苗秧秧和秦文修的马车走到闹市,苗秧秧撩起帘子往窗外看热闹。
秦文修自觉地帮她撩着帘子。
“那边有狗熊表演!”苗秧秧指给秦文修看。
秦文修情真意切地评价:“很厉害,要不要下去看看?”
“不了。”苗秧秧摩拳擦掌,从她睁开眼接收到原身信息的那一刻,她就在期盼着回到桐花巷子——原身的家里了。
狗熊表演,怎么会比复仇更让人心潮澎湃呢?!
荣归故里,这是多少人梦寐以求的事情,更是原身从来都不敢做的梦啊!
忽然一个瘸腿中年人带着小女孩摆摊在卖瓷器花闯进苗秧秧眼帘,男人衣着褴褛,小女孩却洗的脸白白净净,一看就很被疼爱。
苗秧秧的视线在瞧见他们开始就没移开过,一直到路过了她还微微伸出头去看了眼那对父女。
秦文修顺着她的目光也看见了。
马车忽然颠簸了一下,眼看那对父女消失在了眼前,苗秧秧收回视线,再瞧着热闹却神色不大高兴了。
钱不是自己的,想做善事也不可行啊。还是得有自己的钱!
但又实在很想帮忙……
“夫君,”趴在窗边的姑娘忽然回头,这几日她过得开心精神头都出来了,瞧着水灵灵的。
“嗯?怎么了?”苗秧秧是个大大咧咧的姑娘,只有每次有所求又不好开口才这样子。秦文修心里爽得很,又微微有点酸涩,想知道这姑娘怎么会养成这幅样子。
忍不住手指将飞到她脸颊上的发丝拨回耳廓后面。
“夫君,就是你觉得我们……”苗秧秧词穷,每次要求秦文修苗秧秧都抠出一座巴啦啦魔仙堡。
马车一直在往前,车厢似乎是经过了一片树荫下,车厢里面的光影陡然之间落入昏暗里,连带着外面那些热闹的叫卖声也不太真切了。
小双在外面车辕上坐着,整个车厢里面只有他们两个人。
苗秧秧觉得如果不努力争取,错过帮人机会自己必定难受,一鼓作气:“夫君!”
“张叔,”秦文修的声音同步响起。
苗秧秧不知道他叫车夫干什么愣愣的睁着大眼睛看秦文修。
秦文修伸手摸了下她发髻轻轻一笑。
在那一瞬间苗秧秧突然对来到古代有了一种实质性的感觉。
面前的青年公子如此鲜活,身上带着花草的淡淡清香,指骨是瘦的,绷得紧紧的能看到那些青筋,但很有力量感,对方实打实地比她大一圈,能完全罩住她,淡笑时眉眼轻微掠动,说不出的清雅俊秀。
细微的动作,让苗秧秧感觉到自己面前这个人。
从一个纸片人活生生地有了血肉。
让她无法再单纯地将这场穿越当成一个游戏。
“少爷怎么了?”张叔问。
“停车。”
马车停住了,苗秧秧还沉浸在那份惊讶里:“你怎么让马车停下了?”
“秧秧不是有话要跟我说?”
对,还有要紧事情的!
“我,我想说你能不能借我一点银子,等我挣钱了,一定还你!”
借?还?
一直都在想着两不相欠。
苗秧秧感觉对方情绪低沉下去,对方浅笑:“给你。”
沉甸甸的荷包递过来。
每次秦文修借钱都超级爽快,也不问借多少,自己要买什么,什么时候还,要真是自己老公就太爽了!!!
要知道最近这几天,秦文修可是给苗秧秧买了超级多她以前只能对着视频羡慕的东西,比如重工的纯金手镯,纯金耳环,超好看的手绣裙衫,还有赤金簪子!
苗秧秧买镀金都不敢看那么大的!
借到钱,苗秧秧超级开心:“谢谢夫君!我有点事情,夫君你在这里等我,我去去就回来!”
说完苗秧秧立马掀开帘子,拉着小双就跳下马车往回跑。
小双很懵逼:“夫人我们去哪儿啊?”
小双超级喜欢苗秧秧,她跟府内其他的主子丫鬟都不一样,不奴役她把她当姐妹,每天在一起玩的很开心,此刻都不问青红皂白脚已经跟着苗秧秧在往前跑了。
秦文修下了马车,浓重的树荫下,他和所有送礼的队伍留在原地,都仿佛蒙着一层阴翳,而两个远去的姑娘,树荫中的阳光星星点点洒落在苗秧秧浑身,像个闪闪发光的蝴蝶。
庄华喜欢陶瓷,烧瓷技术高超,一路逃难路过这里摆摊维持父女两人生计。
但陶瓷花,贫家不消费这种只能看不能用的东西,而有钱人不买这种路边摊,所以只能摆着落了灰,眼瞧着左邻右舍都在开张,只有自己到现在一朵都没卖出去。
可爱的女儿擦擦陶瓷花上的灰尘,庄华瘦弱的手抹了下脸,把眼泪偷偷擦在了掌心里。
“这朵花怎么卖啊小妹妹?”一道女声突然响起。
庄华以为自己幻觉,没想到真的是两个姑娘,大点的姑娘手拿荷包,小点的姑娘跟在旁边擦汗。
庄华赶紧迎上去,磕磕巴巴着急的挽留客人:“夫人想买些什么?一文钱一朵,若是买的多,还可以打折,价钱好商量的。”
“这个,这个,这个。”苗秧秧用手点着陶瓷花。
庄华心中升腾起巨大的喜悦。
“都不要!”
庄华一颗心猛地降下去。
“剩下的全部给我包起来!”
庄华愣住了。
苗秧秧说完突然看见一个卖糖葫芦的路过自己走远,红彤彤的实在是有食欲。
自己、小双、秦文修、张叔、送礼的,全部都来一个!
苗秧秧正在算大概要买多少个,忽然瞧见熙熙攘攘的人群中,和那卖糖葫芦的迎面而来的人,苗秧秧看不见对方,只瞧见是一只很红的袖子里露出一只白净的手,那只手可恶地一下子就拔下来了最大的一串!也是苗秧秧最看重的一串糖葫芦!
“喂!你怎么”偷字还没出口,卖糖葫芦的已经停步,那人从卖糖葫芦的身前露出了脸,居然是秦文修!
苗秧秧愣住。
父母去世后,她成了自己全部的依靠,在疗养院常给护士帮忙,她一直是大姐姐角色,拿药时,让谁在原地等,对方就站着等,或者跟自己一块跑着去,但从没人这样追上来过。
这样的情况,只有父母尚在时,会如此焦急地一路追随她。
就好像,对方眼里她是小朋友,怕有她搞不定事情,追来一同走。
苗秧秧眼瞳微微湿润了,很快把自己状态调整好。
秦文修带着卖糖葫芦的走到苗秧秧面前。
卖糖葫芦的一脸喜气:“夫人想要吃哪一串?我这糖葫芦非常有名,前些日子不在城内,昨日才回来呢!小姐可千万不要错过!”
秦文修站在苗秧秧身边,苗秧秧意外的看着秦文修,她实在没想到秦文修会追上来,还这么精准地找到了她。
“看我做什么?夫人,该付账了。”苗秧秧被这么一提醒才想起来自己还拿着秦文修的钱袋子呢!!
秦文修自然地把糖葫芦给苗秧秧:“吃吧,”打开钱袋,又问:“小双,想吃哪串?”
苗秧秧看着手里火红硕大珠子的糖葫芦。
在原身的记忆中,原身要让大的,让小的,有什么吃的,她都推说自己不爱吃,结果夜里想吃的吧唧嘴巴,原身一直在努力的扮演着听话懂事的女儿。
但一串糖葫芦有多贵?
没多贵!
可是原身一直到长大后自己挣了钱才吃过几次,因为不挣钱的时候她懂事,挣钱的时候给其他人花,到了自己面前倒是舍不得了。
而桐花巷子里,像原身一样的小孩子很多。
苗秧秧:“都买了行吗?”
秦文修看向苗秧秧。
分明她是没有躲说什么的,但是秦文修却感觉自己好像看到了苗秧秧眼瞳里面的求救。
这一次苗秧秧比之前每一次拜托他买东西都情绪更为浅淡,似乎不买她也不会觉的有什么,但秦文修就是觉得,这个才是苗秧秧最想要的,甚至于,超过了那些昂贵的金银。
苗秧秧只是问出口一刹那,她就反应过来自己在无理取闹,哪儿有人这么买糖葫芦的,又不是小孩子了。
她立刻就想收回自己的话。
“老板,我都买了,”秦文修已经抢先跟老板说了:“这个草垛我也买了。”
买草垛干什么?!多浪费钱啊!
秦文修已经麻溜付了钱,老板开心地把糖葫芦连着草垛都给了秦文修,秦文修扛着草垛子。
见她看着糖葫芦情绪不太高,故意调动她情绪,装作一脸疑问:“想买什么呢?这么让你动心地一路追过来,我得好好看看。”
庄华已经把陶瓷花都装好了,看着秦文修气度非凡,生怕生意做不成,却笨拙的不知道该说什么。
“是这位夫人要买些陶瓷花。”
确实很多,上百朵了,装了两只木箱子。
苗秧秧拿着糖葫芦,表情有点讪讪,天上的风轻云也淡,秦文修说:“好漂亮的陶瓷花。”
他单手扛着草垛单手付了钱。
庄华不安:“老板给多了!”
“你的陶瓷花原本就值这个价钱。”
小双要抢先拿过木箱子,秦文修:“我来吧。”
他同时拿着两只木箱子,临走前,庄华又送了苗秧秧一朵:“多谢姑娘。”
苗秧秧拿着手里:“这支红牡丹真漂亮,小双,帮我戴上!”
小双把花戴好,几人笑着再次往马车走过去。
而在不远处目睹一切都一个灰头土脸的女乞丐留下眼泪。
她是翠竹。
翠竹呜呜啊啊地说话,却一个完整的字都没说出来,因为她舌头被割了。
她拖着断了的腿想追上秦文修,却被一个路人碰的摔倒在地上。
“找死啊你!”
翠竹吓得赶紧用手捂住脑袋。
等她再站起来的时候,秦文修和苗秧秧的身影早就不见了。
翠竹着急地在附近到处到秦文修,但怎么找都找不到。
翠竹急的哭了起来。
光天化日之下,一个女乞丐失声痛哭着。
翠竹在秦家被拔了舌头,秦家当夜就有人把她送回家,问翠竹的爹索要当年翠竹卖身的钱,翠竹的爹当然拿不出来那么多钱。
翠竹的爹请对方多宽限几天,对方前脚刚出门,翠竹的爹就一反常态对翠竹非常好。
翠竹受到惊吓又身体受伤,以为自己爹改了,就浑浑噩噩地睡着了,到半夜听到爹和一个男人说话,才知道爹已经将她再次卖了。
而这次再没好运气,是要卖给一个老光棍做媳妇。
翠竹逃出来把自己故意抹黑打扮成乞丐,幸好这几日她爹一直都没找到她,但一直生活在惶恐里,又没钱吃饭实在让她痛苦。
当年给秦文修当丫鬟,她的衣着和吃食,比小门户的小姐都要好呢。
翠竹这几日已经逐渐认命,然而刚才她看见小双坐在车辕上时还是破防了。
小双神采飞扬衣着昂贵,一看就过得很好。
如果自己没鬼迷心窍,那位置该是自己的啊!
她一路追过来,就瞧见秦文修买了那些陶瓷花,当年秦文修也是这么救了自己的!
然而此时此刻,意识到自己再也追不上秦文修的翠竹,只能站在大街上哭了起来。
悔,却为之晚矣。
而这边,秦文修的马车已经摇摇晃晃进了桐花巷子。
一个没分家的土房子四合院,住着原身的爷爷奶奶,以及原身爹的两个哥哥一个弟弟还有他们的孩子。
乌泱泱的人,高矮胖瘦各个年龄都有。
他们已经怀着各种不同的心思,在等着苗秧秧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