赤红如血的圆月挂在玄夜上空,森森白骨路边,开满了冥界独有的引魂之花,曼珠沙华。
在寂静的红月下,猩红的花瓣与浓雾交织,花影婆娑,如同一幅神秘莫测的无边画卷。
叶惊秋看到如此景象时,脑子里只闪过一句话。
花开彼岸,天各一方。
再睁开眼时,艳丽而浓重的红已然被刺眼的白所取代。
她眨了几下眼,面前晃眼的白渐渐清晰起来。
这是一间奢华而精巧的小室,四周挂着锦绣山水的壁画,头顶悬挂的宫灯与烛火交相辉映,使整个屋内都亮如白昼。
桌案上小兽模样的香炉吐露着轻烟,幽香徐来,缓缓飘入金纱罗幔帐中。
如此真实的场景,要不是自己现在还在天花板飘着,叶惊秋一定以为这是一场梦。
珠帘微撞发出清脆的声响,她朝着声源处飘了飘,在朦胧晃动的纱帐中,似乎看到有两个交缠的人影,春光浮动,衣衫不整。
男子背对着她,看不清脸,而这女子的模样好生眼熟,似乎在哪里见过?
她飘到铜镜前看了看,镜中的自己万千青丝披露,紫眸灵动,琼鼻朱唇,肌肤胜雪,虽然整张脸苍白憔悴,但自带一股淡雅高洁之气,让人不敢亵渎。
跟那纱中脸红得像苹果的女子得确是共用一张脸。
“别看了。”有道声音突兀地从身后飘来。
那道声音低沉,有冷玉清霜的质地,似乎还带着滋滋电流,“这个人就是你。”
“我之前那么风流的吗?”叶惊秋觉得有些不可思议,去冥界走了一遭,她突然发现对于前世的很多事情,都只有零星模糊的片段。
她记不太清了,只记得她好像不是什么好人,哦不,不是什么好妖,反正最后的下场很凄惨。
她默默思忖着,荡了一圈也没见着声音的主人,“那你是谁?”
“我是你的…..系统。”那道声音顿了一下,似乎是在想怎么解释,“你的任务是作为白莲花女配,攻略本世界男主角——捉妖师林越舟,推动剧情发展。”
“若任务成功,你便能获得新生。”
“什么乱七八糟的?”叶惊秋心中疑惑,其实并不信,她歪着脑袋问,“那你…到底是人是仙还是妖?”
“我其实也不知道自己是什么,或许只是某个人的神识。”他撂下一句话,声音冷冷的,言简意赅地解释了一下女主,男主以及配角的定义。
这原是一个妖物横行的世界,妖界与人界向来不和,锦鲤女主江月眠与倒霉蛋男主林越舟一路过关斩将,携手平定妖族大乱的故事。
“哦,本世界的男主。”叶惊秋恍然大悟地抬头,“那我之前在那个世界是什么角色?”
“死的最早的女配之一。”
叶惊秋:“………所以我原来是女配现在还是女配?”
她垂头思考了片刻,轻飘飘的身体绕过紫檀案几,躺在了一张梨木扶椅上,即使她的身体现在并无实感。
系统:“你做什么?”
“躺平啊。我依稀有点印象,我前世矜矜业业,最后还不是这么早就死了?”叶惊秋看着墙边的雕花木质顶柜出神,“那我还不如躺着呢?而且我一只妖,你让我去攻略捉妖师?”
系统:“………友情提示,按照这个世界的设定,不管还是男主还是男配大都是喜欢女主的,所谓攻略,也只是让你刷到百分之五十的好感度。”
“不管你同不同意….”
“我管它是真的假的,反正我不同意……”叶惊秋狐疑地盯着他,后半句话还未说完,眼前的画面又是一转,凌乱的记忆铺天盖地涌来,她的脑袋眩晕而狂乱。
脚下也跟着一软。
眼前是黑暗的,透着丝丝点点暗淡的红光。头顶发饰繁重,她一下子失去了支撑点,本能地向后倒去。
一双手伸来,稳稳地托住了她的小臂。
叶惊秋感觉到自己头顶的那块布被风吹起了一边,光亮从黑暗的边缘蔓延过来,她下意识抬头,隐约看见对方线条流畅的下颌。
墨色的缎子衣袍,青竹叶镶边的衣领,露出大片白皙的脖颈。再往下看,劲瘦的腰身上束着一条祥云锦带,黑衣布料贴着腿,缓缓滑入银底暗纹软靴之中,衬得他腿部线条更加纤长。
叶惊秋心中一喜,“这难道就是男主?虽然没看见脸,但感觉长得应该不错。”
系统,“不是,你想多了,那是你小叔子。”
小叔子?
她怎么会有小叔子?所以她这是?在成亲!?
“噢,我这是要跟男主成亲啊?如果是话本子写的那种先婚后爱也不是不行。”
系统:“……….”
“现在跟你成亲的不是男主。”
叶惊秋细细思索,得出一个非常震惊的事实,“那我跟都跟别人成亲了,你还让我去攻略男主?”
“这不太好吧。”
“嫂嫂怎么下轿如此不小心。”她耳边满是鸣乐声,却清晰地听见他隐含着笑意的声音,“可见是有些心急。”
“我哪里心急?”叶惊秋默默往旁边挪了几步,却不防又来了阵急风,将她的整个红盖头都吹了起来。
视野亮了一会又立马转暗,等她反应过来时,那红布又稳当当地盖在了她的头上。
“这风怎么回事,差点将夫人的盖头都吹走,辛亏老奴眼疾手快。”
老嬷嬷抱怨了一句,伸出手扶住她的手臂, “夫人,走吧,别误了时辰。”
叶惊秋看不见路,只好被她牵引着进了铺满红裳的礼堂。
她回头,见那双银底暗纹靴停在了门口,便不动了。
叶惊秋的视野只有盖头下那窄窄的一小片,她看着自己红艳艳的喜服,有些无奈。
也不知道到底嫁的是什么人家。
这偌大的喜堂里,除了在上头端坐的二老,只有她一个人,全然不见新郎官的身影。
哪有人家嫁娶不见新郎官的?
老嬷嬷在旁边与人低语,“少爷怎么还没来?”
“这…奴婢…..也不知道啊。方才阿宽不是去请了么?”
叶惊秋看不见路,只好被她牵引着进了铺满红裳的礼堂。
她回头,见那双银底暗纹靴停在了门口,便不动了。
叶惊秋的视野只有盖头下那窄窄的一小片,她看着自己红艳艳的喜服,有些无奈。
也不知道到底嫁的是什么人家。
这偌大的喜堂里,除了在上头端坐的二老,只有她一个人,全然不见新郎官的身影。
哪有人家娶妻不见新郎官的?
叶惊秋:“我现在可以跑路吗?”
系统:“不行,这是剧情需要。”
老嬷嬷在旁边与人低语,“少爷怎么还没来?”
“这…奴婢…..也不知道啊。方才阿宽不是去请了么?”
叶惊秋正欲扯下红盖头,一探究竟,有双手蓦然伸了过来,按住了她的胳膊,像是阻止了她的动作。
余光之中,是金丝纹的袖口,露出的半截手腕上环着一只精巧的蓝玉镯子,看起来身份不凡。
“青书啊,按照礼数,我们宋家是要去容州接你的,但你也知道,溪堂一向身体不好,不宜舟车劳顿,临了拜堂却还是要让你等他,可是叫你受委屈了。”
脑海里凌乱的记忆拼凑了起来。
她现在的名字,叫苏清云,是容州云水县县令的长女。
而她要嫁的,是曾在云京叱咤一时,宋将军宋慈的儿子,宋溪堂。
宋溪堂打小便体弱多病,但因着家中宠爱,养成了个羁傲不驯,暴怒无常的性子。
几月前宋溪堂南下容州问药,在断桥湖边一眼就相中了踏春赏花的苏清云。
现在的宋家自从宋慈三年前因病赋闲在家之后,地位早不及从前,好在陛下念及宋家功劳,又悼念胞姐,以至家底仍旧丰厚。
宋家原本不同意这门婚事,嫌弃对方家室门楣太低,但云京的不少清贵人家也不是傻的,他们大多都知晓这宋溪堂的脾性,自是不想把家中的女儿嫁给他。由此,宋溪堂的婚事迟迟没有头绪。
况且宋溪堂那养在外头的那个妾室阿喜早已怀有身孕,等不了太久。正妻未过门,怎好有先纳妾的道理?
恐怕是宋家见苏清云似乎是个好拿捏的,便也就咬咬牙同意了这门婚事。
想必面前这位,便是云京宋家的主母,李玉楠。
李玉楠并不是宋慈的原配妻子,原是永德候府一个不受宠的庶女,宋慈原配妻子昭阳公主故去之后,她便顺理成章地成了主母。
而方才门口碰到的那个,应该就是朝阳公主与宋慈的儿子,明明应该是嫡子,按理说母亲身份尊贵,又是一国公主,他却似乎不太受宋家待见。
想到系统的提醒,叶惊秋不情不愿地扯了唇,压下声音,“母亲,我明白。”
“明白就好。”李玉楠拍了拍她的手背,那张脂粉雍容的脸上浮现出一抹得意的神色。
“少爷来了!”随着一道偏生气亮的嗓音,一双红色绣金纹的软靴挪了过来。应当是宋溪堂,他走得很快,走起来却是摇摇晃晃的。
绣花红绸缎的一边被塞到她的手里。
“一拜天地。”
叶惊秋还没俯身,便听到“扑通”一声,低头去看,那穿着喜服的新郎官便已经直直地躺在了地上。
透过盖头的缝隙,她清晰地看见宋溪堂苍白如纸的脸庞,泛着死一般的微青。原本细小的眼睛不甘地瞪大着,一层层红血丝爬上他的眼球。
“少爷!”
“溪堂!”
礼堂里的人如蜂一般挤过来,将她挤至一边。
她头上的盖头还没来得及掀开,刚要伸手去掀,眼前的黑暗就被挑开了。
随着烛火一同而至的还有那一张如同远山烟云般的脸庞。暖色调的烛光下,他那张白皙的面庞却丝毫不添暖意,有的,只是淡淡的疏离。
如她所想,长得是不错,但不知道为什么,偏偏给人一种寂寥之感。
红烛在他眼里摇曳,叶惊秋眼看着他那双平静的眸子里突然泛起了波澜,如同暗夜里波涛汹涌的湖水,有些过于深黑了。
他眼角点缀着的两颗痣忽然弯起来,表现出来的却是一副痛惜的神情,声音犹如点露,“嫂嫂,请节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