叫人感到欣喜的是,当官珞一觉睡醒,青州的消息也顺利传回了京中,只是官珞万万没想到老鬼办事效率如此之高,在传回消息的同时还附送一串三只蒙眼憨憨,这会儿人还被绳子串着瑟缩在墙角,对未知世界中飘散出的浓郁香气小心翼翼地留下了垂涎的口水。
虞敬轩官珞连同老鬼三人,无视墙角串着的憨憨,围着一张铜锅正“斯哈斯哈”地吃着锅子里的烫肉,官珞被辣得满头大汗却又欲罢不能,一面庆幸幸好老鬼选的交接地方不在溧水巷,能敞开了肚子吃锅子不用担心汗会花了易容,一面又快准狠地下筷,抢在虞敬轩之前捞起了锅中刚烫好的毛肚,沾着碗碟中的麻酱一筷子塞入口中,然后再次被烫得发出“斯哈斯哈”的声响。
虞敬轩一筷子夹了个空,看着官珞不知是被烫的还是被辣的满脸通红,平日里水月清辉似的凤眸像是掉进了俗世里,红彤彤的还带着被辣出的水汽。
虞敬轩看着官珞宛如恶狼扑食般的神情,很是无奈,一面接着往锅子里下肉片一面道:“唉,我这地位真是一日不如一日,现在竟然连片毛肚都比不上了。”
虞敬轩此言说完没等来预想中的反应,仔细一看铜锅之内两双筷子正为了片里脊肉打得不可开交,老鬼的手法跟他的名字一样诡谲,竟是带着那里脊肉三两下绕开了官珞的夹击,转手丢进了自己的醋碟里。
官珞惊诧于老鬼抢肉手法之余更觉对方行为离谱,顿住了筷子扭头质问道:“你不是说吃清汤锅么,怎么出尔反尔跑辣锅里来跟我抢?”
老鬼不以为然,嘿嘿一笑,将他那破成缕的衣袖往上撩了半截,摆开架势道:“这不是清汤锅里的熟得慢嘛。”
官珞表情郁卒地看了眼空荡荡的辣锅,难得摆出副斤斤计较的模样,将清汤锅里没熟的肉捞了几片丢进了辣锅里:“早知道就不搞鸳鸯锅了。”
虞敬轩在一旁看得好笑,实在是难得见官珞这副计较又幼稚的模样,索性端起盘子将片好的羊肉下了半盘到辣锅里,还不忘揶揄两句:“我从来不知道原来你能计较成这样。”
官珞眼睛直勾勾地盯着虞敬轩刚下下去的羊肉,全然是一副蓄势待发的模样,等着的功夫抽空回答了虞敬轩的疑惑:“吃肉不积极,思想有问题。”
官珞爱吃鱼却吃不惯鱼脍,老鬼又恰好是个不爱吃鱼的,为防两人因为抢肉上演全武行最终掀飞屋顶,虞敬轩趁势又往锅里下了半盘鱼片专供官珞食用。果然瞧见鱼片下锅,官珞立即放弃了蹲守羊肉,转而紧盯着鱼片不放,一片接着一片,筷子下得飞起。
虞敬轩越瞧越觉得有趣,竟主动上手同官珞争抢起了鱼片,只是虞敬轩抢肉那是醉翁之意不在酒,全是为了逗官珞玩儿,故而手下很知分寸,两人抢得时输时赢,虞敬轩赢时还不忘借着推销自己酱碟的由头,给官珞喂上两片。
“艾子熬油配上胡椒加少数陈醋,再撒上葱花和芹菜沫,这么沾着吃是不是也不错?”
官珞连吃两片,满意的眯起了眼睛,冲着虞敬轩竖起了大拇指,于是紧接着两人除了抢锅里的肉还带抢起了酱碟,你沾我的麻酱,我沾你的辣碟,好好一顿聚餐给整成小情侣的情/趣游戏。
本桌唯一的大龄单身狗老鬼,孤独地坐拥了全部的羊肉片,不光感觉有被冒犯到,甚至还觉得自己被孤立了。
被孤立了的单身狗决定拯救自己,清了清嗓子用筷子点了下墙角三人问道:“这三个人,你们打算怎么处置?”
官珞吃了个半饱,这才抽出空来瞥了眼墙角瑟缩着的三人,嘴里被虞敬轩塞了颗樱桃解辣,含含糊糊地道:“你先前说,这里头哪个是卖那蟠龙玉樽的?”
“那个,就那个,穿得跟盘槐叶冷淘凉面似得那个,就他。”
官珞的视线落在了那个缩在最里头,穿着一身黑绿色长衫,瘦得像只猴的男人身上,官珞盯着看了一阵,大约是目光真能化成实质,被蒙着眼塞着嘴的男人在官珞的注视下惶恐不安地开始蹭起了墙皮,似乎是想要将这墙蹭出一洞来好方便自己躲进去。
官珞收回视线摸了把自己微凸的小肚子,决定做些什么消消食,她放下碗筷,抹了把嘴,起身朝着那三人窝着的墙角走去。
老鬼见官珞终于舍得离开饭桌料理嫌犯了,顿时兴奋起来,忙不迭地往碗里夹了一大筷子肉片,端着碗转过身来想要看戏下饭。
等到走进了官珞才发现,这男人身上黑绿色的衣服,黑是脏的,绿才是本色,也不知老鬼是用得什么法子把人弄进京来,三人都是一副灰头土脸蓬头垢面的样子,仔细看还能发现藏在头发里的不知名动物的毛,跟老鬼换身衣服往街上一丢保准有人往他们跟前丢铜钱。
虞敬轩也跟着一块蹲了过来,先官珞一步扯掉了用来塞嘴的抹布,结果一扯之下发现布团都被口水浸透,拉扯出来时还挂着丝。
吃得半饱的两人同时嫌恶地发出了“咦”的一声,往后撤开半步。虞敬轩快速地把手里捏着的布团甩开老远,然后试图不着痕迹地在把手上沾上的口水抹到老鬼衣服上。
谁知老鬼衣服太破,虞敬轩没抹两下手指就被挂住了。
老鬼:“……”
虞敬轩面无表情地将手指从老鬼的衣袖洞里抽了出来,勉强找出一块破洞不那么多的地方重新擦了两下,这才满意地抽回了手,重新将视线放到嫌犯身上,只是嘴上还不忘借机嘲弄两句:“大睢国宗现在已经沦落到要跟丐帮合并了么?”
老鬼:“……”我觉得他其实是在指桑骂槐,但我没有证据,而且他似乎忘了,自己也是玄武宗人,甚至还是全场辈分最高。
虞.我骂我自己并且还没意识到.敬轩。
手被绑眼睛被蒙嘴巴被堵,但耳朵和鼻子还十分好用,一路颠簸加上担惊受怕刚才又闻了大半天的肉香早馋得连恐惧都忘了,惨兮兮地一张嘴险些就叫口水留了下来:“英雄,好汉!求求你们给口吃的吧,我快馋……不是,我好饿!我快饿死了!吃完你让我做什么都行!”
意外获得了高压审讯才能换来的效果,虞敬轩对此人生出了些许兴趣来,但也没第一时间回应对方,反倒是指了指另外两个被绑着的人问老鬼:“这两人又是什么来路?”
“酒鬼,骗子。”老鬼不慎咬碎一粒夹在肉里的花椒,麻得一个劲儿灌茶,回答起虞敬轩的问题来也变得如尹亦一般言简意赅,“惯犯了。”
绿衣男子连忙抢着补充道:“就是一惯在一起犯案的意思。”
虞敬轩意会着“噢”了一声,无视了绿衣男子紧接着又冲着老鬼问道:“这一个个的,都叫什么名字啊?先前不是说,卖给姓梅的东西的是个没落贵族么,怎么找过来都是帮小混混?你不会是找错人了吧。”
“没找错没找错!”绿色男子忙不迭地抢答,猛咽了一口唾沫,“鄙人祖上真的是前朝贵族!我姓李,青州李氏想当年那可是赫赫有名的望族!您不信去打听打听……”
“没听过,没兴趣,不想了解。”虞敬轩冷漠地拒绝,一副不想搭理此人的架势。
绿衣男人都快馋哭了,本来赌徒骗子之流就是没什么信用义气之人,加上被老鬼折腾了好几天,早就受不住了,忙往声音发出的方向蹭了两步急道:“老板!大老板!您、您您是不是要打听一姓梅的?我我我、我知道!我见过他!您要问什么,求求您给个痛快,我真的好饿啊……”
绿衣男人看起来是真的受不了了,老鬼还故意拿手扇风将食物散发出的浓郁香气往角落里扇,眼瞅着绿衣男的口水就是挂不住淌下来了,虞敬轩这才慢悠悠地开口问道:“你是不是卖给过一个姓梅的老板一件盘龙玉樽?”
绿衣男点头如捣蒜,哈喇子顺势就被甩了下来,还好官珞同虞敬轩早早地退远了,这才没有被甩上口水:“对对!是有这么回事,那玉樽价值连城,是我们家的传家宝!从我曾曾曾祖父那会儿就传下来了,是前朝皇帝御赐的宝贝!”
“既然是传家宝,你怎么舍得卖给姓梅的?”
“这、这您看我这样,不是能猜出来么……”绿衣男子表情讪讪的,停了一会儿不见有人接话,只能老实地将话补完,“为了生存呗,我欠了赌场一大笔债,还不出来就要被砍手砍脚做成人彘送到戏班子里去卖艺还债,我、我怕疼又怕死,只能对不起祖宗了。”
“噢~这样啊。”虞敬轩意味深长地拖长了调子,“那你卖了多少钱,够你还债么?”
“记不太清楚了,大概有万两白银吧……反正是刚好够还了本金,还、还余下了些利息,我、我拿祖宅抵了。”绿衣男回答完,过了许久也不见有人继续问话,可鼻尖的香气却愈发浓郁,耳畔还能听见铜锅中热汤沸腾的声响,他咽了口唾沫,迟疑着问道,“诸位老板还有什么想问的?要、要是暂时没有了,能、能不能给我口吃的?我是真的饿。”
“你刚才,没骗我吧?”虞敬轩“噌”地一下从腰间拔出一把匕首,用刀背拍了拍绿衣男的脸颊,随即又嫌弃地在对方衣领上擦了两把,威胁道,“要是让我知道你骗我……我就把你做成人脍,腌入味了喂给你的兄弟们吃。”
绿衣男被虞敬轩吓得猛打了个哆嗦,险些尿裤子,抖着身子没敢接话,另外两个一直被帮着塞着嘴蒙着眼的男人倒是瞬间激动了起来,咿咿呀呀地像是想说什么。
虞敬轩仗着这三人看不见,转头冲着老鬼使了个眼色,老鬼心领神会放下碗从搁在一旁的包裹里取出一物递到了虞敬轩手里,顺道指了指最左边穿灰色长袄的男人。
虞敬轩继续摆出他那副阴险狠辣的架势,猛地一把将匕首插到了绿衣男的两股之间,恶狠狠地道:“混账东西!居然还敢骗我!既然你卖给姓梅的是真东西,那我这假货是从哪来的!”
“我我我,我不是、是是是,我没没没有,是、是那姓梅的骗你,跟我真没关系!”绿衣男哭得一把鼻涕一把泪,却又苦于没有手去抹,只能任由眼泪鼻涕糊了自己一脸,“我、我不敢的,我真的不敢骗您啊!冤有头债有主!您别杀我!”
“哦,那你的意思是说,姓梅的故意掉包了真货,拿假货来骗我?”虞敬轩忽然又放缓了语气,和颜悦色地询问道,“你是这个意思么?”
“是是是,对对对!”绿衣男点头如捣蒜,为了增加自己的说服力又接着补充道,“那姓梅的就是个奸商,当初买我的东西还想压价!要不是为了着急还债,我才不卖他呢!而且、而且他可是个玩古董的行家,我、我要是卖假货给他,他难不成看不出来么!”
“好,我明白了,这是你的答案。”虞敬轩笑着替绿衣男做完了陈述总结,没等对方反应过来他话里是什么意思,虞敬轩反手就往绿衣男嘴里塞了个生土豆,彻底堵上了他的嘴,而后将手中的东西递到了老鬼先前指向的灰衣男手里道,“陈酒,人如其名,最爱喝酒,原本是在官窑里干活的工匠因为喝醉酒烧坏了进贡的一炉瓷器被赶了出来,后来又染上了赌博被庄家废了只手,但你比李序好运,你有个手艺精湛的祖父,老人家年逾八十了没福气颐养天年还要下海做工替你还债,官窑里的工钱太低根本不够偿还你那利滚利的债务,只能铤而走险做起了假古董买卖。”
说到“假古董”的时候虞敬轩特意加重了语气,果不其然,被塞了棵土豆的李序剧烈地抖动了起来,虞敬轩开口说出的每一个字都像是割在他身上的刀子,李序想要开口说话奈何被土豆堵住了嘴,什么话也说不出口,只能急得满头大汗。
“可怜老人家晚节不保。”虞敬轩摇了摇头,用下巴点了下陈酒手里的东西,“你用手摸摸,这是不是你爷爷的手艺,对,就这么摸摸,不用说话,点头就行,但点头的时候记得想清楚了,我脾气不太好,最近又因为你们的事情心里不太痛快,听不得假话。”
虞敬轩递过去的是老鬼先前在青州时从陈酒家里带出来的东西,一个宫灯人俑仿得前朝工艺,制作精良几乎可以以假乱真,陈酒摸了一会儿人俑,迟疑着点了下头,牵动起三人之间绑着的绳子,惹得李序又是一阵疯狂地挣扎。
陈酒本以为虞敬轩会继续问他什么,没想到虞敬轩点到为止,甚至连他手里的人俑都没拿走。
虞敬轩取下了最后一人口中塞着的碎布,和颜悦色地问道:“最后一个活命的机会给你,你有什么想说的?”
“我……”那人刚涩着嗓子要开口,虞敬轩忽听到一旁传来“咚”的一声响,侧目一看就见半截生土豆咕噜噜地滚到了脚边。
“我!”求生欲让李序不管不顾地生吞了半截土豆,连嚼都不带嚼一下,像是生怕嚼两口慢了速度自个儿就没命了,结果却被噎得直翻白眼,本能地用被绑着的手去抓挠自己的脖子,试图凭借外力将土豆抠出来,另一边又着急想要发出声来,两相用力适得其反,眼瞅着人就要背过气去了!
“我去!”虞敬轩被这变故吓了一跳,也顾不上去维持自己心狠手辣大老板的人设忙扑过去救人,官珞率先一步用腰间的软剑斩断了捆绑的绳索从背后将人拖拽了起来,一手成拳抵在李序胃部,一手成掌按拳,猛地往下一按再是向上一提,怪力少女连番发力,那半截卡住气管的生土豆如同被投石器发射而出的巨石一般从李序喉部直接射了出来,好巧不巧掉进了老鬼端着的碗里。
老鬼看戏不成反成戏,怒而暴起将碗倒扣在了死里逃生的李序头上,扭头跑了。
死里逃生的李序,全然无视了脑袋上扣着的碗,虚弱地抬手:“咳,咳咳,我、我卖的是假货,根、根本就没有盘龙玉樽这东西。”
虞敬轩看着死里逃生还不忘抢答的李序,摇头感慨道:“你是真怕死。”
写前2K字时我的内心:想吃火锅,好想吃火锅,要沾牛肉酱加醋加辣加香菜……
写到最后,我的内心:好了,失去食欲,可以专心减肥了。
(我太贴心了,这样半夜刷到更新你们看了也不会想吃东西了,嘿嘿嘿)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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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13章 第 213 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