镜山 第1章 第一章

长洵，九月尾

窗外的鸟叫声比闹钟先一步叫醒沈衡桉，他躺在床上睁眼看天花板，看着周围的陈设和上一次世界演绎一模一样才放下心来，翻身下床。

沈衡桉生活的世界是一本小说，这是他从第一次世界演绎失败，看着周围的一切在他的面前慢慢剥离、消散时知道的。作为这个世界的男主，如果在22岁之前不和女主江时在一起，这个世界就会停止运行，剥离、消散，然后从头开始，周而复始。

可是沈衡桉真的不爱江时啊，为什么要和一个自己不爱的女人结婚生孩子呢？沈衡桉疑惑，沈衡桉不理解，沈衡桉觉得作者可能有病。宁拆十座庙，不悔一桩婚的道理知不知道啊！

上一次演绎已经可以给阿衍表白，并且阿衍不受影响了，这次…这次肯定可以让时间继续下去。

对了，阿衍昨天晚上睡前说想吃小馄饨的，一会儿去做。沈衡桉刷着牙，脑子里装的全是黎清衍喜欢什么口味的馄饨。

沈衡桉看着时间还早，走进厨房将袖子卷到手肘，赶走了黎家的厨师王叔和保姆张妈。

“沈少爷来给小姐做早饭？”

“嗯，王叔，张姨，你们去休息吧。”沈衡桉轻车熟路地拿走王叔手里的锅铲，推着两人出了厨房。

王叔和张姨拿着水杯，靠在厨房的门口，低头吹了一下浮起来的茶沫。

“哎…这个差事当的可太轻松了。”张姨拿着手机刷短剧，用手肘怼了怼王建业，“你都多久没给俩孩子做过正经早饭了？”

“有个三四年了吧……要不是黎先生和夫人要吃饭，我真怕自己一把年纪了还要失业。”

沈衡桉处理食材的动作干净，将馄饨盛进碗里，才上楼叫黎清衍起床。他站在黎清衍的房门前，伸手敲了敲。

“阿衍，你起床了嘛？”

房间里传来脚步声，门从里面被打开。

“先下楼吧，一会儿还要回学校呢。”沈衡桉转过身往前走。

“对了，我刚刚给赵老师打了电话，今天回长荣的演讲我就不去了。你和于楚颜昕他们一起过去吧。”

两人还站在楼梯上，沈衡桉停下脚步回头，“为什么？”

黎清衍将手搭在沈衡桉的肩膀上，示意他继续走。

“校区交换的通知下来了，事情太多了，临时通知今天要去学校开会。”

听着黎清衍说话，沈衡桉将一旁的椅子拉开。

“好吧，那我送你去学校然后再去长荣。”

“不用，我又不是不认识路。”黎清衍拿起瓷碗里搁着的小勺子，搅动着碗里的小馄饨，吃了两个，“对了还有，阿辞要回来了。我昨天收到了她的复学通知，应该过两天就回学校报道了。”

沈衡桉听着名字不熟悉，反应淡淡，这真不能怪他，要不是有那个笔记本，他都快忘记这是第几次世界演绎了。

“阿辞？”沈衡桉回忆着这个世界的经历，原本在高中毕业和他们一起进入长洵管理会的纪辞，她不是生病了一直没回来吗……

“嗯，对啊，就是纪辞。好哇，才半年多不见，你居然忘记了！我要告诉阿辞，你完蛋了！”

黎清衍吞下嘴里的馄饨，拿起一旁的手机，准备在群里控诉沈衡桉忘记纪辞的罪行，刚艾特上，手机被沈衡桉抽走。

“你先乖乖吃饭。对了，还有这个，你昨天说要吃，我试着做了一下。”

纪辞？这么听来好像有些印象，沈衡桉将小碟子推近。

“我哪会忘记纪辞呢？毕业之后不是还说要找机会去森雾玩儿来着。不过我们好久没收到她的消息了，原来是要回来了吗？我怎么不知道这个事情。”

“她没在群里给我们说呀，是导员给我说的，让我整理一下她的资料。”

沈衡桉撑着头，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那也行，结束了我去接你吃饭。”

临近十月，太阳依旧高悬在人们的头顶上。天气不见凉爽，热浪依旧排山倒海般向长洵区袭来。

好热，热的快要喘不过气。

好在典礼厅的温度还好，空调冷风呼呼往里灌。沈衡桉坐在长荣高中的典礼厅，没什么表情，早上黎清衍对他说的话盘旋在心头。

纪辞回来了。

在这么多次的世界演绎中都没有病愈的人，还能突然出现吗？

“沈衡桉，这个是统计的人员。”颜昕递过来考勤表，扫了一眼，“欸？谁把名字勾成纪辞的了？”

考勤表是典礼厅入口统计的，长洵校区的受邀毕业生要出示邀请函才能入场，沈衡桉接过统计表，名单上只有六个人，除了黎清衍和纪辞，其他人都坐在这里了。他站起身，在偌大的典礼厅扫视了两圈，没有看见。

典礼厅的学生还在落座，吵闹声和练习册背诵册翻开的声音此起彼伏。

“没事，颜昕，阿衍早上跟我说了，纪辞过两天要复学，可能她今天来了。”沈衡桉将统计表压在演讲稿的下面，说到。

“纪辞嘛？怎么没在群里说啊。”颜昕在长荣高中和沈衡桉他们不是同一个班级，但是对于纪辞的名字很是熟悉。

文理分科之后，每次年级前10名会单独公示，沈衡桉、黎清衍和纪辞常年在理科年级前三拼个你死我活，谁垫底谁请客。

“管理会其他人也在群里，又不是很熟。欸，你看见她了吗？”

颜昕摇了摇头，看着熟悉的老师往这边走过来，几个人站起来和老师打招呼。

考入云颂大学的竞争残酷，每年年满十八岁的学生在当年参加全国性的统一考试，在全国排名前5%的学生进入2 2制的云颂大学学习。

作为A国最高学府，云颂大学，只设置了大三大四的课程，主要以考核为主。而大一大二需要在学生所在的区域校区学习两年，以理论知识为主。

就比如沈衡桉，刚好位于全国排名的前5%，那么应该先在长洵校区学习大一大二的理论课程，大三大四再去云颂大学参与考核。

“那边是几班的？还不找位置坐下！高三了还在拖拖拉拉！”

这届年级主任比沈衡桉他们那一届的凶不少，拿着麦克风站在堆满鲜花的台上指着角落的班级怒吼。

“哎呀，现在的学生是一届不如一届了。你们那时候可比现在的学生听话太多了。”

几个人站在位置上听着的老师胡诌，点头微笑嗯一气呵成。当年参加动员大会的时候，这几个老师也是这么和学长学姐说的。

每年的动员大会流程差不多，前排的位置离一个音响很近，励志小视频的bgm震的耳朵疼。

“今天来的学长学姐都是考进云颂的？”

“对呀！不过还有一些其他学校的。唉，我也好想考进去，擦着线进也可以！”

“太难了！前5%呢……今年的考生都快要多少万人了……”

角落的纪辞带着帽子，撑着头听着身旁的学生压低声音讨论。

距离上次回长洵已经是半年前了，本来想给沈衡桉和黎清衍一个惊喜，看着位置这么靠前，还是窝在角落好了。

荣誉生的座位被安排在了第二排，她左右看了看，没有选择往前坐，而是溜到长荣高中礼堂的后排随便找了一个空位置，才刚坐下就将前面两个小女孩的对话听的一清二楚。

“下面，有请长荣优秀毕业生代表，沈衡桉上台。”

纪辞的位置是几个文科班，女孩子相对多一些。主持人的话音刚落几个小女孩合上知识手册，头一偏，凑在了一起。

“在哪？在哪！让我看看！让我看看！哎呀前面的人能不能坐下来？”

“这么聪明，脑子是不是和我们不一样，感觉是那种答题卡放地上踩一脚都能上云颂大学的人。”

“哈哈哈哈哈，那可能英语老师说的就是沈衡桉吧。”

“那我投黎清衍一票，清衍学姐踩一脚的分数比衡桉学长踩一脚的分数高！去年是全国第三欸……接学姐天赋！”

“接天赋！”

音响设备的杂音在一阵吵闹中格外突出，吵闹中，沈衡桉抬脚从侧边的楼梯上台，接过老师手中的话筒说了声谢谢。

他站在舞台的中央，深色的宽斜纹领带，干净整洁的白衬衫，领口绣着精致的长洵一中校徽。烟灰色棒球服外套的右侧胸口，还别着两枚大小不一但做工精致的徽章。

一枚象征着长洵一中的校徽，另外一枚则是长洵一中管理委员会的会徽。两枚徽章带着有些尖锐的棱角，在聚光灯下泛着冷光。

位置太靠后的纪辞伸手抬了抬帽檐，望向台上的沈衡桉。

看发言稿的沈衡桉微微低头，额前还有些许的碎发轻微晃动。聚光灯打在他干净、充满朝气的脸上，衬的周遭一切都显得暗淡。

沈衡桉抬起头，巧合般地望向纪辞所坐的方位，人太多了他没看见纪辞。沈衡桉的声音清亮，听不出什么情绪，声音顺着话筒传遍整个会场。

纪辞撑着头饶有兴致地听着周围此起彼伏的议论，看着台上沈衡桉从侧边走下去，她还伸着头看了看沈衡桉坐在了哪里。

只是可惜站起身的人实在是太多了，好在烟灰色的棒球服外套在一排校服里面格外明显，纪辞看见了一颗毛绒绒的头在第二排缓慢移动。

一个穿着西装，有些矮矮胖胖的校长站起身，带着慈祥的笑意拍了拍沈衡桉的肩膀。

校长慢慢走上舞台，在中间站定。

“那我来简单说两句，在去年啊，我们全体师生不畏艰险，奋力拼搏。续写了长荣高中啊，这个高考的新辉煌……

长洵一中的十人管理委员会中有六人是长荣的学生，其中一位还是全国考试的第三名，也是长洵管理会的首席!接下来……”

底下的高三生，听着校长的不知道说了几次的辉煌事迹，低头打开了带过来的练习题。

“颜昕，我先出去一趟，后面还有其他的事情你给我打电话。”

颜昕比了ok的手势，将身子往旁边倾斜，让沈衡桉出去。

沈衡桉从典礼厅的侧门溜出去，上课铃刚响起没多久，路上没多少学生。只看见了带着帽子出典礼厅的纪辞。

“纪……”刚叫出口的名字被沈衡桉吞下尾字，鬼使神差的跟了上去。

看着纪辞漫无目的地在操场边晃悠，她顺着路往前走，在长荣的操场旁边，她站在一旁的荣誉墙前面，注视着被几块大玻璃封闭起来的整面墙壁。

每年进入长洵一中的优秀毕业生都会被学校挂上荣誉墙。纪辞背对着太阳，玻璃反射的阳光刺的眼睛生疼。

纪辞找到去年毕业生的分栏，抬着头寻找沈衡桉的照片。她伸手触碰着隔在沈衡桉和自己面前的那一面玻璃。

不知是因为时间久远还是印刷的问题，沈衡桉穿着校服拍摄的照片有些糊，但还是难挡照片透出来的那股子意气风发。

纪辞拿出手机，对准荣誉墙上沈衡桉的照片拍了一张。

想了想，又将手机摄像头对准自己自拍了一张。

“耶！”

她伸出手指，颇有一种网红打卡点的意味。

不远处还有几个班级在上体育课，沈衡桉隔着一个班级望着纪辞的动作，刚准备上前和纪辞打招呼，被手机铃声打断。

“喂？拍照吗……好，我现在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