留给五条悟颓废的时间并不多。
乙骨忧太带着成堆的事务找上门来时,看到的就是蹲在自家门口,一副怨气冲天模样的自家老师。
本来还在担心突然过来会不会打扰到两个成年人交流感情,见五条悟在那都快长成毒蘑菇了,他一颗悬着的心总算死了。
这根本就不是想象中的甜蜜婚后生活嘛。
更像是渣男火葬场文里火葬场进行时的片段。
前几天还趁乱搂人家腰要老婆亲要老婆抱呢。
没用的大人。
乙骨忧太蹲在五条悟身边,耐心性子开导:“既然做不成甜文男主,那就努努力做个事业批大男主吧,五条老师。”
五条悟闷闷地说:“你说话越来越难懂了。”
乙骨忧太解释:“咒术师数量太少,咒灵又太多,最近重伤的同僚们全挤在硝子小姐那里,她连酗酒的时间都没有,说只能在手术期间听点不带脑子的有声小说用来解压。”
“我躺在手术台上的时候,有幸从硝子小姐的吐槽里学到了这些知识。”
这段经历听上去就很让人难过。
五条悟更难受了。
乙骨忧太又说:“你们分手了吗?是不是有点太快了?”
“我们根本就没在一起!什么分手不分手的!”
“我也没说是谁啊。”乙骨忧太无辜歪头。
五条悟:“……”
低声骂了两句。
扭过头幼稚地不看曾经的学生了。
乙骨忧太干脆坐下,陪老师好好聊聊:“这不像你,老师,我感觉你最近变了很多。”
五条悟蔫蔫的:“哦,哪里变了。”
乙骨忧太抬头看着天空,神情放松:“你从狱门疆里出来之后,一直都很愤怒,大家都看出来了,做的某些决策也算得上很偏激,上上个月硝子小姐给我缝肚子的时候,还对你的状态表达过担忧。”
“不过我其实没有那么怕,我不怕你会失控,五条老师,因为你不会真的做出很坏的事情。”
“他们的死全部变成了咒缚,每一道都捆在你的灵魂上,逼你守着世界。”
“我更怕你一直忍着、一直背负着,然后越来越讨厌这里。”
所以,当看到五条悟表现出对另一个人的执着时,乙骨忧太有了种“他终于得救了”的感觉。
五条悟总算能以自己的意愿,停留在这里了。
他不必看着五条悟眼中的厌恶日渐浓厚,也不必担心哪天醒来时,发现一个没有呼吸的、彻底崩溃的老师。
“你现在更像灶台上被烧得嗷嗷大叫的开水壶,虽然一直在吐热水还制造噪音,吵得人心烦意乱,但至少不用担心你哪天被烧到爆炸。”
“你要是受不了了,会知道自己吐掉热水把炉子浇灭。”
爱,是种很可怕的诅咒。
可谁说诅咒不能救人?
“什么乱七八糟的比喻,谁教你的?说自己亲爱的老师是个开水壶?”
“……完成几个小崽子的遗愿而已,被你说成什么了,”五条悟嘟囔,“而且谁告诉你我不会做很坏的事情的?哪天你老师我烦了,照样一把掀了这个世界,你看谁敢拦我!”
乙骨忧太突兀地换了个话题,就像突然穿越到了别的时间线里一样:“你记得自己喝多的那天,耍酒疯把東雲先生抱到桌上要强吻人家的事情吗?手都伸到衣服里了,熟练的很,東雲先生当时脸都绿了。”
五条悟的表情空白了几秒。
第一,因为乙骨忧太跳脱的言论实在是太跳脱了,他们俩刚刚还在煽情,下一秒就进入了成人剧场。
虽然这份跳脱很大一部分是继承于五条悟本人。
第二——
五条悟怒了,挥着拳头就要揍人:“你放屁!老子喝酒从来都是一杯倒!根本不可能耍酒疯!还把人抱桌上亲呢!想骗我是吧忧太你小子?!”
乙骨忧太立刻躲得远远的,还啪啪啪地鼓掌:“原来五条老师知道自己的酒量啊,你是没把人抱到桌上亲,这一段是我从硝子小姐的有声读物里听来的。”
五条悟马上就要给家入硝子打电话,禁止她在手术期间听黄色读物。
的确非常偏激专横不讲道理。
乙骨忧太:“不过你在昏迷前,抱着人家喊老婆了。”
五条悟:“……?”
“抱着人家不撒手,怎么用力都拉不开,”乙骨忧太:“好多人都看见了,我花了好大功夫才把围观人群手机里的照片清空。”
五条悟:“???”
乙骨忧太又拿出自己的手机,在五条悟面前晃了晃:“不过我自己留了一份,想要吗?”
五条悟沉默着,脖子僵硬地转动,直到他完全与乙骨忧太面对面。
忧太表情淡然自若,看着不像在说谎。
所以喝醉了抱住東雲時明喊老婆的事情,八成是真的。
五条悟的喉结滚动,视线凝聚到了乙骨忧太的手上。
乙骨忧太:“好好工作一周,我就把照片发给你。”
“360度无死角的高清照片,完全能看清東雲先生脸上所有的细微表情。”
“你想知道被喊老婆的时候,東雲先生的表情吗?想知道他有没有生气吗?”
五条悟手指动了动。
他补充:“还有一段长达12秒的视频,有12秒那么长哦。”
五条悟瞳孔地震:“……我做!”
此时电话被接通,家入硝子死气沉沉的声音传来:“干什么。”
五条悟还没回过神,像个几天没吃上饭的灾民,死死盯着忧太的手机:“不干什么。”
“……”沉默几秒,“我不治脑子,另请高明吧。”
说罢,家入硝子无情挂了电话。
被骂也不恼的五条悟一个弹跳起步,抓着乙骨忧太就要去打工,去完成那些堆积的委托,去祓除张牙舞爪的咒灵,去维护世界和平!
乙骨忧太刚打开辅助监督给的地址,就感觉周围空气一冷,气压好像都降低了不少。
等到了事故现场,乙骨忧太才意识到:
那段急匆匆发来、只有几个字的模糊地址,是東雲時明律所的位置。
-
事故现场。
禁止车辆通行的广场,被黑压压的烟雾笼罩,零散的人流混乱地从燃烧着的大楼里逃出来,火舌灼烧之下,空间都呈现扭曲的模样。
猛地袭来的又一声爆炸声,让广场上远远围观的人群爆发惊叫。
事态比乙骨忧太想象中更严重,也就是说,楼里面的东西,可能根本不是情报里说的低级咒灵。
更严重的情况是,有一个人正在逆着人流,往火光冲天的楼里走。
是東雲時明。
在认出那个人的瞬间,乙骨忧太好像听到了,五条悟心脏失控的声音。
東雲時明吃力地在烟雾中瞪大眼睛:“五条悟?你怎么——”
身体撞到一起的两人只对视了一秒,五条悟便避开東雲時明的视线,扫到两人交握的手,刚要发的脾气突然泄了不少:“外行就在外面等着。”
往危险的地方跑什么。
说着,也不敢去看東雲時明的反应,松手,低声道:“忧太,走了。”
属于咒术师的眼中,丑陋的巨大咒灵正张牙舞爪的,拍碎一整层楼的玻璃窗,伸手抓里面来不及逃跑的人类。
乙骨忧太朝東雲時明无声点头当做打招呼,随后跟上五条悟突然加快的步伐,一前一后冲进浓烟之中。
“老师应该也发觉不对劲了吧,”见五条悟一直沉默,乙骨忧太主动说,“我们曾经也遇到过出现在办公大楼出现的咒灵,但那些咒灵最多只能攀附在人的身上,让人感到疲惫与低落,或是患上一些小疾病。”
“记录在案的事件中,最严重的也只是有位女性在本身就有些心理问题的情况下,被咒灵影响到情绪,在等电车的时候跳下站台。”
“看这只咒灵,至少也是一只二级,通常不会因为普通的负面情绪出现,如果不是被什么东西引过来的话,就只有被某人放置在这里的可能了。”
五条悟没有说话,翻身跃过倒塌的墙壁时,接住从破开大洞的天花板里坠落的人,然后扔到可以逃出去的紧急通道上。
他在思考忧太的话。
被某人放在这里的……吗?
这个人跟上辈子害死東雲時明的,会不会是同一个人?
在这个时候就已经有人盯上東雲時明了?
五条悟拧眉,无意识散发的冷意让乙骨忧太频频侧目。
关于東雲時明的死状以及细节,五条悟记得一清二楚。
在一个同样无聊的宴会后,他同往常一般回家,那天并没有发生任何异常的事情。
唯一有问题的地方,就是宴会里有人给他下药,企图找个女人强行与他结合,生下下一代六眼。
但那杯酒五条悟早就知道有问题,碰都没碰一下,宴会里递给他的饮品也都早已安排好,全都是心腹准备的无酒精饮料。
他也只是顺便利用这个由头,把東雲時明里里外外欺负了一遍而已。
谁知道结束后東雲時明靠在他怀里咳嗽了几下,再放下手时,掌心跟指缝里便沾满了血。
再后来,他慌忙想去找硝子,東雲時明却把他拉住。
他记得灯光熄灭的房间里,東雲時明惨白着脸冲他摇头。
每咳嗽一次,就有更多的血从他嘴角溢出,怀中的体温也愈发低。
他看着東雲時明抬手,似乎是想抚摸他的脸,但他当时已经无法思考,只能眼睁睁见那只瘦得皮包骨的手在他眼前坠落。
那个时候,似乎是想说点什么的東雲時明,深深地看着他,最后,在他怀里闭上了眼睛。
五条悟至今不理解那个眼神的含义,也不清楚東雲時明想对他说什么。
但可以肯定的是,那副场景再也他不愿见到。
如果東雲時明真的在这么早的时候就被人盯上了——
五条悟深呼吸,警告自己冷静思考。
这次也许只是一个意外,咒灵的目标也许不是東雲時明。
“忧太,你先去找其他幸存者,”五条悟说,“那个东西我来处理。”
乙骨忧太点头,刚要顺着另一侧通道跑出去,还是不放心地回头叮嘱:“老师,留一口气,带回去也许能找出点线索。”
他没忘记五条悟看到東雲時明准备冲进火场里时,脸上浮现的暴怒与阴沉。
庞大的阴翳浮现在眼前,两人默契的在转角处分开。
楼内弥漫着烟尘与火光,四处都是倒塌的墙壁与桌子,外界的阳光与空气都无法进来,视野很差,好在乙骨忧太听力也不错,能在不断的崩塌与燃烧中,找到那些微弱的呼救声。
乙骨忧太抬脚,踢开满地碎渣的同时,背后长刀出鞘,切断了压在被困者身上的横梁。
他很快找到了楼里最后一人,抱着他从三楼的窗户一跃而下。
早已等在外面的東雲時明迅速上前:“五条先生呢?你们没有一起出来?”
乙骨忧太:“他在处理里面的东西,马上出来。”
東雲時明皱眉,压低声音:“所以你的意思是,爆炸是因为咒、那个东西引起的。”
周围还有不少伤患,東雲時明将某个也许会引起骚动的词语囫囵过去,担忧地看向事故现场。
乙骨忧太:“别担心,五条老师不会有问题的。”
東雲時明还想说什么,却被背后的脚步声打断,他回头。
美咲白着一张脸,朝他小跑过来:“東雲律师,你有没有看到真绪姐?我在附近找了好久都没有找到她,她今天有来办理辞职手续……应该、应该已经办完回家了,但是我联络不上她……”
“别急,”東雲時明皱眉,拨打助理口中的人的电话,电话却一直提示无法接通,“乙骨先生,你在里面的时候有没有看到过一名孕妇,黑色长发,身高在160左右。”
乙骨忧太闻言也皱眉,仔细回忆后确信自己没看到孕妇:“你们确定她在里面吗?”
美咲咬唇:“如果真绪姐离开的话,一定会来跟我们打招呼的,毕竟真绪姐是東雲律师的——”
“你们好像在找人。”
略微低沉的声音似乎经过硝烟的打磨,变得有些嘶哑。
黑色的浓雾里,在穿着厚重防护服的消防员的注视之下,一道白得有些亮眼的身影突破黑暗,缓缓出现。
好像那些数不尽的血腥与浓烟,都在此刻尽数消散。
帽衫不知何时被脱掉,仅剩的白色T恤完全无法挡住五条悟结实的手臂肌肉,墨镜被他撩到头顶,顺带撩起坠在额前的碎发,那张没什么表情,又显得有些桀骜不驯的脸,一清二楚地展示在众人眼前。
他怀里抱着的,正是名已经昏迷的孕妇。
本该是适合高调炫耀的时刻,但是五条悟目光一转,与不远处眉头还没松开的東雲時明对上眼。
一腔得意和骄傲全部消失,连特意凹的造型都失去了意义。
因为東雲時明只看了他一眼!
東雲時明的注意力全在这个孕妇身上!
动作不着痕迹地停顿一秒,五条悟轻咳两声,微微低头,墨镜唰得滑回他的鼻梁,砸得他差点没忍住龇牙咧嘴。
上辈子,他好像从没有看过東雲時明脸上有这种表情。
这种凝重中夹杂着担忧、松一口气以及庆幸对方没事的情绪。
五条悟低头,看孕妇陌生的脸。
他并不认识她,所以她是東雲時明的熟人。
是在東雲時明跟他结婚前就认识的,很重要的熟人。
五条悟的手微微收紧,突然有了赌气不把这个孕妇还给東雲時明的念头。
東雲時明则是快步冲过来,伸手。
五条悟:“你抱不动……”她的。
话没说完,就见東雲時明一把接过昏迷的孕妇,轻巧地往救护车的方向跑。
一边跑一边气都不喘地跟医生说明情况:“她已经怀孕七个多月了,之前检测出有轻微孕期高血压……。”
五条悟看着自己空荡荡的双手,又看看東雲時明的背影。
就这么愣在了原地。
不是?
東雲時明不是连水瓶都拧不开吗?
我那柔弱不能自理老婆哪去了?
放存稿箱忘记设定更新时间了,晚了半小时,嘿嘿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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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章 第 12 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