精神乐园［无限］ 第4章 复乐园

骨刀锋利，触碰到人的皮肉，尖端一刺，磨得发亮的银白色刀口顺着肌肉纤维顺势滑下，干脆利落，直接掉在柔软发绿的草地上。

一片、两片、三片……直到左手手臂的肉被剔除得干干净净，只剩下附着在骨头上无法刮除的细微血肉。

在这一段令人见之就觉得剧痛难比的画面中，主人公脸上却毫无痛处，唇角的笑甚至没落下来过，他缓缓放下刀，地面上都是艳红的血，半边洁白的衣袍染红，在黑夜与火焰中呈现出诡异的慈爱。

“吃下这食粮，你们就不会饿了。”耶稣捏起一片肉，透明的白，表面附着着红，鱼肉一般。

他对着离自己最近的钟钱招手：“来吧。”

钟钱盯着肉，喉结滚动，拼命往下咽口水，但吃了太多草，他口中全是涩意，反倒让自己更加饥饿。

“不……不……”钟钱别开脸不去看他，浑身发抖，把头埋进膝盖里，“不要……我不要……”

耶稣不强求，他又看向了坐在一起的男高中生胡琮，“孩子，不要感到恐惧。”

胡琮和另一个没出去的高中生李飞翼坐在一起，两个人紧紧靠在一起不说话。

肖媛学着他们低头闭唇，甚至连呼吸都放轻了，而除去他们，剩下的就还有一对老人夫妻和初中生莫江，老人因为饥饿将近昏迷，但老爷爷尚且还有几分力气，半睁开眼无力地搂住自己的老伴，手捂住对方的嘴。

耶稣轻轻叹口气，踱步走到莫江的面前，十三四岁的孩子，呼吸微弱，瘦小地像未长成的树苗。

当薄薄的肉放到对方微张的唇上，出于对生的渴望，在舌尖接触到肉的那一刻，他几乎是迫不及待地张开嘴，无意识地吞咽，甚至没有咀嚼，就已经生生咽下去了。

“咕咚”。

不知道是谁的吞咽声。

一片、两片、三片……

莫江凹陷的两颊慢慢变得饱满而富有光泽，泛着健康过头的红，紧皱的眉舒展开，整个人像是被喂食了某种神奇的药剂一般起死回生，就连呼吸都变得顺畅，心跳有力。

所有人看着他，看着……看着他睁开眼醒过来。

“你们怎么都这样看我？”莫江醒来的第一眼看见怀抱着自己的人，惊吓得跳起来，直接把人推得后仰。

对方被推得倒在秃噜噜的草地上，半身血艳，白骨刺目，但脸上却带了欣慰的笑，慈爱地看着他，说：“好孩子，你醒来了，你还饿吗？”

口中迟钝地泛起独属于人类血肉的腥臭涩味，莫江感到强烈的呕吐**，他弯下腰干呕，眼泪和口水一起掉在地上，却没有吐出一点东西。

“我……我真的吃了他的肉吗？”莫江含着泪水回头，看向一言不发的众人。

没有人开口，或沉默或闪躲的目光让莫江明白了一切。

怒火与绝望让他情绪崩溃，发疯似的上前撕扯离自己最近的李飞翼，胡琮连忙帮李飞翼逃离，随后张张嘴想说什么，最后又只能和李飞翼一起沉默地看着莫江大吼着质问他们：“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不能帮帮我！”

“为什么要帮你！如果不是你自己昏迷了，也不会被他喂肉吃！而且这不是没事吗？！”钱钟推开莫江撕扯自己衣领的手，忍无可忍地吼回去。

推完他又不太自在地别开头，用自己都不信的语气低低地说：“说不定没什么事呢，你急什么。”

莫江慢慢跪在地上，喃喃：“我想要见我妈，我爸……我本来得了病就该死的，他们把我送进来的时候还在说！还在说要等我回去，做我最喜欢吃的红烧肉……”

他凄厉的哭声变成呜咽，在空荡的旷野中传荡。

而在一旁看完全程的耶稣面带微笑地从血泊中坐起，膝跪至他面前，用那只完好的手抚摸他的头发，垂着头，注视着他，犹如注视自己的孩子，轻声说：“我主便是汝父，孩子，不必为此难过。”

莫江抬起头看他，深深的恐惧在这一刹那竟然化成了强烈的孺慕。

“我主……我父……”他绝望的表情逐渐变得平静，随后慢慢地、慢慢地靠在了耶稣的怀里，竟真的如同孩子投入父亲的怀抱，充满了依赖。

他们相互拥抱着，不久，莫江在耶稣怀中安稳地睡着。

对方轻柔地把莫江放下，拾起骨刀，朝着不远处走去，直到身影消失在众人眼前。

半晌，李飞翼面带恐惧，哆哆嗦嗦地问其他人：“现在，我、我们现在怎么办？”

胡琮和他靠在一起，两个人抖得像是得了帕金森。

“我们要告诉小梅姐和薛哥他们吗？”

“应该要说吧？这件事太恐怖了……”钱钟话未说完，声音就被骤然拔高响起的尖锐女声所覆盖。

“不要告诉他们！”

众人怔愣着看向声音的来源——

肖媛媛神情紧绷，目光扫过在场所有人，身体不受控制地颤抖，双手抱臂，声音透着一股阴寒：“……不能，告诉他们。”

……

天逐渐黑了。

当夕阳落下，余晖散去，当薛云琪一行人拖着一头变异鳄鱼回来时，看见的就是围着篝火坐着沉默不语的众人。

“你们、你们回来了……”胡琮下意识站起来，手局促紧张地在裤腿两边磨蹭。

李飞翼跟在他后面，结结巴巴地喊了几声哥和姐。

“你们这是怎么了？”胡梓瞳蹙眉，觉出不对劲来，“发生什么事了吗？”

“没什么啊，能有什么事。”钟钱率先走过去，两眼放光地盯着死去的变异鳄鱼被劈开皮，露出来的红包血肉，不由咽口水，“这能吃吗？”

其他人听到吃，不约而同地咽了口口水。

“可以吃，只是需要烤一下。”戚枍道。

他说完便对张峰示意，二人一起松手，鳄鱼掉在地上，发出沉闷的响声，沙土弹起，河水湿润，与其粘在一起，脏了皮肉。

薛云琪看着忽然变得脏兮兮的鳄鱼，眉心一跳，不自觉往后退了两步，面露嫌弃。

戚枍发现了，笑道：“待会儿烤好把皮割了再吃，里面是干净的。”

话语间，其他人也不禁起身朝着鳄鱼靠近，胡梓瞳见状，也没了问他们刚才奇怪的气氛是怎么回事。

几人合力把鳄鱼搬到篝火旁，薛云琪扔出一把干净锃亮的匕首，给他们割肉。

老爷爷和老奶奶夫妻二人负责看火和烤肉，胡琮和李飞翼问了胡梓瞳，决定去附近装点水回来，钟钱和胡梓瞳、张峰轮流割肉以及将地上所剩不多的青草挤成汁水滴进肉里，企图让它变得不那么难吃。

“媛媛，你怎么了？”罗君君坐到肖媛旁边，刚坐下，就见人下意识弹跳起来，警惕地看来，等发现来人是她时，才略略松懈。

罗君君惊异：“刚刚是出了什么事吗？”

肖媛重新坐下，缓声道：“……没有。就是耶稣来了，我有点害怕。”

罗君君闻言不作他想，不要说肖媛，现在这里哪个人不怕那个神神叨叨、奇怪的“耶稣”，噢不，薛云琪和戚枍恐怕是真不怕。

想到这里，罗君君不由回想起薛云琪与戚枍一齐制服、杀死变异鳄鱼的画面。她存有私心，压低声音悄悄与肖媛道：“薛哥和戚哥都很厉害，我们接下来跟紧他们，说不定能多点活命机会。”

肖媛眼瞳微动，对上罗君君真挚的目光，一时没作声。

二人对视，罗君君见她张张嘴，似要开口，就一直耐心地等待。不过她还没等到，就听到了身后不远处传来窸窸窣窣的声响，回头一看，诧异：“莫江？”

肖媛猛然回头，便见熟睡的莫江揉着眼睛坐起来，双眼茫然地打量四周，在缓慢恢复清醒的同时，他的表情变得沉默而冰冷。

随着莫江的醒来，篝火边所有人都仿佛陷入了停滞状态，打水回来，恰好遇见小梅几人，一同回来的胡琮与李飞翼，甚至惊慌下险些打翻了手中装好的水。

用宽叶片折成的“水壶”一旦松手，里面装着的水就会尽数散开滑入土地，小梅眼疾手快，迅速捏住了胡琮的手，好险没叫水全洒了。

而李飞翼那边则是被跟她一起出去的男高刘进捏稳，但即使如此也洒了一半。

“看见鬼了啊？慌脚鸡似的。”小梅骂。

还不如看见鬼了。胡琮与李飞翼对视，皆从彼此眼中看到了恐惧与不安。

莫江会不会把刚才他们见死不救的事情说出去？

“莫江，你醒了？快过来坐吧，薛哥他们打了条鳄鱼回来，正在烤呢。”平静的女声在静谧中响起，众人看见肖媛对着莫江伸出手，面上带着浅淡的笑意。

而莫江不知想了什么，站在原地停顿片刻，竟然在钟钱等人紧张的注视下，上前两步，真的把手搭在了肖媛的手上。

“莫江，是个乖孩子。”肖媛收紧手，唇角微翘，似安抚似夸奖道，“我们会带你出去的。”

莫江坐到她身旁，垂下头不说话了。

所有人又恢复了原本的动作，钟钱松口气，低下头继续割鳄鱼肉，胡琮和李飞翼面面相觑，老夫妇二人暗中握了握彼此的手，沉默地烧火。

胡梓瞳看着他们觉得奇怪，又说不出哪里怪，看张峰，张峰只直勾勾地看着串在树枝上的肉咽口水，显然饿狠了，什么都不在意。

罗君君坐在肖媛另一侧，看着肖媛视线紧盯着莫江不放，心中发毛，呐呐地喊了声媛媛，没得到回复后，干脆跑到胡梓瞳身边帮忙，心不在焉地不知道想什么。

“他们有问题。”小梅暗中走到薛云琪与戚枍中间，忽然探出头说道。

薛云琪站在篝火外，身前盈着火光，身后盈着夜色，长睫微垂，姣好的容貌染上几分暖色，显得不那么疏离冰冷。

直到他抬起眼睫看向前方。

——耶稣站在对面，对着他遥遥一笑。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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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章 复乐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