衡王知道官珞就是那日在竹林中救下太子妃等人的侍女这个消息是在虞敬轩同官珞去了溧水巷后的第二日傍晚。
衡王到底是久经沙场,这些年又同太子缠斗许久,虽说消息是他安插在东宫内的眼线和虞敬轩身边的眼线同时传出的,按理说应该是千真万确,可衡王还是小心谨慎地叫来了自己的几位心腹深夜密谈,其中就有官珞他们那日见到的刘思博和王守仁。
衡王府的灯火通明了一夜,东宫倒是表面上瞧着一切照旧,只有太子同虞敬轩等得有些焦心。
“往日里倒是没看出来岑岂是个这么沉得住气的,为了让他那帮眼线瞧见,我可是特意卸了我那好师侄的伪装大摇大摆地在溧水巷逛了好久。”虞敬轩磕着瓜子靠着椅子一副懒散的样子,“他不动手,我呆这儿多无聊啊。”
“你以前来我这儿也没见你这般无聊。”岑钦端坐在书桌前手里握着一册书一边看一边吐槽,转头瞧见虞敬轩的脸,忍不住问道,“你的脸怎么了?”
“不小心摔了一跤。”虞敬轩脸不红心不跳地撒谎道。
岑钦一听便乐了,凑上前来,仔细端详着虞敬轩脸上争气对称的两团乌青,揶揄道:“恕我见识浅薄,请虞二少您再给示范一下,这是怎么摔,才能做到,摔得这般对称、好看。”
虞敬轩冲着岑钦丢了个大白眼,捡起桌上一颗核桃就往岑钦身上砸。
这什么兄弟啊,一天天的不帮着他两肋插刀,还专门扎他心窝子,一扎一个准。
岑钦灵巧地避开了虞敬轩砸来的核桃,故作姿态地叹了口气道:“一看你这样就知道,是不是又作死了?你就不能学学我么?”
“学你什么?”虞敬轩抬眼看了岑钦一眼,毫不留情地揭对方老底,“学你追阿瑶的时候耍赖打滚外加装死?”
虞敬轩可没忘了当初岑钦追阿瑶时候那股折腾劲儿。
岑钦啧了一声,对于虞敬轩回捅一刀表示不满,只能岔开话题问道:“官络人呢?”
“谁知道呢。”虞敬轩答得是满不在乎,好像满腹心思都用在了嗑瓜子上头。
岑钦一脸嫌弃地抬头看了一眼斜躺着的虞敬轩,恨铁不成钢地将骂道:“你小心回头瓜子磕得你嘴都秃噜皮了!”
等到了第二日夜里入定时分,衡王才终于有了动静。
虞敬轩站在太子书房门口望着外头灯火通明,人声喧闹羽林军查找捉拿刺客的声音穿透宫墙传来,虞敬轩不由得掏了掏耳朵嫌弃地吐槽:“衡王还真是没创意,都永康二十二年了还玩这种抓刺客的把戏。”
岑钦走到虞敬轩身边轻拍了两下对方的肩膀,沉了声音道:“准备收网吧。”
衡王做事倒也谨慎,他自己没进宫摆出一副置身事外的样子,却安排了羽林军同刘贵妃里应外合上演了一处捉拿刺客的戏码,羽林军捉拿刺客从刘贵妃住着的兴庆宫一路追到东宫。
照着太子先前的授意东宫的护卫在宫门口并未过多阻拦,羽林军说是要进来捉拿刺客实际上却是来找官珞的踪迹。
官珞作为杀害京兆府尹的嫌犯,若是此刻被发现藏于东宫,依照当今圣上的疑心,怕是会就此猜疑杀害京兆府尹是太子授意,这也是衡王此行所打得主意。
只是羽林军在东宫搜寻了许久别说官珞的人,就是连片可疑的衣角都没有发现,正当得了衡王授意领军搜查的校尉迟疑着是继续搜查还是折返的时候,有下属匆匆来报说太极宫有刺客夜袭,一人被神武军当场击毙,还有一人在逃。
刺客本是衡王安排的一个借口,哪来的真刺客?
大惊之下,那校尉也顾不上许多连忙带人折返赶往太极宫。
事发时已过了宫禁时间,宫门关闭,消息无法外传,等衡王得到蠡国刺客昨夜夜袭太极宫这一消息的时候,已经为时已晚。
原本这会儿蠡国同大睢在西南边境地区起了龌龊,朝中分成两派,一派主战一派主和,两派争执不下的局面已经持续了一月有余。
可前方军情却由不得这般拖沓,两方大军多有摩擦却因为朝中意向不明而只能一味防守不可反击,兵部受刘家钳制粮草军需供给懈怠,纵使虞霁白是战神转世也是疲于应对。
可如今有了这蠡国刺客主动行刺一事,加上原本京中就有传言蠡国暗探涌入京中闹得人心惶惶,多重因素之下永康帝当日朝上便着中书省拟旨准了同蠡国一战的请求。
而这也是虞敬轩同岑钦这一个多月来几番设局,不惜以身犯险的目的之一。
蠡**队的步兵极强,又善用西南边境的丛林山地地形,神出鬼没,睢军骑兵优势在山林地形无法得以发挥,因而时常被打得措手不及。
衡王接管西南驻军后,睢军同蠡军交锋战况据传回的战报,十战之中起码有七战都可同蠡军打平,前两年大睢同蠡国签订了协议,双方停战,西南边境地区这才得以安稳了几年,衡王也得了嘉奖被召回京中。
只是今年蠡国突然撕毁了缔结的条约,侵扰大睢西南边境,衡王因为旧伤抱恙无法赶赴战场便只能将虞霁白调了过去。
只是却不知为何,朝中在对是战是和的问题争执不下的时候,本该站在主战一派的衡王却站在了主和的一派,也正因为如此两派之争才僵持了一月有余,险些延误军机。
衡王作为主和派,在今日朝上便遭了永康帝的斥责,斥其失了皇家风骨,丢了他外祖父的颜面,更言道是被安逸日子养废了脊梁骨,总之骂得是要多难听便有多难听,若不是念着衡王身有旧疾当下便要将人重新丢回战场上去,如今却只是让人在家闭门思过。
衡王没被丢去战场只是被罚闭门思过,虽说罚得不重却还是让岑钦同虞敬轩长吁了一口气,他们本也没指望靠着刺客的事情就能将衡王的势力连根拔起,相反衡王不去战场反而更和太子和虞家的心意。
只是不知为何,衡王被罚闭门思过,刘家竟是也没有跳出来求情,更没有主动要将人往战场上去送,要知道衡王靠得就是军功发家,这会儿这般安静反而显得不同寻常。
虞敬轩和岑钦图谋了许久目的终于达成,现在只需要盯着兵部这边不要给前线下绊子便好,神经紧绷着忙碌了一月有余这会儿终于松了一口气。
可衡王却不似虞敬轩等人这般轻松,从宫中回了府上便大发雷霆,招了人去查昨夜宫中到底发现了何事,而原本应该藏在东宫之中的官珞又去了哪里。
衡王派去查探情况的人还未回来禀报官珞的下落便传到了衡王的耳中。
“你说什么,官珞被叶岩庭抓获了?”衡王岑岂猛地一掌拍在了书桌上,震得桌上的笔架都倒了下去,瞪大了一双眼看着站在眼前低着头汇报的下人。
“回王爷的话,就是今早发生的事情,人是在城南的一座破庙里被拿下的,叶岩庭亲自带队拿的人肯定错不了。”
叶岩庭与官珞素来不合,案发初始便是叶岩庭赶在他的人到达之前就率先带人去捉拿官珞,如此看来这消息确实错不了了,只是先前明明东宫和虞府的眼线都来报说看到官珞出现在了东宫和虞敬轩身边,怎么一转眼就被刑部的人抓获了,难道说这一切都是太子设下的圈套?
衡王突然就意识到自己一番精心筹谋算计原来全在太子的掌控之下,他自以为是的运筹帷幄不过是替他人做嫁衣裳,现在同蠡国的战事已成定局无法扭转,于是气得又是在屋内一通乱砸。
这般又过了几日,随着官珞归案的消息传出,京兆府尹于大人被害一案似乎终于尘埃落定,坊间的闲谈也已经由于大人被害一事转到了大睢与蠡国在西南的战事再不就是今日谁家孩子上房掀瓦,打碎了贵重的瓷器挨了打之类的家长里短上去了。
于大人一死,于府上下只剩下一群妇孺无力维系府中开支,于夫人在得了刑部传回的消息后便着人开始清点家产,打算要变卖了京中产业后便返回于大人的故乡郑州。
于府上的家仆多数已经被遣散,只留下一些如于贵这般的老人还留在府上伺候,于府上的人少了许多难免显得空荡,于夫人便着人封了大半个后院也好节省开支。
过了戌时,府上就连下人也都去歇着了,整个于府都静悄悄的,就连灯火都在这种氛围的映衬下黯淡了几分。夜色浓重却有人矮着身子一路借着夜色的遮掩,独自一人往后门跑去。
那人一路溜到后门处,还细心地四下张望了一番确认无人尾随后才抱紧了怀中的包裹,静静地站在后门处,耳朵贴在门上似乎在等着什么。那人在后门站了许久才等来了一阵不急不缓的敲门声。
声音不响,三长两短。
原本已经因为站得太久而蹲坐在地上的人听到动静一下子便站了起来,慌忙从包裹中掏出钥匙开门溜了出去,满心欢喜地以为推门出去就能见到心心念念的人,谁知出了门却发现门外空无一人,好像刚才听到的敲门声只是她的错觉。
夏夜的风本该是温热的,这会儿伴着空荡的街道却阴森地让人发寒,也不知是从哪儿传来了一阵轻笑声,明明应该是很好听的声音却因为声音中透出的那股漫不经心而显得诡异,就像是夜色中潜藏着的魑魅魍魉,睁着窥伺的眼狞笑。
“嘿,在找我么?”
刚才还好像游离在天边的声音一下子变得真实起来,可这种真实的赶紧却愈发让人觉得颤栗。
孟姨娘怀抱着包裹惊恐地抬头,就瞧见蹲在于府墙头上的虞敬轩,穿着一身白衣嘴角还含着笑正垂眸看她,那双天生便含情脉脉的桃花眼中却满是嘲弄。
这人她曾在灵堂上见过一次,那会儿瞧着像是个风度翩翩的世家公子,可现在这般看着却像是勾魂的鬼魅,鬼魅的身旁还蹲着一个面色漆黑身着红衣的判官。
“还是说,你是在找他?”
虞敬轩抬眼望向巷口,巷口处不知何时冒出来了一群官兵,这会儿正举着火把押解着一个五花大绑的男子往这边来。
孟姨娘瞪大了眼睛看着被押解着的人,眼中缓缓蓄上了泪水,泪水盈于眼眶楚楚可怜的模样瞧着即凄苦又可恨。
“你们是怎么找到他的?”大约是看到了大批的官兵加上情郎被捕,孟姨娘较之先前刚瞧见虞敬轩时明显镇定了下来,手不由自主地抚上了自己的小腹眼中透出满满的绝望。
他们误杀了于大人之后伪造了现场,孟姨娘便让她表哥从工部告了假藏了起来,一直躲到了官珞被捕的消息传来后又等了好几日才决定在今晚离开京中私奔,谁知却还是被人发现了。
“花了点小心思,设了个局。”
于大人被害现场的线索和痕迹都被伪造的太好,官珞即便是从蛛丝马迹中有了论断但没有实证也是无法,所以便让虞敬轩帮着布了一个局。
于大人有一套极为珍贵的白瓷茶具,案发后书房内只发现了其中一只茶盏的碎片,其余的都不翼而飞了。在得知了凶手很可能是名赌徒后,官珞便猜测剩下的茶具都被凶手带走打算等风头过后转手卖钱。
所以官珞便将计就计,先是让叶岩庭捉了她去刑部,之后又让虞敬轩放出了风声就说是某富商家熊孩子不听话,上房掀瓦时不小心撞到了富商收藏的邢窑白瓷茶具,这茶具当场便碎了一半,富商心疼茶具便高价收购邢窑同一批产出的茶具,想要以此填补。
这消息出得凑巧,按理说不完整的茶具即便原先再怎么珍贵也会变得不值钱,若是急着换钱恐怕就要随便丢去哪个黑市角落里无迹可寻了。
而虞敬轩这消息放出来得恰好,有理有据又确有这么一人一事,收购的价格又高,旁的人家心疼茶具,便是有也未必舍得这般拆着卖,孟姨娘的表哥苏幕又不在乎这些,急着凑钱好带着人跑路便顾不上许多,没等两天就被他们拿住了人。
连杀三人,事情败露被捕后这苏幕还喊冤,咬着牙不肯松口,可等刑部的人从他藏身的住处搜出了他的工具袋,将其中一把凿子和于大人尸体左侧大腿上的一字型伤害比对后,两者痕迹相吻合,就连凿子上那个豁口都能对上,苏幕终于不再挣扎认了罪,并将犯罪的经过全盘托出。
听了虞敬轩的叙述,孟姨娘的神情逐渐变得苦楚,苦笑了三声后眼泪终于从眼眶中滑落,抬眼深深地看了一眼被人五花大绑押着跪在地上的苏幕道:“若不是天意弄人,我嫁得人本就该是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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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个故事明天就结束啦~下个故事请看络络醋得飞起!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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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9章 第 59 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