京兆府探案录 第167章 第 167 章

“可以啊小白。”官珞一脸赞许地拍了两下小白的肩膀，“说话越来越有深度了，算了，反正我预想的这些暂时也都还没发生，就不要做这杞人忧天的事情了，还是先按老规矩去排查曹家兄弟的邻居，询问四周案发时有无见到什么可疑的人，哦，对了别忘了询问曹家兄弟的妻妾们，獬豸是在替她们的遭遇打抱不平，难保不会有人知道什么，等口供问完了记得收拾好了交给冯司法，唉，最近这段时间可真是辛苦冯司法了。”

官珞想到冯司法最近愈发憔悴的面庞，宁王就是挂着个闲职并不顶用，虞敬轩也受那禁令的限制，鞭长莫及，这重担全押在冯司法身上，官珞心里也觉得有些过意不去，正琢磨着一会儿去翠微楼给冯司法订一盅鸡汤过来犒劳一番，忽然听见小白大惊失色地声音。

“诶？冯、冯司法人呢？”

小白这一声惊呼让官珞如梦初醒，这才反应过来冯司法不见多时，仔细回忆了一番才猛地一拍脑门，一脸懊悔地道：“糟了！把冯司法给落医馆了！”

等官珞和小白紧赶慢赶赶回医馆的时候冯司法已经被受害人家属折磨得差不多了，出门时还整洁的衣冠，这会儿变得歪的歪，皱的皱，衣服袖口还被蹭上了好些红白相间的脂粉，想来此前是被哪个哭花了妆的妇人直接当帕子用了。

官珞看着一脸生无可恋模样坐在医馆一角，发冠都歪斜了的冯司法，总感觉那角落里以冯司法为圆心，半米之内都散发着怨念的黑气，让人轻易不敢上前。

小白心大，见冯司法这副惨状居然一个没忍住“噗哧”一声笑出了声，官珞眼睛一花总觉得冯司法周围的光线都随着小白的笑声暗下去不少。

冯司法心如死灰地抬眼看向官珞同小白，有气无力地冲着两人所在的方向抬了下手道：“你俩还记得要回来啊……”

官珞尴尬地扯了下嘴角，解释道：“失误失误，不过怎么搞得这么狼狈？”

冯司法闻言微微叹了口气，联想到刚才那群围在他身旁哭啼不止的女子身上怨念的情绪倒是消退了些，理了理衣冠叹息着道：“唉，曹家兄弟俩贪好女色，府中姬妾众多，如果这二人成了这样，他们二人的那两群妻妾却不知该如何是好了。若是写了婚书明媒正娶的妻子，遇到这种情况还能想法子和离，毕竟这兄弟俩也不是什么好东西，和离也不违背道义，可这姬妾就同那物什一般，若无主人家首肯，便只能在府中凄惶度日，连个盼头也没有。”

“想到今后境遇，你说她们又怎么能不悲呢？”冯司法年纪大了，看事情想问题也带着数十年来的阅历，想得自然比官珞等人都要深远，经由冯司法这一提点，官珞才恍然大悟，心中原先因曹家兄弟的境遇而生出的那一点快意也随之荡然无存。

人与人之间的对彼此遭遇的共情总是凤毛麟角，且这其中还有许多都带着自以为是的片面，冯司法即便是被獬豸犯下的案子搞得华发丛生，也不忘揪心曹家兄弟姬妾此后的出路，可绝大多数的人都在出了一口恶气后将此事涉及的人事淡忘，只记下属于獬豸的丰功伟绩，獬豸庙也在二月初八春闱这日动工开建了。

獬豸庙选址是直接选了城北一座荒废许久的土地庙，在原有的基础上直接做了改建，拆了原本就已经损毁的土地像，命能工巧匠依着山海经中所描述的獬豸形象做了泥塑，庙宇中破损的地方也聘请了工匠修补，还将原本朴素的房梁用了彩绘画上了獬豸的神像，着庙宇才刚开建了几日便有百姓按耐不住来到庙门外祷告上香。

主持修建獬豸庙的商人见此情景，为了方便众人还特意在门口的位置摆上了一个大铁箱，方便来祷告的百姓许愿祈福，一个让京兆府众人头疼不已的家伙如今且被普通百姓奉若神明，官珞知晓此事后也是觉得哭笑不得。

好在自从初三那日獬豸伤了曹家兄弟后便销声匿迹了一段时间，也不知是因为累了还是因为京兆府自那之后便联合了金吾卫加强城中巡查力度让獬豸开始忌惮，虽说因为獬豸突然失去了踪迹，让抓捕工作止步不前，但相对来说，官珞宁愿獬豸就此消失也好过他一次一次地给他们带来“惊喜”。

春闱历时九日，獬豸便也消失了十几日，反倒是那獬豸庙一日日成型，官珞心中忧虑却无从说起，只能眼看着那庙宇逐渐修成。九日后春闱结束，官珞没等来獬豸的消息，反倒是等来了南境四皇子传回的捷报。

对于朝堂上许多人来说，这传回的捷报是大大出乎意料的，甚至在站着听永康帝身旁的内侍神情激动地诵读捷报时还莫名觉得脸颊生疼，好似有什么东西悄无声息地猛扇他们巴掌。

“……平南元帅岑霖，身先士卒，不拘小节，与诸将同寝同食，礼贤下士，选贤举能，整残部组新军，于二月初一以奇袭绕敌后攻之，断蠡军粮草，歼敌军百余人，小胜蠡军。”

“好！好啊！不愧是朕亲点的平南元帅！不愧是朕的儿子！”永康帝连日来阴郁的心情终于被这快马加鞭寄来的捷报安抚了一二，激动地从龙椅上站了起来，“赏！朕要重重地奖赏他！不，不光是他！朕要犒赏三军！”

兴许是因为常绥军先前的败北让永康帝整日处于一种要败给蠡国这一小国的惶恐不安之中，以至于不过一场小胜便如同打了鸡血一般，火急火燎地命礼部安排犒赏三军的事宜，像是生怕慢上一步，这胜利便会消散。

吩咐了礼部安排相关事宜，永康帝便散了朝回了大明宫，一路回去面上那喜悦就未曾褪去，甚至还有心情同自己贴身的内侍闲谈：“朕是当真没想到老四居然有此等才能，原先想着他母亲早逝，本人又一心向往自由，便由着他在外闯荡远离这朝堂纷争，没想到竟是差点便埋没了他，唉，宫粟，你说老四会不会心里怨恨我此前对他疏于照料？”

宫粟从进宫时便跟在永康帝身旁，见证了永康帝从一个寂寂无名的王爷变成如今的九五之尊，可谓是陪伴永康帝时间最久的人，也是最为了解他的人，几十年的相伴让他学会了如何恰如其分地说出永康帝想要听到的答案。

“四殿下宅心仁厚，赤诚忠勇，若是当真怨恨陛下便不会逆流而上，主动请缨替陛下解了南境之困，再说了，陛下原先放任四殿下纵情山水也是因为怜惜四殿下生母早逝，又无同胞兄弟姊妹帮扶，如四殿下这般心性纯良，留在京中才是大大的不好，陛下这拳拳爱子之心，四殿下定然能明白。”

“是啊。”宫粟一番话夸得永康帝身心舒畅，眯起了眼睛感慨道，“老四太过纯良，京中原先又因为老二和老三他们相争多是诡谲险境，老四没什么自保的能力，又亲近兄长当时若是留在京中难保不会被误伤，不过如今好了，他现如今也是有军功做依凭之人，待他得胜归来便不让他再出去了，趁着朕现在还有精力好好磨练他一番，将他打磨好了，日后岑钦那小子用起来也能顺手。”

“陛下这是决心要培养四殿下了？”宫粟心知岑霖这次得胜算是彻底入了永康帝的眼，但还是明知故问地道。

永康帝笑着横了宫粟一眼，两手往身前一揣，反问道：“此等良将，难不成还真要叫他埋没了不成？更何况这次南境的困局倒也叫朕看清了如今大睢的情况，此前因为虞家太过显眼，以至于我都没能发现，原来这朝中武将竟无一人可顶替虞家父子。”

宫粟装作不明白永康帝话中的含义，打着太极符合道：“常绥侯父子维护大睢边境数十载，此等功绩，便是大睢开国至今数百年也是少有，自然是独一无二。”

永康帝也并非是要全盘否认虞家的功绩，可正是因此，常绥侯府不光是功高盖主引人忌惮，更为深层的隐患却是……

“只是越是因为如此，便会像此前那般，我大睢一但失去了虞家，朝中便无人可顶无人可用，虞家就像是那棵枝繁叶茂的参天大树……”永康帝顺手指向不远处花园中央一棵枝繁叶茂甚至到了遮天蔽日程度的樟树，“他在不断壮大的同时也盖住了其他树木生长所需要的阳光，让那些与他同列的树木无法茁壮成长，只能变成矮小低微的灌木，这对于整片花园的格局来说都是不利的。”

“不光如此，岑钦太信任依赖虞家，自古以来外戚干政的例子还少么？即便是如今的虞家忠心耿耿毫无野心，可你又能保证十年二十年之后，在追逐权力的过程中人心就不会变质么？”永康帝的眼睛望向樟树的方向，眼中全是岁月沉淀下的对人性的怀疑，知道虞家忠心耿耿同他忌惮虞家，从来就不冲突。

宫粟听得永康帝的比喻只觉得心惊，看着花园中那棵枝繁叶茂却岌岌可危的樟树，只为如今还被关在府中的虞敬轩捏了一把汗：“那陛下的意思是要……”

“老四跟虞家一样，同岑钦他血脉相连，若是再得了军功加持，便可同常绥侯府制衡。”永康帝将目光从樟树上收回，冷静又无情地挥手吩咐道：“回头记得命花匠好好修修这樟树的枝桠，别阻了其他植株的发展。”

宫粟闻言悄悄松了一口气，低头应了声“是”，永康帝说完便仿佛什么时候都没发生过，继续往大明宫的方向走，一直走到殿门口才开口道：“命中书令过来见朕，朕要召虞霁白回京养伤。”

永康帝的思路就是：我知道你现在不想谋朝篡位只想帮我和我的儿子守住江山社稷，但你能保证将来你不会变么？就算你能保证你将来不会变，那你保证你的后世子孙不忘初心么？反正我已经变了（以前跟人称兄道弟娶人家妹妹做老婆，现在忌惮猜忌打压），所以觉得你也迟早会变，那我就要未雨绸缪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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