值得庆幸的是这种着睡莲的池水不深,除了被冻得瑟瑟发抖以外褚裴椋看起来并没有什么大碍。
官珞神情复杂地将人从池水里捞了上来,看着眼前这个低垂着头瑟瑟发抖的少年,皱眉问道:“他们为什么把你推下去?”
褚裴椋被冻得狠了,身上的衣服也湿透了,这会儿风一吹连面皮都在发抖,官珞现在他旁边都能听到他牙冠打架的声音。
也不知过了多久,官珞才看到褚裴椋低垂着眼几不可见地摇了摇头,憋出了半句话来:“不、不是,是、是我、我自己掉下去的。”
“你是想不开还是嫌热,大冷天往湖里跳?”褚裴椋这话一听就知道是假的,官珞也懒得跟他在寒风里掰扯,带着快冻成雪人的褚裴椋就往兰院宿舍里走。
褚裴椋的宿舍现如今只有他和赵迅两人住着,这会儿兰院没课,官珞带着褚裴椋进屋的时候赵迅正坐在屋子里看书。
赵迅听见推门声抬头,第一眼看见官珞本能地皱了一下眉,刚想开口说些什么便看到了现在官珞身侧的褚裴椋。
“你这是……”赵迅看着浑身湿透了,面色被冻得发紫的褚裴椋,眉头紧紧锁死,“这次又是谁干的,梁平萧的那群跟班么?”
“没有,不是的,是我自己不小心。”褚裴椋矢口否认,低垂着的脑袋连连摇头,看起来很是惶恐不安。
赵迅看着褚裴椋软弱的样子便来气,先前梁平萧在的时候他便就是如此,如今梁平萧死了,褚裴椋还是这副样子。
“算了,你既然自己不愿计较,我也不管这闲事了,你先去换身衣服吧。”赵迅有些生气,说完便重新把头低了下去,不再去理会褚裴椋。
褚裴椋抬头看了一眼好像在生闷气的赵迅,小声地说了声“对不起”,然后便哆哆嗦嗦地转身冲着官珞僵硬地行礼:“多谢官捕头。”
“不必客气,你收拾吧,我先告辞了。”官珞说完便转身往门外走,离开时听见背后一阵悉悉索索的声音,大约是褚裴椋在衣柜里翻找衣物。
刚才发了通脾气的赵迅,像是想到了什么忽地开口冲着褚裴椋提醒道:“这个时辰兰院的澡堂应该没热水你……”
“我知道的,没事的。”褚裴椋轻声回道。
官珞出了褚裴椋的宿舍一边走一边回忆着刚才赵迅和褚裴椋的反应,她总觉得褚裴椋的态度反应都不太对劲。
褚裴椋到底也是肃毅伯府上的公子,虽说可能本人并不得肃毅伯的喜爱,但就那个被驱逐出府的小厮状况来看,褚裴椋那个做兵部侍郎的大哥对他还算是不错的。
但为何被人欺凌了却不敢说?
而且听赵迅话里的意思这应该不是第一次,且很有可能梁平萧之前也曾欺凌过褚裴椋,这应该就是褚裴椋跟梁平萧之间所存在的矛盾。
官珞离开后褚裴椋便收拾了东西去了澡堂,鸿鹄书院每个分院都配备有学生澡堂可供学生日常使用,老师则多半配备有单人的澡堂,条件也算得上不错。
褚裴椋哆哆嗦嗦半天才把身上的湿衣服脱下,将整个人浸泡到了热水里,被冻得几乎没了知觉的身躯在乍一接触到热水时本能地打了个颤。
褚裴椋捧了两捧水扑到自己脸上,那被冻得表情都要失控的面部也逐渐恢复过来,褚裴椋抬头,正对上前方摆着的一面铜镜。
铜镜虽模糊了他的面目,但他却能透过铜镜看清自己的眼睛,一双饱含屈辱与怨恨的眼睛。
他知道赵迅在想些什么,也清楚赵迅厌恶他的懦弱,可他没办法……
那些人都握着他的把柄,就像当初梁平萧那样。
官珞顺着书院里的小道一路往外走,却一直没遇见虞敬轩,心里免不了有些担心,便转道去了常绥侯府,想要去瞧一瞧虞敬轩这家伙到底是因为什么放了她的鸽子。
可等官珞到了常绥侯府门外却意外的被长平郡王的人拦在了门口。
“郡王有要事同虞大人相商,闲杂人等不得打扰。”长平郡王的人举着一柄利剑,面无表情地拦住了官珞。
官珞挑眉看向站在一旁手足无措的侯府管家,似乎是在询问这常绥侯府的大门何时轮到他们长平郡王府的人来做主了。
这般喧宾夺主不讲道理,这兄妹俩还真是一个德行。
“这位是我们家二公子的部下,这会儿来找肯定是有急事,不如……”侯府的管家话刚说了一半便被人无礼打断。
“那也得等着。”
官珞气得要命,但看这架势也不好硬闯,心里头更是担心是不是上回虞敬轩给娴姻郡主下毒的事情被长平郡王给知道了,人家上门来兴师问罪了。
人家到底是个郡王,还是个挺有钱的郡王,官珞心里担心便佯装着离开然后偷偷绕到另一侧墙边,一个跃起翻墙进了侯府。
索性长平郡王只是派了人守住了大门口,还没把常绥侯府给彻底围上,这般看来虞敬轩应该没什么大碍。
官珞虽这般想着,但不看上虞敬轩一眼总归是不放心,便绕着常绥侯府转了大半圈最后在湖心亭瞧见了人。
官珞刚看见这三人的时候还忍不住在心里头吐槽了一句长平郡王的恶趣味,总在这种冰天雪地的大冷天里挑这种四面漏风的地方呆着。
上回游湖是这样,这回来了常绥侯府又是这样。
可紧接着官珞便瞧见那娴姻郡主忽地起身,端着茶,扭着纤细的腰肢,面色羞怯地走到虞敬轩身侧蹲下递上了茶水……
官珞抖了抖眉,心道,这娴姻郡主可真是厉害了,都被虞敬轩毒过一回了还敢往前凑,也不怕再被毒一次。
再然后,官珞瞪大了眼睛看着虞敬轩伸手一根指头挑起了娴姻郡主的下巴,嘴角勾着玩味的笑,模样看着轻佻又散漫。
官珞:……
官珞瞬间不淡定了,看着亭子里那三人,一个眉眼含情,一个态度暧昧,还有一个长平郡王一脸看好戏的欣慰模样,就差拍手叫好了。
虞敬轩这个王八蛋!她刚才还担心长平郡王会来兴师问罪为难他,结果他还跟人兄妹俩相谈甚欢?!
白费了她一番功夫!
官珞翻了醋坛子,随手捡了颗石子用了七分劲儿冲着亭子甩了过去,人转身便走,片刻也不想多留。
茶杯无端端地碎在了娴姻郡主的手心里,温热的茶浇了她一手,精致的衣裙上也撒满了茶水。
娴姻郡主被这突如其来的变故吓了一跳,本能地想要起身四处张望,只是自个儿的下巴还被虞敬轩捏在手里,只能僵硬着身子勉强地冲着虞敬轩笑着,仍有茶水一路沾湿了几重衣。
“太丑了。”虞敬轩低头瞥了掉下地上的碎石子一眼,随即有些嫌弃地看向娴姻郡主,松开了对方的下巴,抬眼看向面色尴尬中透出些恼怒的娴姻郡主,继续补充道,“我大哥不会喜欢这样的。”
长平郡王面色一瞬间变得铁青,仿佛是被虞敬轩给耍到了,怒道:“二公子莫不是在耍本王?你要舍妹向你赔礼道歉,舍妹也做了,你到底要如何才肯帮忙?”
今日长平郡王突然造访,领着娴姻郡主过来找虞敬轩,虞敬轩第一反应还当对方是上门来兴师问罪的,谁知长平郡王却坦诚地很,既没有为了之前虞敬轩毒哑了娴姻郡主的事情而计较,更没有跑来兴师问罪,反而开诚布公地跟虞敬轩讲明了来意,直说就是为了和亲一事前来,想要求虞敬轩帮个忙。
长平郡王的意思是既然虞敬轩不乐意,那就换虞霁白,只要扛过这一阵子,之后和离也成,嫁妆也许诺得丰厚。
按理说,应该没人会拒绝,只是虞敬轩看长平郡王这一家子膈应得慌,可不想成天看着这两人在眼前晃悠。
虞敬轩斜了眼怒气冲冲的长平郡王慢悠悠地解释道:“郡主的姿色,我哥是看不上的,但蠡国那种异域小国就不一定了,但若是郡主再丑上几分,丑得见不了人了,那自然是和不成这亲了,郡王懂了么?”
***
长平郡王和虞敬轩后来说了些什么官珞不清楚,浑浑噩噩脑子发懵地过了大半日,一直等到天黑透了才遵循先前同谢直的约定来到了鸿鹄书院,谢直也算守信用,早早地等在了书院大门口,见官珞来了便带着人直接去了校史陈列室。
校史陈列室外头还挂着把大锁,锁上积了一层厚厚的灰,一看就是平常不怎么有人过来,官珞想也没想,从袖子里掏出跟铁丝,熟练地往锁芯里捣鼓了两下便撬开了锁,惹得旁边站着的谢直一阵大惊小怪。
“官捕头厉害啊,这溜门撬锁的活都干得这般顺手。”谢直一边说一边小声地鼓了两下掌,直到被官珞斜了一眼才收了手。
官珞推开了门,一股难闻的霉味便扑鼻而来,显然这校史陈列室被封闭了许久,连带着里头的空气都散发出了一股子陈旧味道。
官珞抬手在鼻尖轻扇了两下,适应了一会儿这股陈旧味道才跨了进去,身后紧跟着谢直,官珞微微侧身看向关门的谢直,挑了挑眉道:“多谢谢老师带路,谢老师可以走了。”
谢直闻言,关门的手一顿,转头看向官珞苦笑道:“官捕头这般过河拆桥不太好吧?”
“没什么不好的。”官珞不理会谢直的话,从袖中掏出一个火折子照明,一边打量着四周围的环境一边道,“谢老师非府衙人士,无需牵扯进来。”
校史陈列室的布局跟寻常的书楼类似,一进门便是一排接着一排整齐划一摆放着的书架,书架上堆满了书籍、纸笔等一系列的东西,仔细看还能瞧见书架靠外的一侧木头上挂着牌子,牌子是木质的年久失修不算还有些虫蛀和发霉的迹象,官珞用袖子擦了擦面前这个书架上挂着的牌子,依稀瞧见上头用刻刀刻下的一行字“永康十六年梅院存”。
官珞灵光一闪,又依次擦了附近几个书架上挂着的牌子,从左到右一路写着“永康十七年梅院存”、“永康十八年梅院存”等字样。
如此看来,这书架应该是按照找年份和学院在排序,横向代表年份,且从左到右年份依次增加,纵向则代表分院名称。官珞摸清了规律,很快便在左侧靠里的位置找到了“永康十年兰院”的字样,也不顾这上头到底积了多少年的灰,直接上手翻找了起来。
谢直看着官珞一边翻找一边因为激扬起的尘土而忍不住小声地咳嗽,也不插手也不离开,反倒是靠在了身后的书架上有些好奇地发问道:“官捕头,我能冒昧地问您一个问题么?”
官珞翻着手上的册子头也不抬地怼道:“既然知道冒昧你还问?”
谢直看着官珞这副不假辞色的样子,不由得轻笑出声,狭长的狐狸眼缓缓眯起:“我就是好奇,你为什么这么讨厌我?”
“大睢律里头有哪条规定说了我不能讨厌你么?”官珞一边找东西一边分心怼人,可说出来的话杀伤力仍是不减,“还有,你既然知道我讨厌你,为什么还要凑过来?”
官珞忽地抬头看向谢直,大约是因为谢直率先挑明了话,官珞也不再掩饰什么,眼神中透露出审视:“谢直,你很奇怪。”
谢直身上那种诡异的感觉并没有因为谢直这几次三番的帮助而消失,反而每次谢直冲着她发笑或者接近她时,那种感觉便会变得十分强烈,官珞也说不准,这种怪异的感觉到底源自于何处,只是本能地讨厌谢直,特别是在对方眯着眼睛若有似无地发笑的时候。
“没什么奇怪的,官捕头是女中豪杰,大睢独一无二的女捕快,我心悦官捕头,自然是忍不住便要凑过来的。”
官珞偏头,看着谢直说话时不由自主眯起的眼睛还有那扯起的嘴角,忽地上前跨出一步,冷月似的眼眸直直地盯着谢直的眼睛,目光沉稳像是想要从那眯起的眼睛中窥探出谢直的真心:“你心悦我?”
谢直点头,嘴角的弧度逐渐扩大。
官珞轻笑了一声,看着谢直的眼睛道:“睁大了你的眼睛,看着我,再说一次。”
谢直面上的笑容一僵,扯开的弧度逐渐收回,眯起的狐狸眼渐渐恢复原状,官珞看着那双眼,眼底没有像虞敬轩看她时那种情义,也没有落入眼底的绚烂桃花,冰冷的像是在看猎物。
谢直说不出口,官珞嘲讽似地撇了他一眼,继续翻找书架上的书籍册子,谢直还是维持着刚才的那副样子,只是不再说话也不再那般似笑非笑地看着官珞,反倒是低垂着脑袋把玩着自己的手指,一副百无聊赖的模样。
永康十年能够保存下来的东西并不多,说是校史陈列室,但里头摆放着的东西大多是些曾经在鸿鹄书院就读的学生留下的东西,再不就是些学生的名册,刚才官珞手里拿着的那本薄薄的册子便就是学生的名册。
官珞毫不意外地在名册上找到了周老师等人的名字,刘戎作为永康十年春闱的探花郎,后来又管拜三品坐到了中书令的位置,他的名字自然是被排在了前列,周老师和朱老师的名字也紧跟其后,唯独只有曲枫泊的名字藏在了角落里,被人写上后又用红笔划去,而关于那所女子学堂的学生信息却是一点也找不到,要不是先前曾在卷宗中读到过这所女子学堂的痕迹,她怕是很难查到有关于这所短暂存在过的女子学堂的信息。
学生的名册只能证实当年刘戎、周老师、朱老师还有曲枫泊都是鸿鹄书院兰院的学生,除此之外再没有其他有用的信息。
官珞想了想,将学生名册揣进了腰间,又转头开始翻找起书架上其余的物件,余下的多是些学生们曾留下的一些文章字画,比较让官珞感到诧异的是鸿鹄书院内竟然还藏着永康十年春闱的榜单,长长的一卷被仔细地折叠在一起放在书架上,纸张已经泛黄且变得有些脆弱,官珞小心翼翼地将之展开还未来得及细看,忽听到屋外传来了一阵喧闹声。
“走水啦!走水啦!快来人救火啊!”
这两天的热搜都是冠状病毒,大家一定要多保重身体呀!做好预防措施,避免去人多的公共场合,回家后要记得好好洗手!希望疫情能快点结束,大家都要平安过年~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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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0章 第 130 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