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案发数日前。
由于是周六,所以雀雀今天没去学校。
早上七点多的时候,她睡醒了,看了眼床头柜上的闹钟。“才七点多,我要不要再睡一会儿?”
雀雀今年十五岁,留着一头及肩短发,娃娃脸,眼睛乌黑明亮,出落的很是漂亮。
又睡了半个小时,雀雀才穿着睡衣下了楼。
楼下餐厅的桌子上,下人已经摆好了今天的早点,有小笼包、白米粥、小菜和牛奶。
王妈系着围裙,正在拖地,看见雀雀走过来,停了手,抬头看着她:“大小姐,您醒啦?王总和太太已经吃过早饭,出去了。”
雀雀走到餐桌旁坐下,挠了挠头,令本就蓬松的头发越发的像个鸟窝一般了。
王妈将拖把停靠在沙发边上:“您等下,我再去将包子和牛奶热一热,粥在锅里不冷,倒还好。”说话间,王妈已经走到餐桌旁,将包子和牛奶拿去厨房热去了。没一会儿的功夫便热好了,端给雀雀。“您吃吧。”
雀雀喝了一口牛奶,觉得精气神儿似乎恢复了一些:“王妈,我爸和我妈去哪了?”
“王总和夫人没说,但是我听他俩说话,好像是去见王总的一个朋友,谈事情去了。”
雀雀拿起一个包子吃了一口。
吃完了饭,雀雀上楼换了衣服。
墙上的日历上,12.17用红色笔标记了出来,分外显眼。
雀雀所标注的这天,是王夫人的生日,雀雀想趁着今天休息,去百货售品所,买一件礼物送给妈妈。
她打开抽屉,将抽屉里储钱罐里的钱全部拿了出来,仔细的数着。
这些钱是王夫人给她的零花钱,自从上个月她盘算着要送妈妈生日礼物,就没再用过零用钱了,所以都攒了起来。数完之后发现居然有一百三十多。
雀雀拿着这些钱在百货售品所里的各个柜台里转来转去,最终她在一家卖丝袜的店面前停住了脚步。
她想起了前几天妈妈刚刚买了一件黑裙子,搭配着一双黑丝袜岂不是很好吗?
雀雀走近柜台。
女服务员殷勤的招待她:“小姑娘,你要买什么?”
雀雀看着琳琅满目的丝袜,指着其中一双黑丝袜问服务员:“那双黑丝袜怎么卖?”
顺着雀雀的手望去,服务员看见雀雀指着的丝袜:“哦,那双啊,小姑娘,你可真有眼光,那是我们店里刚进口的,不拉丝,就算破了一个洞,也能照常穿,最主要的是,我们只进货了几双,大概率不会发生和别人撞衫的情况。”女服务员上下打量着雀雀,“小姑娘,你是买给自己呢?还是买来送人?”
“送给我妈妈。”
女服务员将柜台上的黑丝袜拿出来,递给雀雀看。
雀雀接过后,仔细看了眼,摸了摸,确实质量好。
“这双袜子多少钱?”
“五十块。”
“五十块。”雀雀低头又看了眼袜子,五十块钱能买几十双普通的袜子了。
服务员见雀雀犹豫,解释:“这个是进口的。”
雀雀想着是送给妈妈的,一定得是最好的,所以掏钱付了钱。
王安和王夫人晚上很晚的时候才回到家。
院墙上的灯亮着。
一楼黑漆漆的。
二楼雀雀房间的灯亮着。
王安停稳车后,和夫人一起进了家门。
王妈见他们回来,本已经睡下的她,披着衣服到客厅查看,见是老爷和夫人,这才安心:“王总,夫人,你们这么晚才回来了?”
王安将大门锁上,冲王妈说道:“以后我们晚回来,一楼大厅的门也得锁上,你和雀雀都是女人,万一出点什么事情就不好了。”
“哎,是,王总。”
王夫人和王安一起上了二楼。
王安想着处理点工作上的事情,所以并没有回到卧室,而是去了书房。
王夫人回去卧室的时候,看见女儿雀雀的房门虚掩着,所以过去看看女儿怎么还没睡。
她轻轻推开门,只见房间内空空如也。这时,她注意到了洗手间里传出来的洗澡的声音。就在她准备关门回到他们的房间时,目光注意到了雀雀床上放着的黑丝袜。
只一眼,她以为自己看错了,蹑手蹑脚的走进了屋子,走到床边,拿起带有包装的黑丝袜,皱紧了眉头:雀雀为何会买黑丝袜穿呢?她瞥了眼正在洗澡的雀雀,心中疑惑:难道她恋爱了?
王夫人担心惊扰了雀雀,将丝袜放下后,退出了门外。
回到房间后,王夫人换了睡衣躺在床上,却怎么也睡不着,想着女儿买来的黑丝袜,她心里总觉得惴惴不安。
这时,她听到走廊里有走路的声音。
接着,是王安敲雀雀房间门的声音。
王夫人赶忙下床,透过门缝隙,看着王安和雀雀说话。
王安将一本书递给雀雀:“我记得你说喜欢这本书,昨天我让职员给你买了,送给你。”
雀雀开心的接过:“谢谢爸爸。”
王安一副慈祥的眼神摸了下雀雀的头发:“跟我还客气。”
雀雀收了书,关上房门。
王夫人见状,赶忙跑回床上。
等王安开门回来的时候,她佯装熟睡着的样子。
晚上睡着了,王夫人做了个梦:
大型的婚礼现场布置,雀雀穿着一身洁白的婚纱、艳丽的高跟鞋、黑色的丝袜,站在原地。
远处,穿着一身西服的王安手拿捧花,朝着雀雀走了过来。
等王安走近了雀雀,揽着雀雀的胳膊,朝着证婚人走了过去。
证婚人问他们:“你们是否愿意结为夫妻?”
王夫人突然出现,大喊着:“不行,你们不能结婚。”
随着噩梦的情绪爆发,王夫人从梦中惊醒,坐了起来。
王安也醒了,他打开床灯,揉了揉惺忪的眼睛:“老婆,你怎么了?什么不能?不能结婚啊?谁要结婚啊?”
王夫人侧身看着王安,目光中充斥着愤怒和妒恨。
王安不明所以:“你到底怎么了?”
王夫人关了灯,躺在床上,却怎么也睡不着了。她笃定,一定是雀雀喜欢王安,所以买了黑丝袜,故意勾引他。
第二天一早,王安起床吃了早点去上班。
王夫人打发了王妈去菜市场买菜。而后,上楼去“看望”女儿雀雀。
听到敲门声,雀雀来开门:“妈,今天礼拜天,我还想再睡会儿。”她一边说着,一边挪动着步子朝着床边走去。
雀雀刚转身,王夫人从雀雀背后狠狠的拍了下她的脖颈处,顿时,雀雀昏倒在地。
王夫人看着倒地的雀雀,眼神里满是妒恨。
王夫人给雀雀换好了衣服后,背着雀雀出了门。
出门后,招手了一辆黄包车,给了车夫十块钱,去到郊区的一个农村。这个农村是她小时候生活过的地方,只不过,现在村里大多房屋都荒废了。
到了村子后,王夫人让车夫在村口等着她,她背着雀雀找了个看起来很是破旧,一看就是没人住的屋子,将雀雀暂时“安置”在了这里。王夫人将带来的馒头等食物扔在了炕上,想着雀雀醒了,自己吃,而后锁上了房门,匆匆离去。
王夫人回到家时,已经是中午时分了。
她刚进门就听见楼上有动静,不禁抬头看了一眼。
这时,王妈从厨房里出了来。“太太,你这是去哪了?”
王夫人慌忙收了眼神:“哦,我出去办点事。”
“哦,刚才我买东西回来,瞧见您和小姐都不在,还以为你们娘俩一起出去了呢。”
王夫人指了指楼上:“难道是老爷回来了?”
“嗯,老爷刚刚回来,在楼上收拾行李呢,说是下午要出差去南京,要一周后才回来。”
王夫人心里“咯噔”一下,因为后天是他二人的结婚纪念日,她本想找一家好点的餐厅,和王安好好庆祝下纪念日的。
王夫人匆匆上了楼,轻手轻脚的来到他们卧室的门外,瞧见房门轻掩着,她推开门,瞧见王安正在收拾行李。
王安听见开门声,看向门口:“徐婷,你这是去哪了?”
“我——,我去楼下买点东西。”
“雀雀呢?今天礼拜天,她学校不上课,我以为你俩一起出去了呢?”
“雀雀说出去找同学玩了。”
王安淡淡的“哦”了一声,从柜子里拿出几件衣服,放在床上叠整齐,放在了皮箱里,而后将皮箱盖上了。
王夫人走了过去:“你要出差?”
“是啊,去南京。”
“你一个人去吗?”
“我带着吴梅过去,到了南京之后,南京的朋友会接待我们,我那个朋友说是要给我介绍一些生意,我想去看看。”
“我想和你一起去。”
王安愣住了,将皮箱从床上拎下来,放在了地上,看着王夫人:“你是不是吃醋了?我带着吴梅是去工作,不是去胡来的。”
“孤男寡女的出差一周,我心里能好受吗?”王夫人走到他跟前,看着他的眼睛。
“我出差回来后,给你带一件礼物好不好?”
王夫人以为王安说的是结婚纪念日礼物,害羞的低着头,嘴角难掩笑意:“难为你还记得了。”
王安有些懵然:“记得什么?”
王夫人抬起头看着他:“你不记得后天是什么日子?”
“后天?不是你的生日,不是我的生日,不是雀雀的生日,难道——”
王夫人殷切的眼神看着王安。
“难道是王妈的生日?”
王安给出的答案着实犹如一盆冷水浇在了王夫人的头上,她蹲下,将箱子拿了起来,交到王安手上:“没什么,你早去早回。”
王安丝毫没注意到王夫人生气的神态,接过箱子,揽过王夫人,在她脸颊上亲了一口:“等我回来给你带礼物。”说着,他匆匆离去。
王夫人走到窗户处,眺望着院子里,看到王安拿着行李箱上了汽车,开车疾驰离去。
王夫人抹了下眼角的泪水,匆匆离开房间,去了雀雀的房间,找到雀雀买的黑丝袜,她穿了上。
回到自己房间一番打扮,又换了新衣服,王夫人此时此刻笃定了心思,一定要跟着王安去南京。
由于王夫人知道王安生意场上几乎所有的朋友,所以她坐了火车到了南京后,先去了下榻的酒店休息。第二天一早才去王安朋友家附近蹲守。等到八点多,看到王安朋友出门,王夫人这才偷偷的跟着他。
王夫人开着从酒店借来的车子,跟着王安的朋友到了一家茶社。
他进去后,王夫人等在自己的车上。
大约又过了十分钟,王安开着车子前来。
王夫人认出了王安的车子,趴在方向盘上,目不转睛的看着。
王安下了车子后,坐在副驾驶的吴梅也下了车子。
吴梅今天穿了一件粉红格子的连衣裙,戴着白色贝雷帽,穿着白色高跟鞋。下车的时候,没注意地上的坑,脚扭了一下:“啊!”
王安赶忙跑到吴梅身边,搀扶住她。
“谢谢王总。”
王安蹲下身子看着吴梅的脚:“都肿了,要不我送你去医院吧?”
“不用,咱们今天约了马老板谈事,千万别耽误工作。”说着,吴梅扭着脚,和王安走近了茶社。
王夫人看着眼前的画面,握着方向盘的手似乎要将方向盘捏碎了一般。
王夫人一直等在茶社外的车上,等到中午时分,王安和他朋友以及吴梅才从茶社出来。
三人站在茶社门口匆匆告别后,各自开车离去。
王夫人将车子打了火,远远的跟在王安车子的后面。
王安开车载着吴梅回来他们所住的客栈。
王夫人看着他们停稳了车子,进了同一家客栈,怒火中烧。
想着明天就是她和王安的结婚纪念日,王夫人趴在车里哭了好一会儿。
王夫人考虑到王安的生意,她没有去客栈找王安质问或者是理论。回酒店收拾了行李后,从南京回到了上海。
她早已经将雀雀还被关押在农村的破房子里的事情忘在了脑后,现在,她满脑子都是王安搀扶着吴梅进茶楼,又开车载着吴梅回到客栈的画面。
一连几天,王夫人都失眠,只要闭上眼睛,想的全是王安和吴梅的事情。
半夜里,她坐起身子,怒气难消,决定一定要找吴梅问个清楚。
王安从南京出差回来时,给王夫人带回来了不少的南京特产:盐水鸭、云锦、雨花石、金陵糕团、雨花茶、绒花、剪纸、仿古牙雕、木雕。
他将东西放在一楼大厅的茶几桌面上,堆的老高。
王妈走了过来:“王总,这是您给夫人和小姐买的礼物啊?”
“嗯,你去楼上叫夫人和小姐下来吧。”
“小姐好几天没回家了,夫人说在她同学家里呢。”
王安不疑有他。
说话间,王夫人从楼上下来了。
王安赶忙朝她招手:“你快过来看看,看看我给你买了多少礼物。”
王夫人走到他身边坐下,看着满桌子的礼物,埋怨的心情顿时稍减一些。
吴梅由于脚扭伤,从南京回来后,王安特地安排她休息一周,一周后再到公司上班。
王夫人在吴梅上班的日子,早早的就等在吴梅家楼下了。
早上八点多,吴梅背着包,穿着青春靓丽的从家里出来。本想招手黄包车或者坐电车去公司上班,结果她看到王夫人从不远处的车子上下来,冲自己招手。
吴梅走了过去。走到车子跟前,她低头看了眼,发现只有王夫人。“王夫人,您怎么一大早在这呢?”
“我来接你啊。”
“接我?”
“上车吧。”
吴梅迟疑了片刻,绕到副驾驶的位置,开门上车。
王夫人这才开车离去。
“您怎么会突然来接我?是不是王总有事找我?”
王夫人看着前方的路况,笑着说:“你前些日子和王总出差辛苦了,他让我带你去一个地方。”
吴梅静静地坐着,不再说话。
王夫人开着车子一路朝着郊外驶去,行驶到一栋废旧厂房时才停下。
吴梅下了车子,打量着破旧的厂房:“王总在里面?”
“嗯。”
说着,王夫人先一步进了去。
吴梅紧跟着也进了去。
吴梅刚进门,王夫人就将大门关上了。瞬间,厂房里的光线昏昏暗暗。
吴梅警觉的转过身,看着王夫人:“王总呢?”
王夫人脸上浮现着阴笑:“你很想见到王总?”
“我,我,你不是说王总找我有事吗?”
“我问你,你和王总去了南京一周,有没有和他上过床?”
吴梅这才醒悟过来:“你把我骗到这来,就是想问我这个?”
“说!到底有没有?”
“没有,我和王总只是同事关系,我有未婚夫的,我很爱我未婚夫。”
王夫人却觉得吴梅在撒谎:“你们这种当秘书或者助理的,有几个不想爬上老板的床?尤其像王安这么帅的。”
吴梅有些无语:“那是你觉得你老公长得帅,我还觉得我未婚夫长得帅呢。”
王夫人冷哼一声:“男人们吃你绿茶这一套,我可不吃。”
吴梅觉得王夫人有些胡搅蛮缠,想出去,却被王夫人拦着。
“你今天没说清楚,哪里也不能去。”
“我跟你说不清楚。”
“说不清楚,那就是你心里有鬼。”
两个女人拉扯间,吴梅的长指甲划伤了王夫人,王夫人怒火中烧,脱下自己的黑丝袜,缠绕在吴梅的脖子处,狠狠的勒着,吴梅想挣扎,但奈何此刻的王夫人就像发了疯的动物一般不受控制,直到吴梅没了呼吸。
王夫人见状,这才松了手,探了探吴梅的鼻息,确认吴梅死了,她这才慌了,狠狠的扇了吴梅几个耳光:“你这个蠢女人、坏女人,干嘛不解释清楚,你的死都是你自己作死的,不能怪我。”
王夫人担心有人前来,慌慌张张的逃出了厂房。
开车回去的路上,王夫人一直想着刚才掐死吴梅的事情,差点儿撞伤了一个路人。路人本想叫住她理论,结果她开着车子快速的逃跑了。
回到家后,王夫人慌慌张张的跑回了自己的卧室,将门锁了起来,蹲坐在地上,还未从刚才的惊吓中缓过神来。
她看着自己右脚穿着的黑丝袜,猛拍了下额头:“我怎么能在现场留下证据呢,哎。”
但想着,这双丝袜是女儿买的,怎么查都不会查都自己头上,她这心里还算宽慰不少。
中午的时候开始下起了雨,一直到傍晚时分才结束。
晚上王安回来,吃饭时,和王夫人抱怨了几句:“今天本该吴梅上班的日子,结果一整天也没个人影,打电话到她家,也没人接听。明天我得派人去她家看看,她到底怎么了。”
王夫人食不知味的吃着饭菜:“或许,人家是不想干了,想辞职呗。”
王安却不以为然:“辞职?我给她的薪水,是其他公司秘书薪水的两倍,她除非脑袋傻掉了。哎~你说会不会是因为她要结婚了?”
王夫人苦笑了下:“我也不知道。”
半夜里,趁着王安睡着的时候,王夫人蹑手蹑脚的出了家门。
王夫人开车去了关押雀雀的那栋民宅。
到了之后,她悄悄从车上下来,四下打量着,发现没人,这才蹑手蹑脚的进了院子。
由于下午一直在下雨,所以王夫人在院子里留下了脚印。
担心被别人发现,王夫人不敢开灯,用带来的手电照着光亮,进了屋子,发现雀雀一动不动的躺在炕上。
“雀雀,妈妈接你回家了,但是你要答应妈妈,以后离你爸远点,也离其他男人远一点,好不好?”
王夫人见雀雀不回话,她走近了炕沿,摸了摸雀雀,发现雀雀已经死去多时了。
雀雀五岁时,她爸爸病死了,王夫人带着雀雀改嫁给王安。前几年,王安做生意发了财,王夫人这心里一直患得患失的,很是没有安全感。
王夫人看着女儿的尸体,哭出了声音。
好一会儿,她才觉得,既然“木已成舟”,就将女儿的尸体留在这里,如果日后有人发现吴梅的尸体,就可以推到女儿身上了。
王夫人从郊外回来后,去了雀雀的房间。
她从抽屉里找出雀雀的日记本,模仿雀雀的笔记,在日记本写下,自己有喜欢的男人的事情。王夫人想以此事,将勒死吴梅的作案证据与女儿购买丝袜的线索合二为一,这样,两桩命案就都跟自己没有关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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