齐怀生目光聚焦,一双瞳孔色调深沉却微亮,像闷在黑夜里燃烧的野火。
他看着耐心,其实暗含威胁的意味。陈向然想,这个人一定有什么方式,能让申恺这样自尊心强的一类人俯首。他初步推断——这人不能惹。
也不能怂。
“生哥啊……”他若有所思,“哦,天气预报,还是反向的。”
“……”申恺面露凶光,被齐怀生瞟一眼,愣在原地,悻悻收起表情,愤愤地“哼”一声,转过脸。
齐怀生似乎是动了动嘴角,被气笑的,陈向然看出他不比申恺气得轻。
他穿过在场的人,来到陈向然面前,靠得极近,又迟迟不说话,用这种方式给人压迫感。陈向然听到他很轻的呼吸。
阵雨冰凉,哗啦啦倾盆而下,隔绝在酒吧门外。
陈向然紧张,越紧张,越扯着嘴角笑。在人看来仿佛是挑衅。
“替人出头是有代价的,明白吗?”齐怀生捏住他下巴,迫使他抬头与自己对视,“不学聪明点,就只有被吃的份。”
他在“被吃的份”上加了重音。
陈向然眼似深潭,当场有样学样,也动作生硬地捏过他的下巴:“我一个糙汉子,生哥也吃得下?”说完他还被自己逗乐了。
齐怀生感到吃了一瘪,放开陈向然,也拧开他的手。远了半米,反倒打量起这个红唇眼影的“糙汉子”。
目光掠过少年柔软乌黑的发梢,往下,到被白衬衫修进裤腰的瘦削腰肢。再抬眼见他一脸婀娜的妆容,也不知是哪路货色。
偏偏还拿出一副正道模样。
齐怀生还没说,申恺就迫不及待话赶话:“我们生哥还就什么都吃得下!”
“……”
齐怀生斜睨他一眼。
另一个说:“别不识好歹,生哥身边上赶着的人,排队排到山下去咯。”
陈向然摸摸下巴,发挥他超乎常人的想象力,从刚才的两句话中,联想出这些人“万花丛中过”的姿态。不禁轻笑一声:“你这样的,我见多了。你还嫩点。”
齐怀生微一眯眼,心想这样的妖艳货色,也不知混的哪块地方,见多了某些东西很正常。可这么说就是瞧不起人了。他猛然扯过陈向然的衣领,逼得他朝后仰:“哪样?你很嚣张?”
对方的气息喷到脸上,陈向然举手投降,脸上寻衅似的,眉眼一弯,若隐若现地笑着。他想起母亲身边那些男人,一个比一个能说会道,嘴甜,讨人欢心。
她有钱,那些男人都喜欢她的钱。
“想知道吗?”陈向然开始周旋瞎扯模式,“这次放我走,下次就告诉你。”不会有下次了。
“不想。”齐怀生面无表情地放开他,“你可以走。只要别再让我看到你打扰我兄弟找人。”
陈向然故意听错:“打扰你兄弟拐人?你们都什么团伙?”
申恺:“学习小组。”
陈向然:“……”
得,都是学生。
一屋子不正经的气息,还学习小组?脸都不红。
水珠、雨幕,飞流而下。街上积水浑浊,哗哗奔流。
陈向然离开酒吧时,雨还没停。雨水顺着街路的坡度滚进下水道,又急又猛地,汩汩奔流。申恺从店里搜刮出几把伞,一把都不给他留,说他们弟兄几个两两一把,还不够呢。
他只好沿着街边雨檐走,走到断了遮挡的地方,正到一家摩托车维修铺。店里有人,跟修车师傅借。师傅看他一身打扮,拧紧了眉头,还是默默递了把旧伞给他。
今天是校赛获奖者的表演场,当前节目是古筝快板配合人声合奏,乐曲欢快如马蹄,奔跑在无边无际的原野上。礼堂满是闹哄哄的喝彩。
后台文娱部的学生在确认表演者是否就位。
“下个节目是一个话筒,记得撤掉三个。”
“乐器准备好。”
“表演者是……高一·十六班,陈向然!”
“陈向然在哪?”
没有回应。
台前节目已到了尾声,台下掀起一片雷动。主持人提着裙摆,正要上台报幕,发现表演者还没就位:“还没来吗?怎么办部长?”
掌声渐渐停息,道具已经撤完,后台急晕一片。
“算了,可能不来了。不能尬场,我们结束——”
后台门“砰”一声被踢开,陈向然从外面跑进来。
“不好意思。”他喘着粗气,“结束了吗?”
他衬衫略微皱巴,燕尾服后摆沾了些草根,妆也淡了,负责化妆的女生上来给他补粉扑和口红。
文娱部长呆呆地看着他,叹了口气:“还没。”
主持人台上报幕,台下掌声相迎。礼堂后门站了一堆专门来看陈向然的学长学姐。
全场屏住呼吸——陈向然终于从台后走到台前。他站到话筒跟前,提起手里的萨克斯。
金色乐器闪闪发亮,这一刻无人去注意他着装的瑕疵。乐律如轻羽飞舞,飘出礼堂外,飞往高远的天空,与山顶的钟声融为一体。他吹了一曲具有南洋风味的歌乐。是前不久在网上搜来的,一首淹没在互联网角落的小曲。
他深深认为,是靠着这样的曲目,他才能在比赛中脱颖而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