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页 排行 分类 完本 书单 专题 用户中心 原创专区
看书神 > 其他类型 > 敬亭往事 > 第30章 不系之舟(六)

敬亭往事 第30章 不系之舟(六)

作者:崎怪 分类:其他类型 更新时间:2024-06-27 16:08:23 来源:文学城

时亭到大理寺时,已经是二更,时志鸿将徐世隆的死告知,他并没有很意外,而是问了兵部之前的军备倒卖案。

“该有的证据都有了,参与的官员一个都跑不了。”

时志鸿想了想,道,“不过要不是因为丁家的注意力要么在宫里,要么在徐世隆身上,我还真不能这么顺利地把案悄默默地查了,说吧,表哥你是不是早就布置好了,就等着今天暗度陈仓!”

“不然呢?”

时亭淡淡笑了下,一边翻看时志鸿搜罗的证据,一边梳理今夜诸事,道,“不过徐世隆一死,很多线索又断了,的确可惜。”

“谁说不是呢?陛下筹谋了这么久,还是被人钻了空子。”

时志鸿抬头看着云端皎月,不由想起七年前的镇远军兵变,道,“有时候,人算不如天算,老天爷睁眼瞎的时候,纵使三头六臂都难以自保。”

“人心而已。”

时亭知道时志鸿话里的意思,提笔在空白的纸笺落字,平静道,“任何人行事,都会困于本心,我也一样,很多事重来多少遍,结果都不会改变。”

时志鸿不打算和犟石头掰扯,换了个话题:“话说今天中秋,我还没吃上月饼呢,要不过会儿我让人准备点?知道你不在意这些,但图个彩头嘛。”

时亭:“有人请我吃过了。

时志鸿十分意外,瞬间好奇起来:“谁啊?谁请我们时大将军吃月饼了?又是谁能让你愿意接受呢?”

时亭脑海中自动浮现那双琥珀色的眼睛,正对他弯眼一笑,漂亮得无与伦比,让人无法讨厌。

像是天生就会勾人心弦一样。

当然,时亭觉得真正吸引自己的是那块兔子月饼,他以前并没有吃过,所以那怕现在吃味道差很多,也尝了尝。

“是一个小孩送的。”时亭道,他并不想提乌衡。

时志鸿愣了下,心有余悸道:“表哥,你怎么收陌生人的……”

“好了。”时亭打断准备喋喋不休的时志鸿,指挥他去地牢,“陇西与丁家接头的三个掌柜,都给你抓回来了,一个晚上审出来,不然就离开大理寺。”

“喂!拉磨的驴也这么累吧?”时志鸿大声抗议,但时亭只给了他一个似笑非笑的眼神。

意思很明显,没得商量。

时志鸿做了个呕血的动作,认命地往地牢赶。

三更时候,何晰与苏元鸣终于从宫里出来,何晰连夜带人出京,往南去抓捕黄州知州段牧,苏元鸣直接赶到大理寺,与时亭一起提审葛韵刺杀案中的郭磊。

苏元鸣看了眼身后明月,又看向大理寺阴湿的地牢,不禁对时亭笑了笑:“本来打算一起过个中秋,不曾想发生了这么多意外。”

时亭心照不宣地不问崇合帝对苏元鸣的审讯,看向他包扎的额头,问:“宫门口的事我听说了,实在过于棘手,你要是累了,就在值房休息,我替你审。”

苏元鸣拍了拍时亭的肩膀,笑道:“不要以为我不知道,你迟迟不审郭磊,就是为了留给我建功,如果这样还要你再代劳,我苏元鸣成什么人了?”

说罢,郭磊率先走进阴湿昏暗的地牢,时亭想了想放在时志鸿值房的豌豆黄,想着等这边事毕,找阿柳是彻底来不及了。

中秋快乐,阿柳。

时亭在心里默念了一遍,提步跟上苏元鸣。

待穿过一排鬼哭狼嚎的死囚牢房,便是关押郭磊的水牢。

郭磊背靠在牢门上,全身皮开肉绽,一动不动,若非狱卒不时进行检查,大概以为关了个死人。

“时帅怎么亲自到这种地方来?”郭磊依旧没动作,凭借习武的直觉猜出来者,冷淡道,“我说过很多遍了,我什么都不会说的,杀了我替镇远军报仇,才是你最划算的做法。”

“你这条命还由不得你做主。”苏元鸣出声,示意青鸾卫去将人带上来。

不一会儿,一名穿金戴玉的老妇人被带过来。

老妇人尽快在大理寺吃尽了苦头,身上带着不少伤,但她依旧梳着时兴的飞云髻,身上锦袍整齐妥帖,金钗玉环更是戴着十分讲究。

待老妇人看到时亭,当即像耗子见猫般,止不住地发起抖来,双腿发虚到无法行走。

“押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女人很费劲吗?”

苏元鸣质问一声,青鸾卫赶紧架着人拖过来。

时亭问郭磊:“还认得她吗?”

郭磊依旧一动不动,好像对什么都提不起兴趣,我不打算扭头看看。

时亭便望了眼那老妇人,老妇人好似被鞭策的鸭子,赶紧开口:“郭佥事,是我,我是……是孟大娘。”

孟大娘越说越小心,最后几个字轻若蚊蚁。

几乎是瞬间,郭磊睁眼扭头,恶狠狠看向孟大娘,双眼通红,目光狠厉,吓得孟大娘尖叫着连退好几步,怎么着都不肯往前了。

“挨千刀的老畜生!你怎么敢再出现在我面前?”郭磊怒不可遏,死死扒住牢门,“你对姐姐做过的事,千刀万剐都偿还不了!你应该去死,去死!”

孟大娘哪里还敢上前?但退路又被青鸾卫拦住,只能爬向时亭,不停磕头,声音直打颤:“时将军放过我,我做什么都愿意!无论需要多少银子,我都会让我儿子去凑!他从小就孝敬我!”

“你出事后,你的干儿子从未打听过你。”时亭退后一步,避开孟大娘抓他袍角的手,居高临下看着她又失望又愤怒的丑态,循循善诱,“但你如果将该说的说出来,我却能放你一马。”

孟大娘恍然清醒,顿时处于奔溃边缘,像抓住救命稻草一样,抬头盯住时亭,追问:“只要我把当年的事都说出来,时将军就会给我一条活路吗?”

时亭对孟大娘淡淡笑了下,道:“当然,不过你考虑得不要太久,毕竟知道当年真相的不止你一个,立功这种事并非人人有机会。”

郭磊嗤笑一声,冲孟大娘喊道:“老蠢货,你不会相信他吧?”

孟大娘余光飞快地且了眼郭磊,只觉魂儿都被吓出来了,相比之下,还能心平气和与自己说话的时亭,反而没那么可怕了。

何况时亭天生一张观音面,尤其是低眉时,自带悲悯感,和她家中供奉的菩萨像极其神似。

时亭看孟大娘满脸纠结,故意转身眼往外面走,孟大娘赶紧出声:“我说!死了!早就死了,当年就死了!”

苏元鸣道:“谁死了,说明白。”

孟大娘像是想到什么,紧紧咬住自己手指,出血了也没注意到,心有余悸着:“是郭磊的姐姐,玉彤!她早就死了,早就死了!”

“你胡说!我姐姐活得好好的!”郭磊怒道,“少在这诅咒他,你们谁的话我都不信!”

孟大娘方才喊出来后,突然有了种诡异的解脱感,竟是笑了出来:“疯子,扮演玉彤的那个女人就是个疯子,她明明很有钱,却要扮演玉彤一个妓子,她们长得一模一样,非常古怪,她要我教会她玉彤的言行举止,给了我很多钱,我始终无法安心,一直留了个心眼。”

“果然,等她和玉彤几乎一模一样后,她半夜从外面带人冲进妓院,杀了所有人,又一把大火烧了妓院,要不是我躲进暗道,后来又改名换姓,怎么能活到现在?”

郭磊听到这里,不禁看向时亭大笑:“辛苦时将军将这个人找出来骗我了,而且还是这种戏码,但很可惜,我姐姐在北狄过得很好,我非常放心。”

“不,她早就病死了,还给你留了遗书。”孟大娘说着从怀中取出一封陈旧的信,递给旁边青鸾卫,青鸾卫过去递给郭磊。

郭磊笑道:“我不会看的,姐姐当年一直给我写信,从未间断,后来妓院大火,我有了机会去带她离开,期间要是她真的出事,我不可能不知道。”

苏元鸣吩咐狱卒:“帮他拆开。”

一封陈旧的信很快在郭磊面前展开,郭磊被迫看到信笺上的内容,刹那脸色青白,心神俱焚。

无论时隔多久,他都能一眼认出姐姐的字,而且很多被忽略的细节也在这一刻如潮水涌上来。

比如姐姐写他名字的“磊”字时,总喜欢多写一笔,图个祝他一帆风顺的寓意,大火后的姐姐没了这个小习惯,他当年并未深究。

比如,姐姐明明出身江南,却突然喜欢上大漠,而且在北狄生活得得心应手。

再比如,蓝姻最擅长易容和伪装,并训练弟子精通此术,作为细作完成任务。

“不……不可能!”

郭磊不停地摇头否定,但他汹涌而出的泪水已经出卖了他。

他挣扎地将手伸出牢门,要去抓那封信,却有夜风穿堂而来,将信纸吹走。

那那薄薄的一张信纸,如同一片离开树枝的落叶,落到了苏元鸣手中。

苏元鸣接住,低头看向微微发颤的字,明显来自一个虚弱无力的病人——

吾弟亲启。

当你看到此信,姐姐已经离开人世,但勿挂念,因为在我苦难的二十年里,爹娘嫌弃我是女儿,兄长卖我到妓院,唯独你给了我理解,给了我尊重,让我知道什么是真正的家人,这已让我一生足够完整。

姐姐不是病了,姐姐是要化作风走了,姐姐一点也不喜欢这个尘世。

可是姐姐舍不得你,所以在最后的遗书前,我写了好多好多信,让孟大娘陆续寄给你,让你晚一点知道我死了,这样就能多陪你一段路了。

你是很好的孩子啊,以后一定会有出息,姐姐看不到了,但姐姐一直保佑你。

绝笔。

玉彤。

“所以那些信,最后成了你们欺骗我的手段,姐姐她其实早就病死了。”

郭磊一时间啼笑皆非,脖颈紧绷,哽咽不已,直直看着苏元鸣手中的信,哀求道,“求求你,求求你,将姐姐还给我!”

苏元鸣用手指摩挲了下信,并未让狱卒转递,而是走向水牢,一身锦袍瞬间被污水玷了衣摆。

时亭知道,苏元鸣是想到了自己和苏浅曾经受过的苦,感同身受了那一份亲人间的羁绊。

郭磊急忙从苏元鸣手中接过信,紧紧抱在自己怀里,嘴里不停念叨:“是我蠢笨,是我没有发现,到头来背叛了师父,背叛了大楚,以为能保护你,实际上什么都是假的,只有你死了是真的。”

“如果我早一点赎你出来,如果……”

时亭也步入水牢,抬手将之前审讯的一块玉佩还给郭磊,道:“何指挥使说,他送出去的东西,没必要收回去,但他不会再认你这个义子。”

那块玉佩很小,雕的是葫芦,所用玉料很差,还蔓延着许多裂缝,属于在帝都才送出去都没人要的物件。

但那是何晰送给郭磊的第一件生辰礼物,严桐也有,他们两在少时一起被何晰收为义子,带进青鸾卫,但却走了两条完全不同的路。

郭磊小心翼翼地接过,和那封信紧紧贴放在了一起。

但他知道,无论是义父,还是姐姐,他都永远失去了。

他曾经看似做出了选择,其实每一步都是被人算计后的死棋。

这步死棋从什么时候开始?

或许正是他被何晰看中,纳入青鸾卫开始。

他曾经以为,那是他人生的转折,是他平步青云的开始。

“你们想知道什么,我都可以说,但有一个条件,我想亲手了解这个老东西。”

郭磊抬头看向孟大娘,心如死灰的眼睛中带着平静的杀意,“我是个没本事的蠢人,现在我只想再为姐姐勉强弥补点什么,这个老东西在姐姐活着的时候百般虐待她,她该死。”

“时将军!你说过我配合的话,就给我条生路!”孟大娘赶紧爬向时亭,“我已经什么都交代了!”

“好啊。”

时亭低头看着头发散乱的孟大娘,觉得像是在看一只穿了锦袍的伥鬼。

“谢时将军救命之恩!”

孟大娘狂喜不已,但下一刻,时亭的惊鹤刀已经铮然出鞘,只一刀斩下她的头颅。

“一个逼良为娼的老鸨,竟然苟活到现在,不配谈条件。”

时亭平静地抽刀,擦刀,收刀,又冷冷瞥了眼郭磊,道,“而一个叛徒,更没有资格要求什么,你唯一能为报仇做的,就是交代一切,让戏弄你们姐弟的北狄人付出代价。”

说罢,时亭示意旁边青鸾卫把两个药方递给郭磊,道:“当年给玉彤看病的大夫还活着,他已经交代,玉彤的病本不致死,是有人要买她的命。”

郭磊闭上眼,任泪水淌下,半晌,哽咽道:“我明白了。”

等郭磊交代完一切,突然撞墙自尽,旁边狱卒阻止不及。

时亭和乌衡吩咐事宜后,出地牢时已经接近四更天,之后,时亭陪苏元鸣在值房整理卷宗。

时亭问:“等弄完这里,要去找归鸿吗?他那边的审讯还没有结束,到时候顺便给他带几块月饼。”

苏元鸣从地牢出来后,就一直保持沉默,罕见地冷着一张脸,眼下听时亭云淡风轻的语调,忍不住搁下紫豪,声音因激动微微发颤。

“阿亭,你知道郭磊说你中毒一事还有人参与时,我有多难受吗?这么多年了,那些人却还在逍遥法外!”

苏元鸣放在桌上的手紧紧捏成拳头,眼眶泛红看着时亭,“北境兵变过去这么多年了,镇远军在你手上恢复战力,甚至更强,但你呢?阿亭,你告诉我,你得到了什么?一身病骨支离,还要为大楚劳心费神?”

“铭初,你听我说。”时亭伸手去掰苏元鸣的手,平静道,“很多事就是没有结果的,也都已经过去了,不如往前看。”

“你这样要我怎么往前看?而且你体内的毒,归鸿和你谁也不愿告诉我实情。”

苏元鸣反手紧紧握住时亭冰冷的手,神色忧虑不已,“你也看到郭磊和玉彤的下场了,帝都这个地方,只要稍不留神,就会陷入万丈深渊!我想我们四人都好好活着,谁都不能落下。”

时亭看苏元鸣的目光依然很平静,口头做了承诺:“放心,我这次回来就不走了,也不会再置身危险中。”

苏元鸣欲言又止,连叹好几口气,道:“罢了,从小到大,你是我们四人里看起来最听话的,实则却是最犟的,你跟我保证什么,我反正不信。”

“这样,你现在就好好回去休息,明天还有得忙。”

卷宗已经整理得差不多了,时亭便点点头,笑了下,道:“行,谨遵宣王命令。”

“记得喝药,北辰说你总忘记。”苏元鸣又嘱托了句。

时亭颔首应下,从大理寺离开,但他并未回青鸾卫衙门休息,而是赶去了阿柳所在的小院。

那个小院位于城西,安静清幽,院里有一颗老桃树,听人说到春天开花时,格外烂漫漂亮。

时亭见小院灯火已经灭了,想是阿柳已经睡了,便实用龟息之术隐藏气息,翻进院子将三包豌豆黄放在窗台,并把提前写好的小纸条放旁边。

小纸条上画了一枝红柳,写了中秋快乐。

时亭借着今日分外皎洁的月光,看了看干净整洁的小院,想起以前在扁舟镇的日子,不禁笑了笑,不舍地围着桃树转了两圈,然后才离开。

屋内,乌衡其实一直都在,但他没法回应时亭,因为阿蒙勒受了重伤,正躺在里面,被发现了很麻烦。

阿蒙勒听着外面脚步声渐远,又看了眼透过窗缝偷瞄,神色不悦的自家殿下,道:“我是不是打扰……”

“是。”乌衡毫不犹豫地肯定,神色阴郁地顶着张阎王脸,直到时亭走远,乌衡打开窗台将豌豆黄拿进来,那张阎王脸才消失。

乌衡先是将豌豆黄拆开,然后打开小纸条,边吃边细细品读。

阿蒙勒看乌衡看了好久,奇怪道:“这张纸条这么小,竟然能写那么多内容?”

直到他偷瞥了眼,发现上面就四个字。

“让你看了吗?”乌衡一记眼刀过来,阿蒙勒赶紧闭眼装死。

好险,没死在对手手里,差点死在自家殿下的爱恨纠葛里!

翌日,崇合帝紧急召集兵部,户部,大理寺以及青鸾卫等部门。

时亭一行人到兵部时,兵部尚书周昌,户部尚书时玉山已经到了。

时志鸿一进门,正好和自家老爹四目相对,随即就被自家老爹瞪了一眼,问:“前来议事,怎可不正衣冠?成何体统?”

时志鸿低头看了眼,赶紧把歪了的腰带扶正。

然后下一刻,时志鸿就看到自家老爹对时亭和颜悦色问:“回京也有小半年了,可还习惯?”

时亭抱拳做礼,道:“一切都好,劳烦时尚书挂心了。”

面对时亭恭敬而疏离的态度,时玉山心照不宣,点点头,同他一道往里走。

时志鸿在自家老爹转身后,对他翻了个白眼。得,这么多年就没变过。

一刻钟后,丞相丁道华,以及其他兵户部官员到齐,众人照例又是一番面带微笑的试探和阴阳。

时亭站在时玉山旁边,舅侄两都是个安静性子,又自带疏离感,所以既不同旁人说话,旁人倒也没自讨没趣搭话。

倒是时志鸿,哪个官员他都能搭上话,只不过有的是好话,有的话就不能细想了,全是读书人的圈圈绕绕,拐着弯儿地骂人。

“时少卿的口才,有当年曲丞相的风采啊。”

一道说笑响起,官员们不约而同地望向百官首位的丁道华。

丁道华与何晰一样,乃是两朝的老臣,也都是武官出身。

但与何晰的雷厉霸气不同,丁道华以往便有儒将之名,后来又常栖朝堂,如今一眼望去,温和儒雅,倒像是位翰林院出身的文臣。

时志鸿朝丁道华拱手做礼,从容笑答:“曲丞相乃佐帝奇才,文有治盛之成,武有平北之功,风华绝代,无人能及,晚辈不敢相提并论。”

意思是,同样是丞相,你就差远了。

怎么戳人痛处,时少卿向来在行,时亭轻轻摇了摇头。

丁道华倒也沉得住,几次三番被这般挑衅,依旧能微笑以对:“曲丞相之风华,的确无人能及。”

“诸卿说什么呢?这么高兴。”

刑部的大门打开,由总管钟则领头的內监抬着龙撵进来,满堂官员连忙下跪行礼。

崇合帝从龙撵上缓缓下来,钟则过来要扶,被他摆手挥开。

丁道华作为丞相,回话道:“禀陛下,臣等是在追慕曲丞相,感念他予大楚的鞠躬尽瘁。”

崇合帝俯身拍了拍丁道华的肩膀,道:“追忆他做什么?朕看如今丁卿做丞相就做得很好,众臣应该唯你马首是瞻才对。”

此话一出,丁道华当即脸色一变,扣头高呼:“陛下此话,老臣惶恐啊!天下是陛下的天下,群臣是陛下的群臣,无论是天下百姓,还是文武百官,都应以陛下马首是瞻!”

崇合帝居高临下看了眼丁道华,笑了笑,道:“丁卿这么紧张做什么?朕不过说句玩笑话而已。”

说罢,崇合帝对时亭招招手,时亭会意,起身过来扶着崇合帝,往刑部议事堂里走。

时亭闻到了崇合帝身上比之前还要浓重的药香,也察觉到他的步伐也比之前更虚浮了些。

时亭再一次清楚地意识到,这位开创过大楚盛世的帝王,这位曾将少时的自己高高举过头顶的长辈,已经随着岁月流逝而老去。

待两人过了门槛,和身后官员有段距离,崇合帝瞥了眼时亭,低声道:“把你的心放肚子里,为了答应你老师的事,朕还能挺个十年。”

时亭道:“陛下洪福齐天。”

崇合帝当即笑了,赞许道:“行啊,石头也会说奉承话了。”

外面的官员们一时间不明白崇合帝方才说那话的意思,面面相觑,各怀心思。

“诸位大人都进来吧。”

终于,钟则在堂内唤了声,诸位官员在一片谢陛下的呼声中进了议事堂。

崇合帝并没有一上来就谈论北狄的战事,而是点了兵部尚书周昌出列。

“听说周尚书昨日夜宿莳花阁,连家都没回?”

周昌一听,当即跪下道:“臣身为朝中官员,万不该进入烟花柳巷,请陛下降罪!”

崇合帝点点头:“你确实应该请罪,不过不仅仅是因为你的私德问题。”

说罢,钟则会意,让内监去将刑部外待命的青鸾卫叫进来。

少时,十余封私信和一沓供词便摆在了诸位官员面前。

“认识这些东西吗?”崇合帝问。

周昌只看了供词一眼,就已经额头冒满冷汗,眼下身体已经开始颤抖。

他的头忍不住地想向丁道华的方向扭动,但他生生忍住了,并快速做出判断,狠狠地将头磕在地上。

“臣私德有亏,罔顾圣人教诲,又在朝中结党营私,贪墨受贿,并倒卖军备,臣……罪臣认罪!还望陛下看在罪臣多年苦劳上,可以宽恕罪臣的家人!”

崇合帝没理会,而是对钟则抬了下巴,道:“五十廷仗。”

“还有,这次不用口中塞布了,今日这么安静,该热闹点。”

说完,钟则让內监将周昌架走,周昌哭着高呼:“谢陛下隆恩!”

少时,凄厉的惨叫声便从外面传进来,在安静的议事堂内听得格外清楚,不少官员直皱眉头,脸色惨白,好似那一记记廷仗打在自己皮肉上。

崇合帝神色淡淡的,接过钟则奉上的茶水品了几口。

廷仗打到二十的时候,外面的惨叫声就没了。

打到三十仗的时候,有內监进来报没气了。

崇合帝将茶碗搁到桌上,不轻不重的一声,让部分官员直接惊得一哆嗦。

“让家眷收尸吧。”崇合帝点点那些私信,“剩下的二十廷仗那个,加倍送给这上面有关的人吧。”

之后,早就打算以各种理由阻止崇合帝开战北狄的兵部,在崇合帝的一记杀威棒下,没有一人敢冒犯圣意,整场议事很顺利:

先是时志鸿将葛韵案的结案卷宗呈上,并附有郭磊交代的狄楚官吏联合刺杀葛韵的绝笔,已经之前搜罗到的相关证据。

于是,北狄伙同京兆府等朝中官吏残害忠良的铁证便有了,一封讨狄檄文很快在时志鸿的笔下写成。

整篇檄文字字如刀,直击要害,将北狄此次的罪行和以往的罪行纷纷罗列,却又不显累赘,而且很富感染力,得到崇合帝的当场赞誉,连一贯严格的时玉山也点了点头。

紧接着,崇合帝与时亭,以及兵部户部将开战北狄的军需调粮等做了更一步商榷。

时亭的话不多,但一旦出口,便能一针见血,给人一种他从来没有离开过北境的错觉。

末了,崇合帝问丁道华:“丁卿以为如何?”

丁道华道:“有陛下下,有时将军在,有诸位大人在,自然是万无一失。”

其实这场议事,压根儿不会谈论作战的细节,主要是解决两个问题:

一是同意开打,二是同意给钱。

只要这两问题解决,大家起码暂时就上了一条船了。

议事完毕,差不多是一个时辰后,和时亭预计得差不多。

不过时亭没想到崇合帝把自己给单独留下了。

崇合帝对一众內监挥挥手:“你们都下去,人太多了朕看着烦。”

“奴才明白。”钟则当即带着其他人撤下。

时亭见崇合帝起身往外走,上前扶着他,问:“陛下想去哪?”

崇合帝:“逛到哪算哪,瞎走走。”

说是瞎走,其实时亭很快发现,崇合帝宫里爱去的也就那一个地方。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30章 不系之舟(六)

目录
设置
设置
阅读主题
字体风格
雅黑 宋体 楷书 卡通
字体风格
适中 偏大 超大
保存设置
恢复默认
手机
手机阅读
扫码获取链接,使用浏览器打开
书架同步,随时随地,手机阅读
收藏
换源
听书
听书
发声
男声 女生 逍遥 软萌
语速
适中 超快
音量
适中
开始播放
推荐
反馈
章节报错
当前章节
报错内容
提交
加入收藏 < 上一章 章节列表 下一章 > 错误举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