惊奇海洋馆 第3章 昧良心的事情有一件就够了

所以，言归正传。德卡拉的目光从手中的通知上移开转向监控显示的大都会大厦画面。

出生证明？是她把海珀托马送到安娜森林，最终也是她接走了她。德卡拉是海珀托马名义上的监护，如今是她的老板，这样正常而充实的人生，干什么突然又要那一纸牵扯出过往？这些年来德卡拉不是没有替海珀托马寻找过现存的亲缘关系，但就是找不到，这是彻头彻尾的名为275的悲剧，而现在大都会的人要求找到海珀托马原本的出生证明，否则就把她按照心魔变作的人型处理。

该说不说还算好，这一消息还仅局限在大都会内部没有大范围传播，否则今天海珀托马行动时指不定要遇上什么麻烦。放过她吧，德卡拉想，她不过是个爱打扮的小女孩，到底戳了谁的肺管子那么看不惯她呢？例会上对于解散海洋馆的提议德卡拉自然嗤之以鼻投了反对票，但后续来的关于海珀托马的要求真的是往她心上添了一把火。这一切的主谋必然有章其铎那条害怕失权的老狗，所以拿住章时时便能牵制对方的脚步。

自己也一样卑鄙，章时时又何尝不无辜。那张精致的脸和清亮的眼睛又浮现在眼前，德卡拉越想越烦躁，将协议通知摔在操作台上重重叹了口气。

而在德卡拉看不到的地方，章时时窝在被子里用通讯终端哒哒哒搜索着关于‘馆长’的资料。看着屏幕里英姿飒爽的人影，章时时也重重叹了口气——狡猾，虚伪，怎么看怎么装！

嘴上说着让她有话就问，事实上让她得知的信息只有章其锋大概率还活着这一点。甚至还是大概率，不是确切的。章其铎看到她和德卡拉站在一起当场发疯，回到住处后对着她一顿批评且约法三章要求她不许再和德卡拉有交集。而章时时的选择是什么呢？

当然是不听他的。还是最初那个问题，章其铎不肯告诉她的真相，她要自己去找。章时时心里谋划着明天的出发路线，却听到房门咔哒一声响。她掀开被子赤着脚走到门前，听到章其铎说——时时，叔叔出去一趟，你好好休息。

然而还有第二个声音，像和声一样存在于话语的底部。

‘海洋馆来了消息，最快今晚就能解决。’

章时时屏住气息睁大了眼睛，确定这声音确实存在而不是她的幻觉。浓稠的悲伤从门的另一端丝丝缕缕向她渗透，丰富的色彩在瞬间充斥章时时的视野，窒息感随之而来。被汹涌的情感死死压制的感觉并不好受，撕裂般的疼痛让她觉得自己的性命下一刻就要被终结，脑袋里容不下其他想法，只有求救。她试着握拳击打门板，身体却失去平衡不受控制地跌落在地。

门那边的闷响触动章其铎的神经，他下意识回过身扭动门把手，发现门上锁后短暂地迟疑而后发力将一整个门卸了下来！章时时尽力睁大眼睛，那些色彩开始星星点点地散去。而后她听到章其铎‘说’，我女儿可能是异能者，一会儿告诉会长今晚的行动取消。

谁？章时时伸手抓住章其铎的手臂，努力辨别他的表情。

然而章其铎只是呼喊着她的名字，脸上看不出异样。章时时恢复力气的第一时间从章其铎怀里挣脱，目光在被毁坏的门板和章其铎身上来回巡弋，警惕地向后退去：“叔叔，你是异能者，没有告诉过我。”

章其铎的眉心短暂地皱起而又舒展，与此同时章时时又听到那个声音——‘她怎么被我养成了这个样子。’

“时时，不用害怕，你先休息，我不打扰了。”章其铎谨慎地开口，生怕再有什么让她感到不快，“叔叔只是担心，你没事就好。”

章时时此刻真的会恨这些一个两个不回答她疑问的长辈，德卡拉是这样，章其铎也是这样，他们好像压根听不懂别人的疑问一样！不甘心，绝对不甘心！章时时决定再问一遍——“为什么要隐瞒你是异能者的信息？”

章其铎摆出一副莫名其妙的架势：“时时，你在说什么呢？你今天太累了——累了的学生就该好好休息，而不是在这里钻牛角尖，对不对？”方才被卸下的房门被章其铎操控着回到原位，咔哒一声合上看不到任何毁坏过的痕迹——这是装都懒得装了吧！

他不可能是我父亲。章时时想，我父亲早在我出生前就失踪了，我母亲把我丢到安娜森林等待领养等来了他，如果他是我父亲没有不相认的理由。手里的信息太少，什么都不好分析，一定要再找机会从德卡拉那里打听到更多关于章其锋失踪的细节。

“我谨代表海洋馆全体人员，恭祝榕玉大都会会长事业有成，家庭幸福。”

最后一个字敲定，德卡拉听到心率监测仪发出滴滴的响声。她回过头，病床上的海珀托马睁开眼也在看过来。为了治疗方便海珀托马脸上的妆被卸了个干净，假发也被取下来放在一旁的座椅上。德卡拉没有再犹豫，点击发送后挥手熄灭终端屏幕：“醒了。感觉怎么样？”

海珀托马很慢很慢地扯出一个笑容：“不好看。感觉很不妙。馆长，大都会是不是在为难你，为难海洋馆？”

“这不是一条清道夫要考虑的事情。”德卡拉伸手摸摸海珀托马的额头，俯下身贴了贴她冰凉的脸，“不要怕。我已经通知了医生来，这一次也要扛过去，好不好？”

恐惧的神色在海珀托马眼底一闪而逝，她试探着开口，想拒绝却又不好说出来。髓固症在她十岁那年就已经达到了三阶段，按照其八年一阶段的演化来看，现在已经是五阶段的程度——除她之外，鲜少有髓固症患者能活到这时候。起初德卡拉也以为海珀托马活不过十五岁，却被医生的诊断燃起了希望——

她不一样，她是异能者。她在没有任何防护的情况下暴露在275号城镇的能量场余波中撑到你找到她，足以见其坚韧。现代有一些绝不会用在普通人身上的治疗手段，那是因为普通人的体质根本坚持不到治疗完成。如果你愿意，她愿意，我可以试一试。

髓固症最大的问题就是肢体僵化，思维混乱。能量场余波将人体作为容器存在，随着时间流逝在人体中形成小结晶阻滞血液循环，严重者会深入骨骼与骨髓相融，无法用药物也无法通过更换骨髓的方式治疗——把全身的骨头分组取出，打碎后一点点凭借仪器分辨潜藏其中的能量场造成的结晶并摧毁，这样的治疗方案放在谁身上都离谱。十四岁的海珀托马看完治疗方案后问了两个问题——一个是，不治疗我还能活多久。

第二个是，可不可以打麻药。

最原始直接的治疗方式给她留下的是狰狞的伤疤和长达三年的恢复期。等她能够独立行走已经是十七岁的夏天。第二次治疗在她二十六岁那年进行，能量场造成的伤害不可根除，随着她年龄增长结晶的生长速度也在加快。这一次她主动要求减少治疗区域以降低恢复期，医生却提出了新的治疗方案——试着用特制金属直接替换部分骨骼，这样既能遏止结晶的生长速度，也可以加快手术进程。医疗条件已经允许骨骼神经穿过金属继续存活，这么做的唯一弊端就是理论可行，实践为零。

然而这样冒险的治疗方案绝非异想天开，海珀托马异能‘侵蚀百态’的存在让她的身体有更强的适应力，只要她能够在手术过程中保持清醒一直调动异能控制自身躯体的排异反应，治疗方案成功的概率就很高。

保持清醒，直面自己被改造的现实。为了更好地活下去海珀托马一口答应，手术的中途却亮起了红灯——她的意志没能坚持到全部重点关节替换完毕的时候，保险起见医生中止治疗进程，和德卡拉说明情况后决定将未完成的部分推后。而在被濒死的绝望笼罩一次后，海珀托马有意无意在拖延再次手术的日期。德卡拉不愿意为难她也就听之任之任由她拖延了三年，但就在不久前被对海珀托马负责的医生明确告知五天内必须安排再次手术，否则海珀托马的生命将进入倒计时。

“这不是普通的替换，馆长。”医生将海珀托马的骨骼扫描结果交给德卡拉看，“已经植入的金属和剩余的能量场结晶在争夺海珀托马躯体的控制权，要么全部替换彻底剔除结晶稳定金属状态，要么就让她被活活撕裂。虽然她的意志足够坚定让她将这种痛苦隐藏得很好，但事实上她的身体没有拖下去的余地了。”

德卡拉伸手按住医生的肩头，嘱咐她务必尽全力。被推入手术室前海珀托马想找德卡拉说两句话，却被告知馆长已经离开了海洋馆。

所以有什么遗憾，一定留到活着见面再说。

海珀托马仓促地睁大眼睛，漆黑的瞳孔里倒映着手术室照灯的光线。

大都会由邻近城市相聚组成的同时一般会以其中规模最大的城市名称作为前缀便于区分。而在过去，盘踞此地最大的城市叫做‘榕玉’，因此大都会全称榕玉大都会。此时正是上午九点，榕玉大都会大厦前人来人往，正是繁忙的时候。

德卡拉进入大厦的第一时间就有人迎上来。对方一身枣红色正装干净利落，长发盘在脑后一丝不苟，面容清秀笑意带着恰到好处的分寸，举手投足令人亲切而不失谦逊。她躬下身，恭敬地朝德卡拉伸出手：“久仰大名，馆长女士。我是大都会会长的秘书黎静妍，如果有要提交给大都会的资料，您交给我就好。”

德卡拉握住黎静妍的手，同时视线在她胸口的工牌上转了一圈：“幸会，但我今天来不是提交资料的，而是有个微不足道的请求向会长提。”

黎静妍对她的话显然有些意外，但并未有过多的疑问表露：“请您告诉我，我会如实向会长转达。”

“榕玉......榕玉继明中学吧，那天心魔爆发的地方离那边不远。”德卡拉回想着当天的情形，一边说道，“有个学生，大概是上高三的年纪，叫章时时的。她在面对心魔的时候展现了异能，一般来说这座城市异能者最好的去处就是我的海洋馆，我也看重她的天分，如果会长那边没意见的话，我想让今年的机构特招给她单开一个海洋馆特殊理事名额。”

黎静妍恍然大悟：“您是要给合意的异能者开设萝卜岗。”

“话不要说得这么难听嘛，黎秘书。”德卡拉弯了弯眼睛，笑嘻嘻的也不避讳周围路过的人，“这种事情在大都会不少见，会长也曾经和我说过海洋馆想特招谁和他打个招呼就好。这么多年我一直没用过这个权力，偶然提一下，影响不大吧。”

黎静妍秀气的眉毛此刻微微蹩起，表情显得为难：“事实上，今天早些时候无峰会的人来过一次，也是说章时时特招的事。会长当时没有表态，结果尚不明确。但馆长，恕我多嘴，海洋馆和无峰会抢人在我看来是不明智的。纵然章时时或许是难得一见的奇才，为了这个得罪话语权最高的无峰会对您来说不算好事。”

“这可不对。”德卡拉收敛了神色，严肃道，“如果只是抢员工那没必要，但这个叫章时时的异能者，我很喜欢她——字面意义的喜欢。她的天分远超一般的异能者，如果她加入海洋馆，以后我会考虑把馆长的位置传给她。在那之后就算她想拎着我的领带转着圈的玩儿，我也绝无二话——黎秘书，你怎么了？”

黎静妍脸上完美的笑容在此刻有了裂缝，她冲着德卡拉身后挥一挥手，生硬地招呼道：“诶呀，章时时，来找章理事吗？”

德卡拉暗道不好，压抑着内心一万个尖叫咆哮难以置信恨不得掘地三尺将自己深埋再不见人的情感慢慢回过头，也对章时时挥了挥手，话却卡在了嘴里，下意识跟随黎静妍的思路走：“章时时，你也是来找章理事的吗？”

“啊，是也不是。不过馆长，你方便重复一遍刚刚说了什么吗？我怕那是我的幻觉。”在章时时疑惑的目光里德卡拉释然地微微闭上了眼，心想再也不做这些昧良心的事情了。

依旧是写得很爽的一天。往后剧情越来越疯越来越癫咯

海洋馆 开业大吉！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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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章 昧良心的事情有一件就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