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王继发刚刚被关押进警察局,刘亚华和王天功就接到了王继业手下送来的信件,说是刘亚芳和王天成醒了,要见他们。
这些年,刘亚华和王天功对于刘亚芳和王天成夫妇一直心怀愧疚,毕竟是他们最亲的亲人。当年的换子风云,让自己的儿子享了二十多年福,而让他们的儿子受了二十多年的苦。
刘亚华和王天成按照信件上所约定的时间到了王天成家时,王继业也在家。
三人六目而望的刹那。
刘亚华颤抖着嘴,“儿子”一词含在嘴里。
王天功赶忙拽了拽她的胳膊,笑着和王继业说话:“大侄子,我哥哥和嫂子呢?”
王继业侧开身子:“我爸和我妈在房间里呢。”说着,他朝不远处的阿兰摆手:“阿兰,带我叔叔和姑姑去我爸妈的房间。”
阿兰跑了过来,身子微伏:“是。大少爷。”
王天功和刘亚华在阿兰的带领下,上了楼,去了刘亚芳和王天成所住的卧室。
刘亚芳和王天成“中风昏迷”这大半个月,刘亚华和王天功从没有来看过他们。
阿兰走到门口,定住脚步,打开了房门,侧身而站。
刘亚华和王天功进了去。
阿兰随手关上了房门,返回楼下继续去忙碌。
王继业站在一楼的楼梯拐角处,看着阿兰下楼,嘴角露出一抹不经意察觉的笑容。
没过多久,从楼上开始冒出阵阵浓烟。
闻到烟味的下人们纷纷从各处赶到了二楼,确认失火的地方竟然是刘亚芳和王天成的卧室。
最先到的下人欲推门进去,发现房门居然被人从里面反锁了。
阿兰冲在人群前面,拼命拍打着房门:“王先生,王夫人,你们在吗?咳咳咳。”
从门缝隙里依稀可见屋子里的大火,滚滚浓烟从屋子里窜了出来。
众人呛的直咳嗽。
年龄最大的下人王婆子试着推门,发现推不开:“平日里老爷和夫人的房门是不上锁的,今天怎么锁上了?”
阿兰疯狂的拍打着房门:“刚刚老爷的同胞弟弟王先生,还有夫人的同胞妹妹王夫人过来看望老爷和夫人,我带着他们到了楼上。”
“那他们四个都在屋子里了?”其他下人问阿兰。
“嗯。”阿兰着急的都快哭了。
这时,王继业也从一楼来到了二楼:“出什么事了?”
阿兰跑到王继业身边,哭泣着说:“王先生、王夫人、老爷和夫人都在屋子里呢。”
王继业赶忙走到门前撞门,一下、两下、三下...撞了数次门还是不开。
这时,有男丁说道:“少爷,这门不光是从里面锁上了,而且很可能拿柜子什么的堵上了。”
王继业快速想了个对策,指着其中几个年轻的男丁说:“有了,这样,你们几个从一楼窗子往上爬,爬到这间屋子,砸窗户进去,我们留在这里攻门。”
年轻的几个男丁赶忙跑下楼,按照王继业所说的去爬墙。
王继业继续撞门。
丫鬟、婆子们见状,也跟着加入撞门的队伍。
从一楼往上攀爬的男丁们爬到了二楼窗户处,用石头砸破了窗户,顿时,大火似乎要将他们吞噬了一般,惊的众人纷纷落地。
过了好一会儿,门终于被撞开。
王继业指挥着所有人:“快去拿盆泼水灭火。”
瞬间,王家的几十个下人,拿盆的、拿桶的,各自找了衬手的家伙事儿来灭火。
大约过了二十多分钟,大火终于被扑灭。
众人看着满目疮痍的房间,看不出一丝一毫除了烧焦之外其他的颜色,就连地板砖都给烧焦了。
王继业朝着床的方向奔去:“爸爸,妈妈。”
众人也蹑手蹑脚的进了屋子。大家看到,床上有两具烧焦的尸体,床边也有两具烧焦的尸体。
众人面面相觑。
王继业跪在床边,嚎啕出了声音:“爸!妈!”
接到报警电话,霍飞鸿先是一惊。
刘亚华、王天功、刘亚芳、刘天成四人居然全都烧死了?
霍飞鸿立刻打电话给局里的法医,想让法医跟着自己出一趟现场,结果得知法医今天去了别处,查获别的案子。霍飞鸿只好联系了思宛,让思宛立刻赶到王家大宅。
霍飞鸿联系完思宛,赶忙出了办公室,带着几个警局的手下驱车赶往王家大宅。
此刻阿泰正在思宛的诊所,听到思宛嗯嗯啊啊的挂了电话。
“是飞鸿?”
“嗯,他说王继业家着火了,死了四个人,让我过去查看一下。”说话的同时,思宛穿上了白大褂,找出了自己平时验尸用的箱子。
“我开车送你去吧。”
“嗯。”
到了王家大宅的时候,门口聚集着四周的邻居。
刚刚邻居们看到王家大宅冒出滚滚浓烟,想着他家着火了,所以过来看看,奈何被王家的下人挡在了门外。
霍飞鸿下了车子,走到门口。
众人看着他。
霍飞鸿低声嘱咐手下,在门外拉好警戒线,他等下和法医进去看看情况。
阿泰开着车子从路的一头驶来,停在王家大宅门前。
思宛和阿泰下了车。
思宛走到霍飞鸿跟前:“走吧。”
霍飞鸿带着思宛和阿泰进了王家大宅。
刚进一楼大厅,就听下人在哭泣。
下人们看到警探来了,赶忙起身相迎。
“警探先生,我们老爷和夫人...”话没说完,下人就捂着嘴巴哭出了声音。
“带着我们去看下出事的房间吧。”
下人引着霍飞鸿、思宛和阿泰上了楼。
阿泰打量着奢华无比的王家,唏嘘不已:“真是富贵人家多灾难啊。”
霍飞鸿冲他使了个眼色,示意他少说话。
上楼后,下人引着他们去往出事的房间。
远远的,霍飞鸿看见王继业跪在出事房间的门口哭泣不止,面前放着一个铜盆,铜盆里燃着纸钱。
听到脚步声,王继业抬起头,见是霍飞鸿,他赶忙起身。“飞鸿,你可算来了,我爸妈...”他哽咽着说不出话。
霍飞鸿走近了,定住脚步,拍了下王继业的肩膀:“节哀,我先带人查看下现场。”
“嗯。”
霍飞鸿给身旁的思宛使了下眼色,思宛将背着的箱子放在地上,打开来,找出两副鞋套,自己穿了一双,递给霍飞鸿一双,接着,她又拿出两副白手套。
他俩穿戴完毕,进了屋子。
王继业也想进去,被霍飞鸿回头伸手挡在了门外:“从现在起,到检验结果出来,除了警局的人之外,任何人都不能再进这间屋子里了,包括你。”
王继业无奈应声:“那好吧。”
霍飞鸿和思宛进了房间后,仔仔细细的查看着房间内的景象。
霍飞鸿负责检查房间内所有的痕迹,以及可疑之处。
思宛则负责检查已经被烧焦的四具尸体。
阿泰等在门口,倚靠着门框,很想进去帮帮思宛。
就在他收了眼神,准备去一楼大厅坐着等时,注意到了站在自己身旁的王继业,王继业正用一副阴冷的眼神注视着霍飞鸿和思宛。阿泰盯着王继业看了好一会儿,王继业都没注意到阿泰在看着他。
霍飞鸿和思宛检查完房间内的情况,出了房间。
王继业迫不及待的想知道检查结果:“飞鸿,有查出什么吗?”
“暂时还没有。”
王继业叹气:“许是叔叔和姑姑过来看望我爸我妈,不小心打翻了可燃物吧,哎。”
“我能见见你们家所有的下人么?我有话想问他们。”
“那我让他们到一楼大厅集合。”
“嗯。”
霍飞鸿、思宛和阿泰等候在一楼大厅。
王继业招呼家里所有的下人来问话。
下人们都到齐了后,面对霍飞鸿,站成两排。
霍飞鸿环视着众人,问他们:“王老爷和王夫人出事的时候,你们都在干什么?”
——“我在院子里浇花。”
——“我在厨房择菜。”
——“我在扫院子。”
——“我在擦车。”
——“我在收拾屋子”
......
阿泰听着众人说话,有些茫然的看向思宛。
思宛轻轻摇了摇头,示意他耐心听着。
霍飞鸿突然看向站在一侧的王继业:“王兄,你当时在干嘛?”
王继业被突然问,愣了下:“我,我当时在一楼打电话,沟通洋行里的一些事情。”
有下人给王继业作证:“我当时在一楼大厅打扫,看见大少爷一直在一楼大厅打电话,没有上楼,直到楼上着火,大少爷才和我们一起上楼。”
阿兰突然从人群中站了出来:“警探先生,我有一件事,不知道当讲不当讲。”
“说吧。”
“我怀疑是老爷的胞弟王先生,还有太太的胞妹王太太点燃的这把火。”
王继业呵斥阿兰:“阿兰,你在胡说什么,他们可是我家的亲戚,他们怎么会害爸爸妈妈呢?”
阿兰急着解释:“大少爷,您还记得吗?老爷、夫人第一次出事时,您的那位哑巴弟弟来过家里,第二天老爷和夫人就中风昏迷了。如今他爸爸妈妈过来看望老爷和夫人,老爷和夫人的房间里就起了火,一切的事情,不是太过于巧合了吗?”
阿兰的说辞着实令霍飞鸿微微皱起了眉头。
思宛和阿泰对视了一眼,他俩也觉得阿兰说的这些,似乎都印证了哑巴一家是杀害王天成夫妇的凶手。
霍飞鸿留下两名警探,保护好案发现场的证据,他带着思宛和阿泰回了警局。
回到警局后,霍飞鸿在自己办公室的黑板上写下近些天发生的所有事情,想看看哪里还有案件的突破口。
思宛站累了,坐在了椅子上,单手捶了捶肩膀。
阿泰见状,赶忙走过去殷勤的帮她捶背。
“今天你检查四具尸体的时候,有查出什么异样吗?”
“没有,他们都符合生前烧死的症状,至于是不是有人威逼或者是利诱,那我就不知道了。”
“我总觉得事情没这么简单,自从哑巴报案后,很多事情似乎发生的都太过于偶然了。”
阿泰停止了捶背,走到霍飞鸿跟前,看着黑板上的事件和人名:“飞鸿,到了现在,你还在怀疑王继业啊?你现在去大街上随便拉住一个小孩子问问这些事,小孩子都得告诉你,是王继发做了这些事情。”
“往往很多事情,越是天衣无缝,越是有问题。再说了,王家大火时,王继发可是在警局关押着呢。”
阿泰冷笑:“说不定是他爸妈故意纵火呢。”
阿泰的说法不禁令霍飞鸿哑然失笑:“那动机呢?他们引火**总得需要动机吧?刘亚芳、刘亚华是双胞胎姐妹,王天成、王天功是双胞胎兄弟,两家二十多年来一直相安无事。”
阿泰瘪了瘪嘴,不知道该如何说了。
霍飞鸿盯着面前的黑板看了一会儿,用粉笔将王继业和王继发两人的名字圈了起来:“我还是隐隐觉得,哑巴报案所说,很可能是真的。”
思宛仿佛想到了什么一般:“不如我们查查当年接生两个孩子的医院,看看医院里能不能查到些什么。”
阿泰苦笑道:“你忘了,他们俩的父母都是双胞胎,所以他们的dna是一样的。”
“我说的不是血型,而是体表特征,例如胎记了,手脚有无缺陷了这些。”
阿泰有些泄气:“他们俩都二十好几了,上哪去查当时他们所出生的医院呢?就算找到了医院,医院的病历也不可能保存这么久的。”
思宛的话令霍飞鸿灵光乍现,他猛打了一个响指:“就算查不到,我们还不能弄个假的么。”
“飞鸿,你着急破案糊涂了吧?警探作伪证可不行啊,虽然你现在是编外警探,但也不能编造证据啊,万一王继业不是你怀疑的凶手,你岂不是冤枉了好人?”
“我不是说要伪造证据,我是说对外宣称,找到了王继发和王继业当时所出生医院的医生,这样一来,如果王继业是凶手,他就会按耐不住动手的。”
阿泰和思宛这才恍然大悟。
为了不打草惊蛇,这个任务落在了思宛的肩上。
第二天一早,思宛借着再次勘察案发现场的由头,去了王家大宅。
看守此处的两名警探看到思宛前来,问她:“你一个人来的?”
“嗯。飞鸿今天在局里见一个医生证人,说是当年接产王继发的医生,她能证明王继发到底是不是真的王继发。”
阿兰拎着篮子去买菜,走到大门口处时,三人立刻停止了交谈,直到看着阿兰走远,思宛这才上了楼。
走远的阿兰觉得思宛刚才说的事情和王家有关,她停住了脚步回头看着,看见思宛已经进去了。
阿兰买菜回来时,思宛已经离开了王家。
阿兰将菜篮子送去厨房后,蹑手蹑脚的走近了一楼大厅的电话处,拨通了王继业办公室的电话,好一会儿电话才接通。
“喂,少爷,我是阿兰。”
“阿兰?你打电话什么事?”
“刚才警局的法医又来了,我刚才出去买菜时,在门口遇见她了,她正在和门口的两名警探在说话。”
“哦,飞鸿没去吗?”
“没有,她说霍警官找到了当初接生王继发的医生,正在医院询问医生信息,想请医生作证王继发是不是真的王继发,您和王继发到底谁才是真的银行家的儿子。”
阿兰的一席话令王继业后脊背发凉,他想不到,霍飞鸿会一直揪着这件案情不放。
阿兰见王继业不说话,她继续说:“少爷,我想着或许和老爷、夫人的案子有关,所以打电话告诉您一声。”
“辛苦你了,阿兰。”
挂断了阿兰电话的王继业,立刻电话联系了此前刺杀哑巴的那个杀手景轩,
傍晚时分刚擦黑,景轩就佯装成病人进了医院。
他四处查看着,在病房楼的二楼找到一个单独查房的医生。
景轩冲医生招手,医生朝着他走了过去。
景轩趁着四下无人,将医生打晕了,然后拖进了杂物房里,快速换上了医生的白大褂。为防有人发现医生,他出去时,从外面用锁头将杂物房的房门锁了起来。
换了医生衣服的景轩,在各个楼层转悠着,他想着,既然是证人,那警局一定派了警探在此看守。
果然,他在找了几层后,发现一间医生的办公室外,站着两名警探在把守。
为了不打草惊蛇,他远远的看了一眼后,便返回到了楼下。躲在男厕所里,准备偷听下男医生们的谈话。
等了好一会儿才等来两个男医生过来。
他们方便完,洗手的时候,一副无奈的语气小声嘀咕。
“咱们院里的李医生怎么了?我看那两个警探在这待一天了。”
“说是哪个案子的证人。那两个警探是负责保护他的。”
“哪个案子?”
“我也不知道,我也是上班来发现有人保护着他的办公室,和我们科室的医生问了下,他们告诉我的。”
两人说着话,离开了厕所。
他们离开后,杀手景轩从厕所里了开门出来,出了去。
他戴着口罩,上了楼。
把守在“医生”门口的两名警探见有人前来,警觉的拦住他:“你是谁?”
“哦,我是医院的陈医生,我找李医生有点事。”
两名警探不疑有他,开了门,放景轩进了去。
景轩进门后,看见一名“医生”背对着门的方向,坐在办公桌前写着案子。
“不是和你们说了,我不吃夜宵么?”
景轩从衣袖里掏出一枚针管,朝着“医生”走了过去,就在他准备扎在医生脖子处时,被“医生”攥住了手腕。
“医生”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将景轩按在了地上,随后,用手铐将他铐了起来。
这时,门被推开,霍飞鸿从外面进了来。“你终于来了。”
景轩这才意识到,自己被骗了。
霍飞鸿命人将景轩带到警局审问。
景轩交代了王继业让他刺杀王继发,以及来医院刺杀“证人”。
有了证人和证词,霍飞鸿亲自审理王继业。
他二人坐在审讯室里,面对面坐了好久都没说话。
终是霍飞鸿先开了口:“王兄,你——”
“没想到,到了这个时候,你还能叫我一声王兄。”
“你才是真的王继发,是不是?”
王继业笑着点了点头。王继业知道一切事情都已经败露,所以交代了所有的事情。
包括,五岁那年配合父母,以假乱真,和王继发换了身份。
包括,刘亚芳无意间对他和王继发的身份存疑,他下药毒晕了养了自己二十年的刘亚芳和王天成。
包括,他派杀手景轩刺杀王继发。
包括,他利用此事,嫁祸给自己的对手祥叔。
包括,他让自己的亲生父母对王继发下药,让王继发产生幻觉,这才对王天功施暴。
包括,他先用毒气迷晕了刘亚芳、刘亚华、王天成、王天功,然后房间内的蜡烛燃起火,都烧死了的事情。
包括,他派杀手景轩刺杀证人“医生”。
随着“真假银行家”案件的侦破。
王继业被收押,警局会根据他所犯下的罪行量刑。
对于王继业是真凶,杀害了银行家王天成的事情,震惊了上海滩。市民们没想到,看起来温文儒雅,做事谨慎认真的王继业,居然是杀父弑母的凶手。
王继发去祭拜了自己的亲生父母、养父母,将一切的事情在坟前自心底告诉给了他们。
随后,王继发继承了银行家王天成的所有财产。但由于他没上过大学,不懂金融管理,所以他将洋行交给了洋行里的经理打理,他自己则再次回到杂货铺,安安静静的过着自己的平淡日子。
阿泰有问过霍飞鸿,亲手将自己在国外最好的朋友绳之以法,有没有心痛和心软过?
霍飞鸿只说:“在朋友和正义面前,我知道孰轻孰重。”
阿泰觉得,和霍飞鸿接连破了三个案子,似乎自己也找了些人生目标。俗话说,跟着苍蝇找厕所,跟着蜜蜂找花朵,跟着什么样的人,决定什么样的人生。霍飞鸿这个兄弟,他这辈子是交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