精神引诱 第2章 —————「殿下」

【精神引诱】

————————「殿下」

那声短促的【滴】声是从生态仓旁的仪器传出来，方块一样的屏幕五年来自始至终是平稳的一条直线，这是它第一次出现起伏，一个峰值2.3的波纹。

如果不放大，这点精神力小的可以忽略不计。

邹烨从床上翻下来，跨出一步带出稀里哗啦的动静，那些连接着导管的仪器被他扯的歪斜，邹烨胡乱扯掉身上的东西，几乎是跌跌撞撞的跑到生态仓前。

他依旧静静的悬浮在那里，两个成年人合抱的圆柱形玻璃管道里，从地面连接到天花板，如同神明降临人世间。

邹烨的呼吸因为情绪激动而粗重，他颤抖着手指触摸上透明的玻璃，手指带来的温热在玻璃表面蒸腾起一层水雾。

他将脸缓缓贴上去，这是他能够与周南接触的最近的距离。

心中的情绪犹如海啸过后的水平面，情绪酸甜苦辣咸揉成一团。

邹烨几乎将上半身就依赖上去，合上的睫毛依旧在微微颤抖。

他可以百分之九十九点九九九点的确定，是周南对他使用的精神暗示，那3.2的起伏或许就是他即将苏醒的前兆。

“殿下…”他在心里哀叹，邹烨与每一个受到他庇护的人一样渴求他醒来，但这一刻真正要到来的时候，他又充满恐慌。

在实验室摆满杂物、仪器之间，在错综复杂的电线爬满各个角落的实验室里，各类仪器发出属于它们自己的平稳声响。

但这一刻，邹烨的心空的紧缩起来，令他痴迷的人就在眼前，隔了两层玻璃，两块能挡住冲锋枪不间断射击二十分钟的玻璃，这与太阳系与半人马系的距离没有区别。

十三殿下。

“十三殿下？”面前金发少年发出一声嗤笑，抱起胳膊斜眼睨向邹烨，视线又很快滑开，多看他一眼都玷污他圣洁的双瞳似得“十三殿下在五年前的战斗里殉国，千万人看见他从指挥塔上摔下来，他精神屏障破损，无法修复，这儿不过是副躯壳。”

少年十五六岁的年纪，只到邹烨胸往下的位置，容颜如同他的金发一样耀眼，不过在他倨傲高高在上的神情下，再耀眼的容貌也令人厌恶。

邹烨不想与他浪费时间。

“昨日确实检测到十三殿下的精神力。”但这样的语气去评议十三殿下，实在难以容忍。

邹烨将手里的光屏递出去，上面正打开着一项报告。

金发少年，也就是十七殿下，他低下头，浅色的长睫毛乖顺地垂下了，就在邹烨以为他要接过光屏的时候，他一把将光屏打了出去。

轻薄的电子设备在空中划出一道弧度，然后一面朝下，在地上滑出很远，光屏闪了两下，熄灭了。

邹烨惊异，握紧了拳头，控制住情绪。

站在他身边负责监测数据的那位惊呼一声，忙去抢救飞出去的光屏。

“真不知道你们哪儿来的信心，是因为五年前的战役吗？嗤——”他又抱起胳膊，抬着下巴看着他们“他不过是运气好而已。”

敌舰已经突破星球外围的最后一道防线，被击溃的防线如同碎石或是垃圾一样，在星球引力的作用下围成了一条星环，星舰残骸、城墙碎片、膨胀的尸块，大家不分彼此的围绕在星球周围。

将这个美丽星球的外围布置出一片不亚于陨石带那种难以穿行的空间。

星球之上，巨大的舰队犹如另一个小行星逼临，再往前就是他们的大气层。

邹烨他们三个月前就被转移到地下城，三个月拮据的生活，让他与流浪汉看起来没什么两样，不过沾上各种污渍的白大褂依旧显眼。

此刻他正挤在纷乱的人群里，与每一个人一样伸长脖子提心吊胆的注视着40英寸大小屏幕里的画面。

偌大的黑色战舰几乎占据了整个蓝天。

在它的对比下，星球联盟军的轻型单人战舰犹如蚍蜉撼大树，他们升上天空，很快消失成一个点。

在黑色战舰的正下方，一座比最高峰还要高出一千米的尖塔犹如一柄长剑插在大地中央，或许可以换个角度，在庞大到看不见全貌的入侵者下，它渺小的更像固定住热气球的木桩。

而渺小的尖塔最高峰，以肉眼根本看不见尖塔顶端的情形，邹烨知道，所有人都知道，十三殿下就站在尖塔之上，风一定会猎猎刮起他的衣摆，殿下从口鼻里吐出的气息都飘成雾气，一人有千军万马之势，独自矗立在最高之巅。

星际战争开战以来已有百年之久。

在十三殿下前面有十二殿下、十一殿下……后面有十四、十五殿下……他们均已死在战役里，不过从未有人见过他们的遗骸，骨灰也没有，据说是因为尸骨在高温武器中被汽化，也流言说他们的尸骨被制成武器，因为上面依旧有强大的精神力。

诚如流言谣传，殿下们的尸骨上依旧有强大的精神力，因此他们的遗骸处理当属于机密，邹烨并不了解。

十三殿下在敌舰逼临星球上空时，以一人之力逼退他们，十三殿下的事迹与黑曜石般璀璨的容貌迅速流传于大街小巷。

他真正成了救世主、英雄，于是哪怕他精神屏障碎成了一地玻璃，□□被炮火湮灭，人们依旧需要他，他是精神支柱，是流离失所过着朝不保夕日子里唯一的光。

十三殿下的精神力修复计划延续至今。

但是现在只有很少人记得他了。

“——现在，他只是浪费资源的废物。”

十七殿下的话并没有说完，邹烨一拳打在了他的脸上，十五岁的少年被他一拳掀起来，惊愕的瞪大眼睛。

金色碎发下的蓝色瞳孔紧缩，呈现出兽性的光芒。

这一切发生的太快，谁都不会想到文质彬彬的科学家会对尊贵的殿下出手，连同十七殿下身后的保镖，一个接近两米高的兽人都没阻止住他的拳头。

在痛感神经传达来讯号，十七殿下的精神力同时被他调动，一双无形的手紧攥住邹烨的大脑，传来四分五裂般的疼痛。

他抑制不住牙关里的哀嚎，紧抱着脑袋，闷哼一声跪在地上。

膝盖重重砸在地上时痛感，不及脑袋里的万分之一。

这样的疼痛持续了两分钟，对于邹烨来说时间当然要长的多。

“废物！”十七殿下收回手，精神力组成的巴掌甩在他那位健硕保镖的脸上，蜷缩在地的邹烨浑身的汗已经湿透衣衫，匍匐在地上如砧板上的鱼拼命的呼吸。

那名兽人保镖头被打的偏过去，半边脸迅速红肿起来，但他依旧如忠犬般半跪在少年面前，垂着谦逊的头颅，眼睫垂下，如教养良好的家犬，低声对十七殿下说：“殿下，我们应该回去了。”

十七殿下显然还是很生气，但他知道这里不是发作的地方，看不见的精神力在看不见的地方狠捏了一把，兽人那张俊俏的脸扭曲了下，脊背俯地更低，声音变得低哑：“殿下。”

他这才舒了气，抬起倨傲的下巴：“走吧。”

兽人轻而易举地拢起他的双腿，使少年坐在自己的肩膀上。

十七殿下的视野变得更加开阔，如同古老的历史中坐在奴隶肩膀上的清高主子，高贵的眼睛扫了一眼地上的蝼蚁，转身离去了。

王子不屑于同蝼蚁说话。

直至大门关上，负责记录的科学家跑到他面前：“完蛋了，你肯定要被调到前线去，他们会杀了你的！”

粗重的呼吸还在继续，邹烨面前的地板被他滚的光可鉴人，黑亮的倒影着他狼狈的面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