟老板打招呼人家能记得起来才是真见鬼了。
意识到这点的官珞,立马想起了自己还挽着的虞敬轩的手臂,连忙不着痕迹地撒了手,虞敬轩看着官珞撒开的手,表情颇有几分不满。
孟老板盯着官珞和虞敬轩看了半天,脑中忽地灵光一现,猛地一拍脑门道:“我认出来了,是京兆府的官捕头和大名鼎鼎的虞二公子,没想到能在这儿遇上您二位,幸会幸会!”
“好说好说。”眼见着身份被拆穿,虞敬轩同官珞也不好这会儿转头就走只能硬着头皮同人寒暄。
“没想到二位竟然会认得小人,小人真是荣幸之至。”
“嗯,那是当然咯,孟老板可是京中最大的绸缎庄的老板,我娘还在京中那会儿就老提起秀禾绸缎庄的名字,说您店里的蜀锦那是一等一的好,皇后娘娘都亲口夸过呢。”
官珞一边佩服虞敬轩睁着眼睛瞎扯的功夫又更上了一层楼,一边看着孟老板听到皇后娘娘和侯夫人的夸赞后显而易见的欣喜和受宠若惊。
“二少爷这么说,小人实在是惶恐,能得到侯夫人和皇后娘娘的喜爱,实乃本店上下几世修来的福气,不知二位来码头所为何事?”
“孟老板这是在卸货?”虞敬轩没直接回答对方的话,反而伸手指了指孟老板身后堆得老高的货堆问道。
“是呀。”
“可赶巧了,我就是为了孟老板的货而来的。”虞敬轩侧脸看了官珞一眼,而后才转过头来浅笑着继续道,“我近来新官上任,做了这京兆尹,但我发现这京兆府上下实在是太……唉。”
虞敬轩说着冲着孟老板指了指身侧站着的官珞,表情有些恨铁不成钢:“您瞧瞧,这穿的是衣裳么?这不就是套了个麻袋么?”
官珞今天出门恰好穿得是府衙里的那套红色的圆领捕快服,这衣服也就是普通的麻革面料,虽说不像绫罗绸缎那般华丽,但胜在透气耐穿,她还挺喜欢的,怎么到虞敬轩嘴里就成麻袋了。
孟老板看官珞脸有点黑,抹了把头上的汗道:“这府衙发的衣服,自然是要差一些的,哪能跟大人您平时穿的比啊。”
“道理我都懂,可我这人吧,娇贵,就爱好的、贵的、美的。”虞敬轩边说着边又做出了他那副纨绔公子哥的架势,“身边的人穿成这样走出去,实在是丢我的脸了。”
虞敬轩说完就感到腰侧的软肉被一股大力拧了一把,疼得他险些变了脸色,却还是硬着头皮继续道:“所以我啊,就想到孟老板您这儿来给我这貌美如花、英勇无双的大睢唯一女捕快订几身合适的衣服。”
“那大人您是想要什么料子?”
“蜀锦吧。”
虞敬轩这财大气粗的纨绔公子架势,从他嘴里说出“蜀锦”这两字倒也在孟老板的意料之中,故而也没露出什么惊奇的表情,只是……
“真不巧,这次到的货里头没蜀锦,不过倒是有几匹云烟丝可以拿来给官捕头做个外衫。”孟老板也是殷勤,想了想又补充了两句,“不过这两日店内要忙着卸货,这挑选料子的事儿可能要缓两日。”
“也成。”虞敬轩可有可无地点了点头,算是同意了这件事,说着是要给官珞做衣服,从头到尾却没询问过官珞一句。
孟老板偷偷地看了一眼一旁站着的官珞的面色,心里却不由得摇头,可惜了这传闻中的女捕快,竟是遇上了个只会做表面功夫的草包京兆尹,日后怕是有苦头吃了。
虞敬轩可不管孟老板这会儿心里在想些什么,视线状似无意地瞄向孟老板身后的货船,面上摆出一副真心实意地样子夸赞道:“孟老板这一次进货就这许多,可见店内确实是生意兴隆啊。”
“哪儿的话呀。”孟老板被虞敬轩三两句夸得开心,咧着嘴笑着谦虚,“这批货啊不全是些布料,还有好些香料、熏香和花卉呢。”
官珞不知何时走到了一个箱子前,弯腰凑近嗅了嗅后叹道:“好香啊,似乎是郁金的味道。”
“官捕头果真厉害,隔着箱子也能闻出来,是呀,这不是再过段日子就该到千秋节了,世人皆知皇后娘娘喜欢花卉和用郁金熏香,到时候各大世家小姐为了赴千秋节总免不了添置新衣,我家东家就打算用郁金给衣服布料上熏香,也好方便揽客。”
虞敬轩一脸钦佩地冲着孟老板拱手:“沈当家的可真是机敏过人啊,虞某佩服。”
“哪里哪里,我们就是寻常商人,图个赚钱,算不得什么能耐。”孟老板一脸谦虚地冲着虞敬轩摆了摆手,但面上的笑意不减,可见是被虞敬轩夸得身心舒畅了。
虞敬轩见官珞在周围的箱子边随意地瞧了瞧便重新回到了他的身边站好,如果忽略他还隐隐作痛的腰侧的话,看样子倒还真像是个任劳任怨的合格下属。
“那我们就不打扰孟老板了,改日再见,告辞。”
同孟老板告别后两人一前一后地往回走,从背影看倒是像是寻常上下级,实际却是官珞站在虞敬轩侧后方小声地同他说话:“那箱子里确实放着好些香料和熏香,应该是没什么问题的。”
可虞敬轩的关注点却跟官珞不在一个地方,开着玩笑同官珞说道:“你鼻子这么灵倒是替京兆府省了训犬的事儿了。”
先前拿她比作虫这会儿又说她是狗,官珞眯着眼咬着后槽牙又拧了一把虞敬轩的腰怒道:“说正经的呢。”
官珞这回下手可比上回重得多了,可见是真有些恼了,虞敬轩虽说吃痛但也不敢再闹,只能老老实实地正经起来道:“你是怀疑这箱子里可能藏了阿芙蓉?可你也闻过了,并无可疑,加上这些箱子从大小上看也只能藏下稚童,会不会是我们想太多了?”
他们原先想着先不管沈万年同衡王合作是为了什么,但衡王会纡尊降贵地同一介商人合作定然是为了钱财,正经的赚钱渠道没必要弄得这般神秘,若是不正经的,能让这么些人冒着杀头抄家的风险也要干得必然是暴利。
若不是跟盐铁有关便是同那阿芙蓉或者是拐卖人口的案子有关,故而虞敬轩和官珞才会借机来了沈万年掌管的一处码头探查。
可就刚才的结果来看,却并无异常。
官珞也犯愁,原本只是想查一查琬琬的踪影,谁知却越查越深,牵扯了衡王进来本也算正常,可又牵扯进了富商沈万年。
她这会儿才对尹亦之前的告诫有了切身体会,这凡事只要牵扯到了皇权和朝堂,便会变得复杂不堪,但官珞转念一想,她这般初涉已是觉得心烦,虞敬轩一直深陷其中只怕是愈发身心疲惫了。
或许还是得对自家师叔再好些。
“未必是我们想多了,但跑偏了倒是有可能,沈万年这边暂时查不出头绪来,那边换一个角度思考,不如想一想琬琬可能会在哪儿?”
官珞叹着气推测:“我有一种预感,琬琬的失踪和刘思博突然从刘府消失绝不是偶然,两者之间必然有关系,那么,若是那日刘思博去赴宴了,之后人又去了哪儿是回了刘府还是别处?”
“回了刘府倒是不太可能,他特意这般掩人耳目出府赴宴目的肯定不简单,我现在怀疑琬琬可能真的在刘思博手上,找到刘思博的下落就能找到琬琬。”
虞敬轩也是惊叹于官珞的敏锐,有些头疼的按了按额角。
有些话他没说出口,他也同官珞一样怀疑琬琬的失踪跟刘思博有关,甚至,他觉得琬琬避开他的耳目出逃目的就是为了去找刘思博。
“刘思博的各处私宅也查了,半个鬼影子都没有,一个大活人能躲哪儿去了呢?”
官珞和虞敬轩两人各怀心事地走着,走了好长一段路忽觉得身后有些不对劲,似乎是有一群人在跟踪他们。
两人发现身后有人跟踪,第一反应便是想到了先前那群黑霜的杀手,只是这会儿还在大街上,虞敬轩和官珞都怕这会儿要是同对方交上手难免会伤及无辜,便互相使了个眼色,往一侧的僻静小巷里拐去。
跟在虞敬轩和官珞身后的人发现两人忽然拐进了巷子里,生怕把人跟丢了便也跟着拐了进去,可等他们一进到箱子里便发现前方是一个死胡同,而巷子里却空无一人,明明先前还看见官珞和虞敬轩挽着手走了进来,怎么突然就没影了?
恰在此时巷子里忽地刮起了一阵穿堂风,原本过了中秋天气便逐渐转凉,这一阵穿堂风刮来竟是凉得让人泛起了一阵鸡皮疙瘩,风中竟然还夹带着一股奇异的香味。
淡淡的像是美人手上香,闻之便觉得浑身酥软,就连眼前的景象都变得模糊起来,依稀之间好像还能听见美人的轻笑声。
官珞见人被虞敬轩用药迷晕了,便同虞敬轩一道从墙上跳了下来。官珞看着地上横七竖八躺着脸上还带着荡漾地笑意的一群人,指了指地上躺着的人,表情有些一言难尽:“黑霜这届的杀手似乎不太行啊。”
虞敬轩也弯着腰打量着地上斜躺着的一群人,忽然瞧见一人腰间露出的令牌,伸手取下后瞧清楚了上头的字不由得轻笑了两声,随手一抛将牌子丢给了官珞道:“不是黑霜的人,是武安侯府的下人。”
官珞也瞧清楚了令牌上武安侯的字样,表情愈发费解,转而看向虞敬轩发问道:“武安侯府的人跟踪我俩干嘛?”
虞敬轩耸了耸肩:“想要知道,带回去问话不就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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跟踪官珞和虞敬轩的人最后全被官珞叫人用麻袋套上装在板车上拉了回来。
现在瞧着在府衙大堂上躺得横七竖八的六个人,官珞觉得脑壳有些疼,特别是在看到这群躺着的还不安分,嘴里说着胡话还在地上打滚,甚至其中还有一人滚着滚着忽然浑身一阵抽搐裤子中间竟然还濡湿了一块儿,极重的麝香味瞬间布满了堂上。
站在一旁的差役见状纷纷忍不住偏头笑出了声,官珞扭头去瞪身边站着的还一脸无辜样的虞敬轩,咬着后槽牙压低了声音问道:“你给他们下得什么药啊?”
虞敬轩强压住心虚扮无辜脸:“就普通迷药啊。”
就是这迷药名叫“美人骨”中了这迷香后有个能让人做春梦的附带效果,是他先前为了惩治某个采花贼制出来的药,恰好还剩了些今日便随手用了,只是这些事儿明显不能让官珞知道。
但就算虞敬轩瞒着没说,官珞也没信他的鬼话,指着地上睡得一脸荡漾的一群人问道:“你觉得我能信你这鬼话?”
虞敬轩也低头看了一眼地上躺着的人,一个个表情春心荡漾的还带砸吧嘴的确实不太容易让人信服,为了避免官珞继续追究下去,虞敬轩连忙冲着站在一旁装木头人的小伍道:“赶紧把人弄醒。”
官珞翻了个白眼,暗骂道:“下流。”
郑放是武安侯府的下人,他今日本是奉命跟踪官珞,谁知却在跟到某一处小巷后忽然失了对方的踪影,还被一群天降的仙女缠住了,这会儿正沉溺在从未见过的温柔乡中,左拥右抱地正享受着,忽地被人兜头浇了一盆冷水,梦中的仙女也惊叫着飞走,人也从温柔乡中瞬间清醒过来,一脸惊恐地睁开眼就瞧见面色不善的官珞和笑吟吟的虞敬轩居高临下地看着他。
郑放一脸懵逼地左顾右盼了一番,瞧见先前同他一块儿跟踪官珞的人都横七竖八地躺在地上也不知是死是活,联想到刚才发生的事情顿时明白了过来,一脸心有余悸地捂住胸口抬头看着官珞问道:“是官捕头救了我们?”
“啊?”
官珞本来都准备好接受责难了,结果对方却来了这么一句,脑子也懵了一瞬,脸上的表情露出了一丝茫然。
“刚才我们好像遇上女妖了。”郑放答得一脸认真,看上去一点也没跟官珞开玩笑的意思,说完嘴上还小声地嘀咕,“大白天见的肯定不是女鬼,那就是女妖了。”
这推理可真是有理有据,让人无从反驳。
听说今天北京下雪了,本南方人表示羡慕。
仔细想想鱼块和珞珞都是北方人,全家只有我没有暖气…也没有雪…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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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0章 第 80 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