仿佛已经确定了是自己多想,翟川不再频繁地往镜子前走动,他恐惧孤单,但强迫自己好像会显得更勇敢一点。翟川还是会和不熟的朋友交谈玩笑,也还是和公司的人插科打诨。
但翟初每每看到他回到家后的模样,却总觉得他的眼睛像是蒙了一层灰色沉寂的雾。看着那双淡然冷静的眼,他本来应该高兴,因为他终于得到了一位和他体验过共同孤独的同伴。可当他在背后注视着那个人时,他为什么会那么心痛?几近无法呼吸。那种像是受寒后阴雨天时蔓延进骨缝的疼痛钻进心里,等他回过神时,一滴透明的水珠正从下巴处滑落。
没有人会看到翟川背后的难过,但翟初知道这个背脊挺拔的男人其实脆弱不堪。风一吹他就成了粉末,散在万家灯火都明亮的寒冷冬天。
到底怎么出去?翟初终于有了一丝焦灼,三千万的单子他还能有心思在谈判的时候开个玩笑。现在面对这个处境,他甚至焦灼得来回踱了两步。
翟初面色阴沉地死盯着镜外,翟川又没有吃饭,今天天气并不好,狰狞的雨痕爬满了窗户,将世界切割成光怪陆离的板块。而翟川就蜷缩在沙发上,长时间只能维持生命体征的进食让他面色有些苍白,也可以说是毫无血色。为什么难受的是翟川,他的心脏却感知更甚的疼痛?
谁准他这样伤害自己?翟初忽然有了些怒气。
无意识咬住的嘴唇里的肉破了皮,铁锈的血腥味充斥着口腔。但翟初只是死死盯着镜外。…翟川动了,他看到翟川拿起刀,面无表情地在手腕处比划着。他知道翟川的意思。
终于,在这个恶劣的天气,翟川做了一个轻描淡写的决定。与几年后的翟初不谋而合。
可翟初只是不可置信,为什么?如果一切结局都是既定,那为什么时间会提前?那他的存在会有什么意义?
洁白的手腕已经有了一道血痕。翟初眯眼看着弥散在阻挡他的屏障周围的雾。利己主义者最后为了自己舍弃了一切,包括痛感与生命。
翟初只是垂着眸子大步向镜面走去,疼痛激发野性,四周浓雾将他环绕,剜割出一道道伤口,他只是向前走着。他走到镜面处时,翟川的手腕已经有了一道血痕,而他还在专注地往下压着。翟初的神色已经从愤怒到面无表情,看不透此刻是什么样的心情。
“咚——”!翟初猛然向镜面踹去,然而镜面依旧完好无损,翟初好像早已料到,紧接着又往镜子一拳砸去,指节处涌出血液,翟初还是继续。完整光滑的镜面还是一丝裂缝都没有,而他身上早已血迹斑驳。如同机械化的流水线一般不知疲倦的撞击并没有让他脸上出现疲色。
而镜外的翟川手腕处已经一片狼藉。翟初只是红着眼底死死盯着翟川。
随后发了狠,爆发出全身的力气使劲一撞!“哗啦啦——”镜子碎片碎了一地,翟初低着头,用手撑住锋利边缘的镜面出来,宛如恶鬼。
翟川是在打算狠下心下死手的时候听见镜子碎掉的声响的。他猛然转头看见的就是这个看起来一身血但是与他长相一模一样的男人死死盯着他,带着孤寂和狠戾,来自另一个世界。
翟川愣了神,停下了手中的动作。短暂的时间里,他思绪万千,原来不是幻想。镜子里是有人的,现在看来,似乎这个人还和他有关系。翟川打量着翟初,比起他,面前这个人更多了些岁月的痕迹,尽管并不明显。
翟初蹲下与翟川平视,平直的声线下是滔天的怨气和怒火,“谁准你这样做。”陈述句带来的是更强的压迫感和掌控欲。第一句话没有解释他的来处和身份,也没有要任何东西。他的目的就是来质问他的。翟川忽然读懂他的意思。
翟川轻笑了一下,撩起眼皮不甘示弱地看着他,“你又算谁?凭什么管我?这是我的身体。”翟初冷笑一声,“可我就是你。”“你死了我也活不了,连现在这样都不能维持。”翟川有了一丝兴趣。“那你求我啊,求我活着。”
翟初没说话只是看着他,随后哼笑了一声,站起身,从上而下的俯视姿态让翟川不自觉地抬头仰望着这个男人。“求你?”半天,男人终于轻声反问了两个字。戏谑的目光看得翟川脸有些烫。“我巴不得你和我一块死啊亲爱的。”
翟川:“???”
身上的伤口还在持续流血,翟初感受到了迟来的一丝眩晕。“打120啊,你没脑子吗?”狠起来连自己都骂的翟总心情相当不妙。翟川翻了个白眼,但还是打了120。因为他的伤口也需要处理。
等到120赶到现场时,两个人的脸色都有些不佳。医护人员看着这诡异的场景和长相几乎一模一样的两个人差点报警。不过翟川还是轻描淡写的带了过去,好歹还是顺顺利利到了医院进行包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