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漫星掀开被子,撩起白纱,看到已经在床边的凌游值一顿,不是在惊讶他的速度,而是眼中的五颜六色,脸上的淤青吓人,枯枝烂相比都能完胜,嘴角有血痕迹,还真没有见过如此落魄、活该的他,内心开心的停留在了眼睛里,憋不住得喜悦,看到仇人如此,不大笑是自己最后的风度了。
凌游值抬手,将落在他额前的白纱掀起,高举着手帮他撑着,喜悦的眉梢、有着自己的眸子,若非这样现实的一幕拒绝了联想的入侵,将是一场白色星辰的幻想,足以撑起自己过往和今后的所有苦难,幻想是他不敢说的勇气来源。
“地上凉,踩床上。”
凌漫星听他快哭出来的声音感到了诡异,在这里演什么恐怖片?拍开他在自己头顶的手,说了声,“有病。”没拍掉,他又像堵墙般挡得严实,只能坐到床上,静静地看着他将白纱聚拢、勾起,再次看向自己时,带着看不透的眼神,凌漫星不喜欢这种空荡、没有灵魂的视线,搞得有多可怜、委屈似的,移开眼神不看他。
“你和戎科怎么回事?”
果然是这个问题,凌漫星遵从本心回答,“没怎么,想杀了他。”在被控制之后,的确有这个想法,延续到了现在,总不能坐等着戎科到头来害自己,其中也有小部分是因为谈话对象是凌老鼠故意为之。
“为什么?”
凌漫星好笑,看向他,只一霎那看到他通红的眼眶,血丝快进到瞳孔里了,不悦,抬起脚踢了他膝盖一下,“我这里不收流浪狗,摇尾装可怜趁早去别处,平白无故破坏我的心情。”每次看到凌老鼠就已经让好心情自动离家出走了,这就算了,只要他再露出这副凄惨、怯懦的样子,相当于就是把自己的坏心情也赶走,什么都不留,没好没坏,憋屈的慌。
“他说你借助小镇贩卖人口,被发现了想要杀他灭口。”凌游值的语气细细听来有委屈,有些细微的情绪也被镇定压的破碎,达不到外露,落到粗思考的凌漫星的耳朵里,更加什么都没有。
凌漫星揪着这句话,原来……戎科是这么跟他说的,虽不贴合大意,但竟然神奇的重合,想着笑出来,“他说得没错。”也是实诚的话。
“别气我,说实话。”
凌漫星摊手,“你和我相处了这些年,看不出来真假?”下一秒,脸颊被手指捏住,被迫对上了一双凄惨、黑的让人心慌的眸子,多种情绪把凌漫星砸晕了,从未出现过这种情况,凌游值的眼睛里唯一能看出来的就是怒火,烫的人很疼。
“嘶……”凌漫星皱眉,肩膀一缩,“你干什么!”这块地方没有受过伤、磕了碰了、怎么会这么疼?还是被重重一按才察觉出来,注意力全部放在了小块的地方上,连睡意扣子被他解开都没有察觉到,只有皮肤微微撕裂的痛感,转眸,凝视着他手中的仿真皮肤,第一反应竟是——这个王八犊子脏心烂肺的东西,恨自己到这个程度!都把皮肤撕下来了!
还打算撕?!
怎么会有撑裂感?
不管!
张口咬在凌游值的手上,没咬住,反被他直接按在床上,背部砸在床上也不疼,凌漫星松了口气,还是垫的东西多好,不想反抗,好不容易能睡个安稳觉了,挺珍惜的,可接下来让凌漫星做不到不反抗,凌老鼠敢压在自己的身上!连打带踹都已经迟了,盯着他的眸子,发狠,“要还回来吗?你不配!除非你杀了你的母亲!”
见他不看自己,盯着自己的肩膀看,疑惑,还没有问出口,肩膀传来撕咬感,凌漫星痛的手指抓着被子,不管用,打着身上的人,“凌游值!你凭什么!你滚开!别碰我!”疼,凌漫星疼得第一次想哭出来发泄情绪,他要将自己的那块肉咬下来,谁都可以做这件事情,唯独凌游值不行!这个自己一切痛苦来源的罪魁祸首!
“凌游值!我真的很疼,松口!”
“你为什么不能放过我?”
“我真的好累了,凌游值,你睁开眼睛看看我,唔……”凌漫星受到了重口,看他抬起来的眸子猩红,一滴泪掉落在了自己的眼睛里,闭眸,从未有一刻感到如此的无力,“我已经把命还给他了,现在他是你的父亲,而你,和我更是什么关系都没有,你明白吗?你若是想杀我,我随时欢迎,反之,放过我吧,不要再出现在我的面前!算我求你了,不要再来打扰我的生活。”
“我把你的伤口咬坏了,我替你坐牢。”
“你在说什么!”凌漫星睁开眸子,用尽力气将他推翻在床上,一拳打在他的心口,咬牙,“你是名警察!怎么能说出口的?”
“你重要。”
凌漫星抬起的拳头落不下,松开,叹气,“我重要?我初中把你推下楼、把恨加注在你的身上,找人将你凌辱了,你忘记了吗?他们撑开你的嘴、掰开你的腿,除了最后一步,什么都做过了,发号施令的人是谁!你睁开眼睛看看,是我!你是受虐狂吗?”
“你比我疼。”
凌漫星身子颤抖,离开他的身体,背过身,不愿看他,“你想做懂我的人,无非就是想把我杀了,我不会给你这个机会,滚,我要休息了。”
听到他离开的动静,等门最后的通牒响起,才敢回头,骤然,房间里面每一块区域都变成了硕大、血红的茧,层层绷带缠绕下是有规律的、美好生命般地起伏。
凌漫星被吸引,靠近最近的茧,血腥味……无比熟悉,是谁的?碎肉、血液、福尔马林的心跳、斑驳诡异的场景下,他像是霸道性格促成的第一只破茧的蝴蝶,打算占领这片区域,偶尔一瞥……
茧破了,有什么东西即将要出来,凌漫星上前缝补、阻止它的出来,这是场自我沉迷的环境,自己体内的东西映射到了房间里面,都是过往以血肉孕育出的“怪物”,它们跟随着现在自我的经历逐渐膨胀、缩小、增多、消失,还有一个纯白、未曾受到周边环境玷污的茧,也是自己刚才制止的茧。
纯净该是被保护的,纵使它想出来,抬眼一望周遭的环境,即使一个失察让它破茧而出,也要及时的扼杀到摇篮里。
眼角被指腹温柔地擦拭,回神,费验榆捧着自己的脸,他笑得很欢,办成了这么厉害的一件事情,当然要炫耀了,“我的血肉孕育了一群藏在茧里的怪物,我拼命压抑、掠杀它们,稳定我的情绪。刚才,我首次对用爱浇灌的茧下手,本以为会舍不得,但我已经杀疯了。”
泪从他的眼眶里出来,刚好落到了费验榆温暖的掌心中,他脸上红通通的指印交错,和被打了几巴掌似的,眸子里首次有了迷茫,像极了在夜空中、自己生存的地方也会迷路的星星,指引不一定是正确的,漠视也可说是错误的开端,两个极端下,温柔地将他抱入怀中,抚摸着他的脑袋,“人生来是由哭声打破了自身的屏障,让世界说了欢迎,每一次哭,世界总以为是第一次,一直在对你说欢迎光临,世界欢迎哭声慰籍自己的孤独,为了世界,哭一哭吧。”
“哄……小孩。”
“嗯,哄小孩。”
“还学我说话。”
“学小孩说话。”
凌漫星被逗笑了,抱紧他的腰,闷闷道,“我不爱哭,都是你太凶了。”
“你不哭,我会骂你的。”
“哄小孩。”话题又重复了,费验榆笑,听到他的声音有了困意,劝道,“也在摸小孩,睡吧。”从他虚弱、缓慢的呼吸声判断,是睡着了,搂着自己的腰力道没松。
费验榆不想伤他,等他慢慢没有力气,过了半个小时,将他放到床边一角,看着左肩膀处被咬烂的伤口,已经看不出来是被什么武器所伤,保护有时候何尝不是一种伤害,默默地给他清理。
凌游值大约也是发怒了,下嘴不留情,五六块的碎肉在垃圾桶里,舒展他因为疼痛皱起的眉,刚碰上,反被他警敏地咬上来,收回手,不再碰他。
染了血迹的床单现在不好收拾,凌漫星的鼻子又比人都要娇气,只能暂时先把污染的区域剪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