翟川休息的时间,翟初也就百无聊赖地发着呆。他已经死了,更何况在镜子里,所以睡不睡觉都一样,而且看着以前的自己,心里的兴奋和好奇还没缓过劲。所以他并不困。
他也想出去给这个世界的他一个小惊喜,可是第一次尝试,他就被镜子的边缘狠狠划了一道,那种痛好像要沿着血肉进入骨头,痛得让人心生恐惧,再也不敢逾矩半分。翟初在镜子里四处看着,这里和他的住处—也就是翟川的住处并无不同。设施摆件一件没少,他看着满墙他自己的照片陷入了沉思。
翟初比翟川多活了那么几年,后面心里也明白了点事,不是所有人都喜欢一直盯着自己的脸看,也不是所有人都会恨不得将自己的照片贴满整个屋子,更不会有人将镜子摆满住处。是因为所谓的孤独,还是因为心里那一点不可见人的极端的自恋。他其实比谁都清楚。而他向来对自己有无限的包容,当他意识到自己的这种倾向时,有点小小的开心。爱上自己可比爱上别人有保障多了,不是么?不用担心莫名其妙的争执,不用担心忙于工作时的打扰。更不用担心口味不合等等一系列的问题。爱上自己,生活如此美好。
他很愉悦的接受了这个事情且并不打算去医院纠正。但是这份爱是纯粹的吗?其实也不是,翟初也茫然地自问过,可答案是连他自己给他自己的爱都并不纯粹,其中也参杂着怨恨和厌恶。哪怕少许。
他原本也叫翟川,后来在他极为矛盾痛苦的那段时间里,他去改了名字。翟初。回忆当初,接纳最初,迷恋最初。
但他一直没能做到,他始终对最初的过去避开了视线。可能他的确懦弱,过去的翟川也许会憧憬翟初的生活,但未来的翟初绝不会向回看。
但是在他死后的这段时间,他来到这里,按实际来说比以往更为孤独,没有闹哄哄的朋友,也没有热闹的世界,什么都没有。可他却并不觉得,他开始饶有兴趣地观察这个世界的他。看他迷茫,看他在夜里喃喃自问,看他日夜难眠。
可是为什么这个视角去看的时候却没有原本的那份厌恶?而是说不出口的一点…可怜?翟川太可怜了,翟初甚至动过念头,抱抱他吧,在这么难熬的时间。可他时而又更为残酷,凭什么?凭什么他当时就能一个人熬过来,而这个翟川就有他去拥抱?他从来都只想得到温暖,而不是成为施舍温暖的人。
思绪拉扯间,翟川已经醒了。翟川的视线停留在镜面时,翟初的动作就会不得不和翟川同步,只有当翟川的视线离开时,翟初才有自由活动的机会。
现在,翟川醒了,而他醒了的第一件事绝对是照镜子。翟初从未如此痛恨过自己这个习惯。翟川看起来心情颇为不错,声音还带了一点起床后的暗哑。他对着镜子给自己道了声,“早。”随后就开始对着镜子穿衣服,洁白的皮肤上是一道道斑驳暗沉的疤痕,但翟川神色无异,翟初却趁这个机会看着自己的身体。他带着欣赏的目光,仔仔细细地将翟川打量了一下,甚至还趁翟川低头扣皮带时,挑眉冲镜子外边吹了个口哨——尽管翟川听不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