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杨瑰司为首,四人向着右边的方向走去,但微妙地两两前后分开。
安平一直微微领先于常喜乐,等走过半段走廊之后,常喜乐终于有点忍不住了,她戳了戳安平问:“你不是说要保护我吗?”
安平点点头。
常喜乐悲痛道:“那你怎么还让我负责垫底,这对吗!你知道后面有多黑暗多冷吗?”
安平看了开道的两个女生一眼,犹豫道:“我觉得前边更危险。”
“一看你们就没玩过鬼屋,有时候为了调动一些太过害怕而长时间待在原地或者移动缓慢的客人,我们可能会让npc从后面展开追逐战哦。”耳朵很尖的方信艾立刻坏笑着开始科普。
“什么?!”常喜乐想象了一下那个场景,立刻往前赶了几步,随后她可怜巴巴地看了眼安平,不知想到了什么,最后视死如归地后退一步与他并齐,“算了,有难一起扛吧,走。”
安平不明所以,他其实想说点什么,但最终还是选择了住口。
然而,说npc npc到,不知是不是因为最开始选择方向的时候耽误的时间久了些,工作人员开始催进度了。
尽管常喜乐知道这些npc并不会对自己做什么,但她完全接受不了追逐战。她从小被逗自己玩的大人佯追的时候就忍不住要逃跑,哪怕被追上之后什么也不会发生。
但是,“不能被追上”这句话一直铭刻在她的心里。
从走廊末尾传来机器轰鸣的声音,一个穿着染血白大褂、披头散发的男人狞笑着拿着电锯冲了上来。
“啊啊啊啊!”常喜乐拔腿就跑,跑的时候还没忘记拽上安平。
方信艾和杨瑰司相对没那么害怕,但方信艾还是劝杨瑰司说:“被他逮到的人得独自去做支线任务,我个人不太建议被抓到,快跑啊——”
然而这条走廊太窄,无法支持四个人同时快速地奔跑,等四人跑到走廊尽头时,那扇通往其他道路的木门正在缓缓地关上。
杨瑰司边跑边回头看情况,按照这鬼屋的调性,木门会在两到三人通过后彻底关上。依趋势看剩下的大概就是常喜乐或者安平了。见常喜乐面色苍白如纸,是真被吓着了,她不禁叹了口气。
临到木门前,杨瑰司干脆停下了脚步,另外三人还没反应过来就已经越过她进了木门。
“瑰司!”常喜乐下意识想再返回去,被安平揽住了肩膀,而木门也在她们面前彻底关上了。
“没事。我本来就要去看看,后面再汇合。”女生的声音从门后传来,原本语调清朗,然而被门一挡,又显得有些沉闷。
的确,她们今天来的目的就是要撞鬼。因此一切行为逻辑都应该要和常人反着来。别人琢磨着怎么逃跑,她们就应该直面而上。
常喜乐抬头看安平,不知道是因为他原本就白,还是这么一跑给吓着了,他的面色苍白至极,没有一丝血色。
常喜乐感同身受,因为她自己也是一样害怕。她拍了拍安平的肩膀,安抚道:“别怕别怕,都是假的。”
安平有些疑惑地看了她一眼,摇了摇头:“不止一个人。”
“什么?”常喜乐没太听明白。
“刚才追我们的,不止一个人。”安平低头看常喜乐。
“哈哈……喜乐,你男朋友讲的鬼故事还挺像那么回事的。”方信艾干笑了两声,解释道,“但我们在那个环节基本上只安排一个人进行追逐战,没有别人。”
“我也没有看到别的人。”常喜乐摇了摇头。
安平垂了垂眼,也不再多说:“但你那个朋友不会有事的,我们走吧。”
当然不会有事了。但常喜乐听着这话,总觉得哪里怪怪的。不过她们如果再在原地耽搁下去,不知道又要从哪里窜出个npc鞭策她们逃跑了。因此当务之急还是先继续往前走,等到达方信艾所说的镜屋后和杨瑰司会面最要紧。
说来也奇怪,接下来的路段有很多机关和着装血腥的npc,但常喜乐却不觉得害怕。她们一路有惊无险地通过关卡,最后来到了镜屋。
一进门,昏暗的灯光下,房间里出现了数不清的常喜乐、安平和方信艾。每迈出一步都需要考虑好方向,否则就会在镜子群落中迷失方向。同时伴随着诡异的音乐声外,还有隐约的小孩哭声。
“这哭声是录制的音频还是请了人来啊?”这哭声实在有些凄厉,常喜乐不禁打了个寒战。
“录音吧?我也不太清楚。”方信艾耸耸肩膀,“以前就一直有。”
几人观察了房间后,并没有看见杨瑰司,不知道她们是来早了还是来晚了。
“你之前说,被抓脚腕是在哪面镜子前?”此时的信息差显得很关键,常喜乐实在不愿意被人碰到脚脖子。她怕痒,是真的会忍不住往拽她的人手上踩一脚的应激程度。
“我也不知道呢,每回都不一样的,一般看我心情。”方信艾显然也不愿意经历一遭,尤其是敌在暗我在明,知道有人在暗处蓄势待发,却只能等待“第二只靴子落下”,这种坐以待毙的感觉很不舒服。
方信艾四下打量着屋内,想找到之前和她一块儿在这个房间里工作的小男孩。
然而遍寻无果后,方信艾就有些泄气了。也许那小孩没有再在这工作了,毕竟这家店的工作人员流动性非常强,更不要说是这种本该在读书的小孩。
但她实在很好奇店里分配给他的任务是什么。他从来不需要通过什么行为吓人,只是充满怨气地静静坐在某个角落,让生人不敢靠近。这么说来,或许他只是某个员工家的小孩也说不定。
“杨瑰司还没有来吗?”在进鬼屋前,她们的手机都被收起来放在前台保管了,因而无法互相联系。
安平自从进这间房后,走的每一步都很谨慎。他牵着常喜乐,往前走完一步后才示意她跟上。听见这个问题,安平微微偏头,说:“她来了。”
话音刚落,几人的右边传来门吱呀一声打开的响动。无数个镜子里出现了杨瑰司的模样。然而,她们还没来得及说话,整个房间的灯就彻底暗了下来,互相看不见对方了。与此同时,房间里的音乐和惨叫也都偃旗息鼓。
常喜乐只能握到安平的手,而方信艾刚才分明还在她们身边,随着“啊”的一声尖叫,就再没有动静了。
“小艾?瑰司!”常喜乐因为黑暗而感到不安,她往前走了一步,被安平轻轻拽了拽。
“嘘。”安平说,“跟我来。”
常喜乐噤声,慢慢地跟着安平的移动方向走。然而过了一会儿,她听见杨瑰司在远处大喊:“喜乐,小心你男友!”
而让她感到心惊的是,她身边的安平并没有说话,反而从他们刚才离开的那个地方响起了他的声音:“别跟你的室友走。”
那,此刻牵着她的是谁?
常喜乐只觉得浑身起鸡皮疙瘩,她勉力忍住把这只手甩开的冲动。
在刚才那两声大喊后,身边这人却没有什么特别的反应,仿佛没听到似的。常喜乐试着冷静下来,她眯着眼睛,想在黑暗中判断出他的模样。
经过一段时间的适应,她的眼睛已经能看清一些身边的东西,首先意识到的是牵着她的人身高很矮,大概只与她的腰齐平。随后,她发现这只牵着自己的手非常冰冷,而安平的手向来是温热的。
活人的手再怎样冷,温度也绝不会低到这个程度。
常喜乐抿着嘴,她突然停在了原地,不再顺着那人引导的方向走。对方一下没有拽动她,慢慢停下,回头看她。
“姐姐,我好饿。”身前传来一个小男孩的声音,声音软软的,还有些委屈。常喜乐愣了愣,她想起方信艾之前提到的那个总蹲在角落不说话的小男孩。
“你跟姐姐出去,姐姐带你去吃好吃的好不好呀?”在面前的东西突然有了具体的形象后,常喜乐突然就不那么害怕了,她耐心地蹲下来问他。
“不好。”小男孩沉默了一会儿,他说,“我出不去,姐姐,我不知道我在哪,该怎么出去。”
“你不就在这吗?”常喜乐不明白,她想了想,问,“你在哪?”
“……不知道。”他的情绪忽然低落下来,“但我能感觉到,姐姐,你跟着我来。你带我出去好不好?”
“那……你带我去吧,告诉我你在哪。”常喜乐站了起来,跟着男孩引导的方向走。
男孩显得高兴起来,他驾轻熟路地绕过一面又一面镜子,然而等他走到一面墙前时,却像没看到似的一直往前走。他的额头不停地磕在墙上,却像完全察觉不到痛似的,重复着这一动作。
男孩松开了牵着常喜乐的手,只是一直不停地捶打着墙壁:“我要出去……为什么不让我出去?我要出去……”
“我好饿啊”
“我好饿啊。”
“我好饿啊。”
这之后,他不断重复着这句话,开始哭泣。
常喜乐看着眼前这诡异的一幕,盯着这堵墙没有说话。
墙后面是什么,常喜乐回忆着他们刚才上楼时看到的楼内构造。
按理说,这房间其实不算特别大,且他们刚才交流的声音并不小。可是杨瑰司她们却完全没有再吭声,这很不符合常理。
也许,面前这个就是杨瑰司曾提到的那个缠着方信艾的饿死鬼。
可是要怎么帮助他?常喜乐完全没有头绪。面前这个孩子的刻板行为让她觉得毛骨悚然。他为什么会被困在这里,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情?
她后退一步,却觉得身体无比沉重,不听使唤,与此同时,有人在身后轻轻揽住了她的肩膀,吓得她大叫一声。
“睁开眼,别害怕,我在。”熟悉的声音传来,如同一阵醒神的铃铛声在耳边荡开。
常喜乐心想,这是说的什么话,我不正睁着眼吗?
突然,她心念一动,猜测自己也许是在做梦——你看,这诡异的场景、不合逻辑的剧情、以及沉重的身子,多么像一场荒诞的噩梦啊?
常喜乐从前做噩梦醒不过来的时候,小姨曾教过她一个办法——当你意识到自己在做梦,只要不停快速地眨眼,瞪大眼睛,慢慢地就能够醒来。
等常喜乐睁开眼时,发现自己正躺在安平的怀里,杨瑰司则拽着方信艾的手。她已经很久没有再提过饿,然而此刻的她蹲在地上抱头,用不符合她的语调重复着:“我好饿啊,我好饿。好黑,好黑,妈妈……妈妈!”
“喜乐你醒了?我们刚联系了工作人员,他们在来的路上。”杨瑰司一只手掐住方信艾的嘴不让她咬到舌头,另一只手则掐住她的虎口想让她保持清醒。
安平则紧握常喜乐冰凉的双手,想把她的手捂暖。
“我做了个梦……”常喜乐喃喃着,她回忆起梦的内容,突然心里一惊。她挣扎着站了起来,向西边的那面墙跑去。
她绕过一面面镜子,走到那堵墙面前,把手慢慢地放在了墙壁上。
工作人员就在此时赶来,打开了房间门,常喜乐回过头,问他们:
“墙后面是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