迷蒙的森林深处,忽然有一辆破旧的厢式汽车,闪着微弱的灯光颠簸而来。大家仿佛看见救星一般,一拥而上,硬是拦截住了那辆汽车。
“遇上你们这些蠢猪,该我倒霉,都上车吧!”司机叫骂着,“谁要是乱讲话,我就把他轰下去!”
随着一阵嗡嗡的引擎声,厢式汽车像一个苟延残喘的老人,朝着小镇的方向,缓缓地驶去。满脸胡茬子的司机,嘴里哼哼唧卿的,也不知道是在唱歌,还是在自言自语。
凯瑟琳紧紧地攥着我的手,不安地悄悄说:“梦,我总觉得有些不对劲儿。”
我不禁把脸扭向了凯瑟琳,压低声音问道:“哪里不对劲儿呀?”
凯瑟琳说:“你不觉得这辆车很奇怪吗?我仔细观察过了,这一带荒无人烟,连条路也没有,这车是怎么开过来的?”
我愕然地连连点头说:“你说得没有错。这一带山高林密,确实没有路。而这辆厢式汽车,好像是专为我们这些落难人而来的。”
凯瑟琳点头说道:“是的,我就是这样想的。你看看那个司机,一副刁钻古怪的神情,好像心里压抑着难言的兴奋和喜悦。”
我情不自禁地陷入了沉思。凯瑟琳的观察没有错,我也感觉到那个司机不像是正经人。难道说,我们遇上了打劫的强盗?如果就这样去跟大家讲,谁又肯相信呢。此时此刻,即便是遭遇到了强盗,也决不能打草惊蛇。不管怎么说,这辆厢式汽车,毕竟是在朝着小镇的方向行驶。俗话说,车到山前必有路,船到桥头自然直。只要到了人口聚集的小镇,总有解脱的办法。
眼看着厢式汽车驶进了小镇,我和凯瑟琳把眼睛睁得大大的。然而死气沉沉的小镇上,连个人影也没有。我正思索着接下来的对策,汽车轰然一声开进了一个阴森森的古城堡。
“都下车吧!”司机大声吼叫着,“都到古城堡里避难去吧!”
司机把大家轰下了车,又开着乌龟似的厢式汽车,摇摇晃晃地驶去了。眨眼的工夫,竟然消失的无影无踪。这时候,古城堡的大门吱呀一声打开了,从门里走出来一位干瘪的老太婆。她拄着拐杖,佝偻着腰。脸上挂着一副鹰钩鼻子,一对鹞子般的眼睛闪着桀骜的目光
“请吧!请吧!”老太婆操着沙哑的嗓音嘿嘿地笑着,“远方来的贵客,请进古城堡休息吧!”
尽管觉出这位老太婆的行为十分诡谲,但旅客们一路颠簸而来,骨架子都快要散了,也就顾不得去多想,纷纷地走进了古城堡。我和凯瑟琳怀着警惕之心,只得随着大家来到了古城堡的大厅。
没过多久,那些体力已经透支的人,一个个横七竖八地躺在大厅里,很快就沉入了梦乡。我因为飞机迫降时头部受了伤,此刻躺在大厅的角落里,也昏昏欲睡。
“梦,”凯瑟琳摇醒了我,悄声说道,“我越来越感到恐怖。赶紧说服大家,尽快离开古城堡吧!”
我有些无能为力地说:“你看看,大家累得跟掉了魂儿似的,怎么会跟我们走?”
此时,已经到了夜半时分。大厅里,猛可里响起一声慑人心魄的惨叫,把熟睡的旅客们惊醒了。大家惊慌失措地坐在那里,闹不清发生了什么事情。黑暗中,影影绰绰地出现一群晃动的人影儿,将旅客们团团地包围了起来。
“吸血鬼!他们是吸血鬼!”
凯瑟琳大叫着,拽起我就跑。然而,密密匝匝的包围圈,又哪里冲得出去。眼睁睁地看着吸血鬼将一些旅客的喉咙咬断,贪婪地吸食着鲜血。于是,一场人鬼大战在这座古城堡里展开了。在你死我活的打斗中,我手里的银刀也丢失了。
在这危急的时刻,冷不丁冲过来一个披发女郎。她一只手拉住了我,另一只手抓住了凯瑟琳,飞脚将冲到眼前的吸血鬼狠狠踢开,然后拽着我们两人迅猛地冲出了包围圈。她的力量之大,动作之敏捷,非常人之所能。就这样,我和凯瑟琳被救出了古城堡。
一行三人一路奔跑,来到了密林深处。斑驳细碎的月光透过枝叶,撒落在我们的身上。我和凯瑟琳惊讶地发现,营救我们的那个女人,竟然是狼人索菲娅。
“我的上帝!”凯瑟琳目不交睫地注视着索菲娅,“怎么会是你?”
索菲娅放声大笑,说:“在阿姆斯特丹的桥头,我被你们打败之后,始终就没有离开过你们的左右。你们更不会想到,当你们踏入机舱的时候,我也乔装打扮混迹在旅客当中。不瞒你们说,我所惧怕的就是你们手中的银器。不过,我若不惧死,那银器对我来说也就失去了意义。”
凯瑟琳冷静地问道:“直说了吧,你怎样才能放过我?”
索菲娅说:“凯瑟琳,两年多来,你一直对我有误解,以为我是挟嫌报复,非要置你于死地不可。”
我不解地问:“那你是为了什么?”
索菲娅说:“虽说狼人和吸血鬼同是黑暗生物,但狼人跟吸血鬼是不一样的。吸血鬼是成群结伙地聚在一起,而狼人大多都没有朋友,孤独地生活在社会的边缘,或者干脆远离人类。有很多狼人的心里,还残留着些许的人性。他们会在变身之前,独自躲到荒无人烟的地方,一直等待天亮,为的是避免伤害人类。昨天在钻石之都的桥头上,偶遇凯瑟琳,追着她想说几句贴心话,但被她误会了。”
凯瑟琳一时也分辨不出索菲娅说得是真话还是假话,便说道:“既然你无意伤害我,为什么要把梦天翊咬伤,这不是要害他变成狼人吗?”
索菲娅说:“那是因为他的银戒指弄疼了我,一时间出于本能的冲动,这才伤害了他。如若救他,只能指望你爷爷詹姆斯啦!”
凯瑟琳说道:“你不会拿话诓我们吧?”
索菲娅说:“诓你有意思吗?”
我说:“这么说,你愿意放我们走。”
索菲娅点点头,说:“当然愿意!不过,我想请你们帮我做一件善事,把我从苦海中解救出来。可以吗?”
凯瑟琳问:“怎么个救法?”
索菲娅平静地说道:“凯瑟琳,生为狼人是很痛苦的,可是我又无法完成自裁。一位吉普赛占卜师告诉我,只有请人将银刃插入心窝儿,把心脏剌透割裂,方能彻底断绝生机,从而结束痛苦的狼人生涯。”
凯瑟琳惶恐地说:“不,不,这绝对不行!你为什么不去求助我爷爷,让他用法术拯救你呢?”
索菲娅叹了一口气,说:“你也知道,被狼人咬过以后,必须在下一个月圆之夜到来之前,请驱魔师清除体内的毒液,才能避免沦为狼人。而我,已经失去了最佳的时间。只有结束自己的生命,才会得到解脱。”
凯瑟琳痛苦地说:“可是……可是叫我怎么下得去手哇?”
索菲娅将脸扭向了我,说:“你也拒绝我的请求吗?”
我艰难地说道:“我……我也不怕你笑话!长这么大,我连只鸡都没杀过,又怎么敢去杀人?”
索菲娅笑了笑,说:“你将要杀的并不是人,而是一个随时都有可能伤害人类的狼人。你是在做一件大善事,这也不可以吗?”
我默不作声地看着索菲娅,实在无言以对。当一个强悍的狼人驯顺地站在你的面前,诚心诚意地信赖你,并把自己的生命托付于你,你怎能不为之感动呢?昨天还是
那样的憎恨她,今日竟不由自主地肃然起敬。从理性上讲,自己应该帮助她。但是从情感上说,却无论如何也不能那样去做。
索菲娅没有再为难我和凯瑟琳,她冷不防从凯瑟琳的手里夺过银刀,直向自己心窝剌去。刀刃扎进了胸脯,只见鲜血迸溅。然而,索菲娅却再也没有力气了。她的眼里闪射着求助的神色,嘴角涌出了鲜红的血水。
“梦!”凯瑟琳紧紧地闭上了眼晴,几近哀求地说,“快!快帮帮她……帮帮她吧!”
我狠了狠心,走上前去握住刀柄,用力往索菲娅的心窝里扎去。只见索菲娅冲着我微笑着,嘴里却冒出大口大口的鲜血。我的手越来越颤抖,嘴唇也在不由自主地哆嗦着。面对此情此景,两行热泪止不住扑簌簌地滚落下来。索菲娅颓然地倒下了,渐渐地现出了人形。
我和凯瑟琳很隆重地埋葬了索菲娅,并请她的爷爷詹姆斯施展法术,驱除了我血液中的毒素。为了医治凯瑟琳因失去索菲娅而患上的忧郁症,我盛情地邀请她来到了中国。当凯瑟琳登上万里长城的时候,她的脸上涌现出了美丽的笑容。
那是一个阳光和煦的早晨,我把凯瑟琳送到了机场。在临分手告别的时候,她紧紧地拥抱着我,要求我同她一起飞往爱丁堡。言外之意,希望我能够入赘苏格兰。但是,我委婉地拒绝了。不是说我不喜欢她,而是我舍不得离开自己的祖国。凯瑟琳很理解我的心情,含着眼泪亲吻了我,然后恋恋不舍地登上了飞机。
我默默地望着那架飞机腾空而起,渐渐消失在蓝天白云之间,心中十分怅惘。我想,大概是我也爱上了她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