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山雅居,竹林密布,林深掩映处有一别墅,是夜起火,幸而消防员及时挖出隔离带,避免火势蔓延,红光漫天后,只剩一片灰烬,五人遇难。
张可只觉得眼前一黑后,烟味呛着她不禁又咳嗽起来,睁开眼睛,面前还是一片火海,木质房屋坍塌。
她发现自己还有点力气,挣扎着爬起。难道天堂也有死前考验吗,不过这布景与西山雅居差太多,全是木头做的,易燃吗?
一妇人着长裙,脑后包髻散落,眉心淡粉花钿染上灰尘,耳朵上挂着金丝浮雕花卉耳环,像是大户人家出来的。
她跌跌撞撞跑来抱住她,张可嘴角咧开,您是神仙吗,我通过考验了?趁张可还未反应过来,又被一把推开,撕心裂肺吼着:“淮儿,快跑!”
她眼里的惊恐让张可如梦初醒,但周围没有别人,她似乎在叫自己。张可往后本能挪了两步后,一黑衣人从火堆里冲了过来,那妇人奔着刀尖向前扑去,嘴里还叫着,怀儿,怀儿。
要不要死到临头了还重男轻女啊!张可连滚带爬往黑暗处跑去,喊道:“女儿其实也挺好,是妈妈的小棉袄!”
只不过自己这个棉袄只顾着跑路。不过她也不是自己妈妈,管他呢。
逃命的时候,张可潜能被激发,跌坐在地上才觉着身上酸痛。刚才手推开烧的发烫的横木,脚就往前踏,虽然皮肉模糊,但是张可第一次觉得灾难面前自己还能临危不乱,手脚协调逃跑,很是欣慰。
不过,该去天堂了,她实在没力气,躺在地上。冷静地看着火光中那名黑衣男子,持着血迹未干的刀朝她跑来。
她这辈子也没得罪过谁,勤勤恳恳一路读到211,考了个还可以的工作,每天过得比狗累,她不知道自己做狗的时候,是不是抢了谁的狗粮,不过也不至于下此狠手吧。
她安详地闭上眼睛,心里也莫名感动,一直以为自己最惜命,今天真他娘的勇敢。
等了半晌却还有知觉,脸上猛然被洒了好多温热的水滴,她虚着眼睛,那黑衣人脖子动脉被割破,鲜血四溅,很是残忍,不禁有些反胃,匆匆顺着她脖子上的剑看去。
一名白衣男子,着交领襕衫,长身玉立,血迹喷洒在衣袍上,红梅绽放,残酷而凄美。
黑白无常也闹内讧了吗,这条命给你们就是了。张可给白无常一个大大的微笑,姐帮你挣KPI!立马昏睡倒下。
白无常伸手垫在了她头上,他感觉她脑袋被摔的有些问题,不能再摔了。
当张可混混沌沌睁开眼睛,发现自己身处几平米小房间,木质的桌椅和门窗,和昨晚的场景有些相似。难不成考验还要再来一次?
门外传来两名男子的声音
“还好郎君及时赶到,救了这位娘子,不然这覃家就真的绝后了。”
那郎君的声音听着雄厚些,如清风拂竹,带些爽朗:“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她究竟能不能活下去,还是个问题。”
果然!张可就知道没有这么简单,只是这里到底是个什么玩意儿,她到底是应该活呢?还是不该活呢?
门被咔嚓一声打开,这地方显然资金不足,幸好天气还暖和,吹进来的也是阵阵微风。
两名男子一前一后走进来,应是刚才谈话的两人。张可瞪圆了眼睛,看着他们的一举一动,一言不发,寻找破局的谜底。
“嘿,覃家娘子身体还不错,昨夜如此惊险,今日还如此有精神气。”后头那男子身着褐衣,脚上穿着平头鞋,背着一个箱子,地位可见而知。他与张可对视后,缓缓将箱子放在桌上。
前头的男子张可认出了是昨晚的白无常,立马捏紧身上的被褥,警惕地看着两人。
他穿着白布襕衫,腰间施以米色横襕,若不是白无常,张可会觉得是个帅哥。他卓然而立,眼中清辉流转,略有一丝冷漠,再看却似是纸醉金迷后的倦怠。剑眉斜飞入鬓,勾勒出水畔青山般朦胧秀丽。
他低声喊了那人的名字“云生”,简练而不失威严,云生便停止了嬉闹。
不愧是白无常,侍从都叫云生,雪白雪白的。
张可觉得此人不好惹,一个鲤鱼打挺,顾不得疼痛,扑通一声跪在床上。这榻甚至还没有初中学校床板上铺一层草席软和,张可面色狰狞,护痛地摸膝盖。
她这一系列动作,看呆了眼前的两人,清流之家,堂堂大家闺秀,莫不是脑子被驴踢了,救了个残废上来?
那白无常好心想扶她,张可坚决一摆手,重整旗鼓:“您好,您之前杀那黑……我看到了,有些事情想和您说一下。”
张可觉着地服内斗或许也不想被太多人知道,向后头的云生使了个眼色,话也说一半留一半。人情留一线,日后好想见嘛。
云生觉得有趣,不想离开,看了一眼白无常的意思,悻悻退下,并知趣地关上门窗。
张可见差不多,隔墙有耳什么的,防不胜防,就不怪她,她已经仁至义尽,便开口问自己的问题:“我该不该死?”
这话把那男子吓了一跳,顿时不知如何回答。张可感觉有些歧义,又遣词造句道:
“我应该活下去?还是去死?”她还挑了两下眉,似在询问意见。觉着自己抓着白无常的把柄,此局,可破。
“我不知覃家发生了什么,不过覃娘子既然活了下来,就应当带着夫人和覃少尹的那份,尽力活下去。若有需要,入年会提供帮助。”
张可听得云里雾里,说什么情娘子,什么是入年。难道自己现在的身份是什么人的情人!分不清前后鼻音,张可为了不显得太傻,就跪在床上讪讪地笑。
起码从这说话书生气的白无常口中知道活下去才是对的。
还未多问,门被那云生突然打开,豆大的汗珠顺着下颌线滴落:“郎,郎君,诈,诈尸了!”
“走,去停尸房看看。”那白无常转头,张可立马跪正,他只是吩咐了好好休息,等一会儿再来帮她治伤,匆匆走出去。
那云生吓成这幅样子,自然是不情愿,拿上桌上的药箱,低头跟在他后头。
无常还负责治伤?真是稀奇,之前过得太着急,世界这么有趣竟然没有探索到,张可跪在原地叹气。
诈尸?是不是爸妈也来到这个世界了?不顾身上皮肉翻飞,张可缓缓穿上外衣,准备也去停尸房看个究竟。
自打工作以来,她忙得昏天黑地,好不容易当一回孝子,带着父母去西山,工资不够,和别人合租了一栋别墅度度假,没想到遇上森林火灾,提前结束了全家的性命。她真太可“孝”了。
同住的人还有一个喜欢古风的女孩,心情似乎不是很好,过来放松的,整日换好几套古代的衣裳,非常热情,张可和妈妈也蹭着穿了好些。
还有一个短命的男生,是个视频博主,穿着紧跟潮流,说话夹枪带棒。张可不太关注这方面,听他说,他是因为一个模仿明星的视频,莫名其妙地火了,粉丝追着他,想一睹真容。避之不及,索性找了竹林老宅,避避风头。
五个人之间相处还算融洽,说好第二天一起去露营,谁曾料。
人生无常,大肠包小肠。
“郎君,您就别去了,遇见这种事情,不吉利。”云生在后面满脸写着不情愿。
那人却越发兴奋,作为一名行医之人,好奇心快要蹦到嗓子眼:“诈尸我还是头一次遇见,刚才检查,分明死得不能再透了这是什么道理!”
“卿入年!”
张可远远在后面跟着,看见两个人嘟嘟囔囔,一个字也没听清楚,恍惚间听见这个白无常好像有个人间的名字。
停尸房这边的大致情况就是,早上一仵作在门外听见里头有说话声,打开门,几具尸体顶着血盆大口和自己say hello,顿时被吓得屁滚尿流,一直念叨没有听父母的话,干了这个行当。现在停尸房周围一圈被围的严严实实,没人敢进去。
里面,正吵地不可开交。
“我怎么是个小厮打扮,他们还厮儿厮儿地叫我,我命怎么这么苦啊!早知道就在家里等着粉丝来扒我,好过在这里遭罪。”网红男怨声载道,从拥有千万粉丝,穿越到卑躬屈膝没有人权的厮儿,云泥之别也。
“杜宇你别吵,凭什么我是女使,我不服,这家的小姐呢?我要附她的身!嗯,看样子我们像是穿越了,这身衣服还挺好看,比现代的仿装更大气端庄。”
说罢,她转了两圈,紫皂色百迭裙散开,其上其上淡粉荷花与青绿荷叶相交辉映,似在风中舞动。
古风女叫席兰心,对此次穿越倒没有什么不满,去西山雅居之前,她在医院检查出了癌症。自小在福利院长大,好不容易有了点经济基础,天降不测,本以为火灾能够一死了之,没想到还可以重活一次。
另一边被烧得灰头土脸,胸口上还有血淋淋一个大洞的女人,生无可恋:“你们别说了,我女儿和老公都没能穿越,就知足吧。”
她又起身,不断推搡旁边躺着的人,不分性别都要叫一叫张可和父亲的名字,万一跨性别穿越了呢?
“阿姨,他们应该是没能挺过来,您节哀,您就作为叶嘉,叶夫人活下去吧。这件事情告诉我们,森林是我们的朋友,保护森林,人人有责!”席兰心安慰道,毕竟当务之急为活下去。
“还保护森林,保护我们自己都难,看到阿姨身上那个血窟窿了吗?投胎都投了一个仇人寻仇的家,要是被人知道我们没死,还得再来一次。”杜宇说完抱头痛哭,哭声凄厉,让外面战战兢兢的一堆人,在这炎热的夏日午后徒增寒凉。
“To be, or not to be, that is a question !”
卿入年和云生刚走到停尸房,人群自动散开一条路,恭敬地等他们去查看。带头的人恭维道:
“卿大夫医术高超,江湖上谁人不知,今日这怪事,小底看也只有您能行。”
此时里头传来杜宇凄厉的悲嚎,听的人毛骨悚然。张可听到了里头的对话,一瘸一拐走到前头自告奋勇:“我的家人,我去看吧。”
说罢还似体谅卿入年,轻拍了他的肩膀,似在安慰,闭着眼睛点点头,她都懂。
云生在一旁对这个覃娘子心生敬畏,她好不同,好神经!
张可正要打开门,后头卿入年叫住她:“覃书淮,小心。”
张可进去后,里头的人都安静了,她首先打破平静:
“there is only one way, to be !”
她眼神坚定,这一路打探外头那白无常的经验,让她底气十足。
叶夫人认出了女儿,失声扑了上去,蹭到两人伤口,都挤眉弄眼,这一刻倒也疼地清醒。
当信息互通之后,她才明白外头那叫卿入年的白无常为何举止怪异,原来自始至终,只有她是怪人。
“既然都穿越了,爸爸就一定也在这里,我们一起去找,一定能找到他!”
另一头,巍巍皇宫,金碧辉煌,琉璃钻石,推杯换盏。在宫娥那一声“陛下醒了”后,来来往往的人群在老张面前服饰。
他目前得到的两个信息就是:一是,他穿越了,穿成了皇帝,还是一个刚被刺杀的皇帝。只求这个皇帝之前没看到刺客,不然这龙椅,他一日也坐不安稳。二是,好像只有他一个人穿越了,泱泱中华,集万千孤独于一身,一介教书匠,他该如何治国理政,造福万邦啊,呜呼哀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