惊秋 第15章 卷珠帘

江月眠近日有些烦躁，干什么都心不在焉。

就连一向跟在她屁股后边的师兄于适之邀请她赏月她都拒绝了。

作为一个心理系专业的学生，又曾看过那么多小说，江月眠原本非常有信心自己能够很好地把握这个角色。

况且，她还自带锦鲤系统。

锦鲤系统跟着她大杀四方，让她无比轻松地拔出了承影剑，进了内门，又化境到了筑基后期。

她原本的任务是攻略冰山美人师兄时川。

与他携手，平定妖族大乱，最终成为人人艳羡的仙族道侣。

这当然是最好的结局。

时川人如其名，像高原上的千年冰川，筑垒起高高的心墙。一开始他的确是清冷自持，冷淡而又疏离的，但经过她日复一日地刷存在感，年复一年的陪伴，原来不苟言笑的时川在看她的眼神中，也渐渐地多了笑意。

他会去学做自己喜欢吃的美食，会为她编各种样式的发髻，会在她生辰时为她准备惊喜。

江月眠自认为，自己在时川心目中，总归是特别的。

因为据她所知，时川不曾对他人这样，甚至对在内门待了近十年的叶惊秋也没有。

对于这个“叶师姐”，修仙界口中的“魔头”，本世界中的“恶毒女配”，她的确是不怎么喜欢她的，她脾气古怪，难以相处，且睚眦必报。

别人若是打了她一拳，她必定百倍奉还。

但江月眠又不得不承认，叶惊秋确实比她勤勉许多。不论严寒酷暑，风吹日晒，她日日寅时便起了床，跑到后山去练剑，行术法。等到卯时又满头大汗地跑回来和其他同门弟子一样去学堂上晨课。

江月眠很多时候都在想，到底是什么让她如此坚持，十年如一日地坚持那些枯燥无味的修炼。

到头来还不过是竹篮打水一场空。

同门的那些弟子不敢在她面前造次，经常偷偷在背后说她坏话，有一次在道场正好被她抓个正着。

叶惊秋也没恼，只是慢悠悠地站到了他们身后，“既然这么喜欢讨论我的事，师兄师姐们不如当着我的面说好了。”

江月眠路过时刚好看见这一幕。

那是个阳光明媚的春日，少女好整以暇地半撑着剑立在那儿，那双寒烟笼淬般平静的眼眸细细地打量着面前说话的几人。细如流丝的日光勾勒着她秀色清冷的面庞，连长长的睫毛也被染了了一层融融的金光，她淡淡一笑，竟有松梅之姿。

江月眠还清楚地记得她说的那番话。

“劣等灵根又如何？我从来不会妄自菲薄，因为我走的每一步，都算数。你们，没有资格来评判我。”

对面的几人哑口无言。

她哼笑一声，提起剑便走了，黑而亮的马尾顺着清风跃动，背影靓丽地犹如春梢剪影。

江月眠看得目瞪口呆。

有时候，连她的系统都有些感慨，“这个叶惊秋若不是个下等灵根，或许你还不及她。”

听到这番话，江月眠只是一笑而过。

江惊秋一直认为叶惊秋成妖族领主是因为戾气太重，存心来报复扶云宗的。本以为她死后，天外山无主，没了她的指使，那群妖会安分许多。却没想到妖界因此大乱，更加频繁地在人间作乱，侵扰仙门。

这三年以来，师父楚江身体差了许多，他心力交瘁，常年闭关，长老们也都年长，这守卫扶云宗的任务，就那么一下落到了大师兄时川的身上。

此时恰逢妖族出关，竟在宗门比试的时候大举进攻扶云山，众仙门没有准备，皆被打个措手不及。

时川听到消息赶到的时候，妖族已经打到外峰的入口，也就是那道高耸的悬桥。

过了悬桥，就是内峰，妖族若进了内峰，便会一发不可收拾。

悬桥之上雾霭沉沉，血色漫天，像是黑夜里沉寂的河。

时川使出归雪二十七式，才勉强击退妖族。但这剑法力量虽大，但极其耗费内力，时川也因此负了伤。

时川的寝殿在内峰的最北面，院子里斜栽了不少梅花。

曲径通幽，灯火被夜风吹得明明灭灭，江月眠熬了一碗参梨汤，轻轻扣了扣门，叫了声，“师兄。”

里面没有什么动静。

她索性推门而入。

听到细微的声响，桌案上的人下意识地抬起头来，极度的困倦使他的视线模糊，他哑着嗓子，望向门口的那道影子，“惊秋？”

叶惊秋？

这是她时隔多年，再一次从时川的口中听到她的名字。

为什么会是叶惊秋？

明明那日，不是他自作主张限制了叶惊秋的妖力的话，她也不会死。

事到如今，又想着她做什么？

江月眠身躯一震，眸子里流露出几分不自然的神情，她一字一顿道，“师兄，我是江月眠。”

“她已经死了，三年前就死了。”

她这话说的毫无温度，时川恍惚了一阵，才道，“抱歉，师妹，我最近不知道怎么的，总是梦到以前的人和事，让你担心了。”

江月眠的表情有些僵硬，她把手中的参梨汤放在桌上，从口中挤出几个字“那师兄你好好休息，我就不打扰了。”

扉门被关上，江月眠在门口驻足，她望着天边浑圆的月，思绪万千。

“不应该啊。”她口中喃喃，“三年前我的攻略进度就已经达百分之八十了，怎么现在…..”

江月眠问，“现在进度是多少？”

系统答，“百分之八十五。”

“八十五？”江月眠难以形容此刻她是什么心情，“所以我这三年，就上了百分之五的好感度？”

系统说，“目前来说是的。”

“从我刚进内门那年算起，今年已经是第七年了。”江月眠叹了口气，“按照这个熬法，我在现代都已经从一个黄花大闺女变成黄脸婆了。”

好感度在后期上升地是会慢些，但也不至于这么慢吧。

然而，在她矜矜业业了努力了这几年后，正当她为进度停滞不前而感到忧愁，某天夜里，她好不容易入睡，系统吵醒了她，突然告诉她一个震惊的事实：她攻略错对象了。

江月眠的睡意瞬间全无，她汗毛都快倒竖起来，“这还能搞错？！”

系统对此的解释是，“时空系统突然波动，身份开始错乱。师兄时川是男二。”

“那男主是谁？”

系统说，“缉妖司司直，林越舟。”

“世界架构设计那边说，他后期或许会因为什么原因黑化，不过这也是概率事件。你的任务是阻止他黑化，助他成为天下第一符修。”

江月眠松下一口气，辛亏没让她去攻略什么反派，“为什么会突然换成他？除了他的名字和身份，还有什么其他线索吗？比如人物经历，性格特点？”

系统沉默了一会，“没有。”

“之前的剧本里并没有这个人，是时空紊乱之后，突然多出来的。”

江月眠对此有诸多疑问，但不管她如何再问，系统都不再作答。

月夜无声。

她也懒得再问了，但又被震惊地无法入睡，索性靠枕坐起，看着月光浸润下的纱幔流苏微微垂动。

如同纸张的扉页。

完全与她想象的天差地别。

———

就这样浑浑噩噩地过了一个月，这日，江月眠从演武场回来，刚坐下准备吃饭，就听见系统兴奋的提示音：“终于检测到男主了，功夫不负有心人！”

江月眠面上一扫之前的阴霾，“真的啊？在哪儿，我这就动身启程。”

系统有些犹豫，“但他此刻，好像是在成亲。”

“你确定？”江月眠眸光微顿，“他若有妻，我又如何攻略？”

“我再去探探。”系统丢下一句话，消失不见。

江月眠食不甘味地拨弄着饭菜，原以为要等很久，没想到系统一溜烟地又蹦回来了。

“他没有妻，看那架势，应当是假成婚。”

它又补充了一句，“我现在只能检测到他的行动轨迹是在云京，但具体什么位置，不太清楚。”

于是，江月眠找理由搪塞了时川之后，便孤身一人来到了云京，结果按照系统的线索找了几回，也没找到他一点踪迹。

“他是猴子吗？”江月眠坐在客栈内，喝了一口水，“为什么这么难找？”

系统回答，“他一直都这样。行踪飘忽不定，若非如此，我不至于找了他这么久。”

云京有妖物出没，出于人道主义精神，江月眠还是决定先抓了妖再说，这样回扶云宗也好交代。

她一路追踪到郊外，但什么也没发现。无奈之下，在郊外多地设下了剑阵。

正当她以为她又要无功而返时，身侧的承影剧烈地抖动起来，流光四泄。

剑阵被什么东西破了！

江月眠又惊又喜，火速往那边赶。

等御剑到的时候，才看见这一片很密很深的林子，几乎望不到尽头，像是自带结界一样。

她在心中疑惑，前半个时辰来的时候，不是一个雪野吗？

然后，她便看见了那几个隐匿于深林中的身影。

起先，她以为是什么妖怪，飞得近了，才发现是几个人。

系统尖叫：“我靠，男主，男三都在！”

———

林越舟只听得一声脆生生的“我来”，抬头便见一白剑凌于半空中，从上面跃下个娇俏的身影。

她穿着身三金色的蜀衫，覆着的面纱被风吹开，或许是觉得视线太暗，她往前走了几步，露出一张珠圆玉润的脸庞，眉目清秀，颜如玉，气如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