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惊马奔逃 第5章 落叶

作者:司陶伦 分类:其他类型 更新时间:2025-02-02 21:37:53 来源:文学城

今日正逢休沐,书院中只余三两个洒扫的院工,因而膳堂里饭菜备得不多,不过都是菜圃里种的,胜在新鲜,烹调也简单。

“可还吃得惯?今日院里没人,你只能跟着我们吃些斋饭了,明日菜色会多一些。”俞青给他盛了一碗冬瓜汤,再添了一块烙得微黄的柳叶饼。

李惟牧点点头,说:“我常去母亲那里吃斋饭,已是习惯了。而且南方的饭菜,倒是更精细些。”

“那便好。”俞青说道。

饭毕,俞青问他要不要在书院中再逛逛,还是差人把他送回去。

李惟牧对这石川李府的应酬实在有些乏,又想起方才上山时的景色,便说再逛逛。

“不必劳烦监院,我待会儿自行下山便可。”罗丰自是不可能真留他这小主人一个人在书院里,因此留了两个人手在院外候着,李惟牧知道这点。

俞青点点头,叫李惟牧在原地等了会儿,回来时给他递来一本书册。

“无聊时可以翻翻,若是不合眼还到顺直堂便可。”他笑了笑,说完就离开了。

李惟牧有点意外地接过,翻开后发现这竟是一本画册,看了几页总有些似曾相识的感觉,瞧见落款才意识到这些都是石川的景色,春夏秋冬皆以精细又洒脱的笔墨描摹晕染,既有乡野趣味又兼磅礴山川之美。

石川净意。

净意,李惟牧琢磨了下画师的名字,听上去倒像是沙门中人。

怪不得画中没什么世俗杂气,那位俞监院没想错,他的确很喜欢。

他一路翻着画册走到书院的连廊,靠着栏杆细细看了起来。

栏杆外便是他在殿外瞧见的那条从山上流下来的活溪水,只听得流水潺潺,微风阵阵,他看画看得舒服极了,几乎不愿挪步。

站了半晌,他才准备寻个地方坐下来,一抬眼却忽然瞧见溪流上游飘来一枚落叶。

若是寻常落叶,他这一错眼也注意不到,但那片落叶却偏偏有手掌大小,上面还沾染着点点斑驳的暗色。

李惟牧看着它悠悠荡荡地漂过来,顺着水漩转了几圈,然后恰巧卡在一处石缝里,那叶子上的墨痕也看得更分明。

李惟牧忽然心生好奇,见四下无人,便伸手穿过栏杆,探了几次,指尖一夹将那片落叶取了出来。

他仔细一看,那叶子上果真有文字,还是一句诗。

“翰林不必识文字,搏鸡走马胜读书。”

李惟牧不自觉地念出来,完了却是一愣,没料到这竟是一句讥嘲之语。

他脑子一转,合起这两个半句横着看去,句首正是“翰搏”二字。

翰搏……寒柏?

原来这是首藏头诗,骂的正是这间寒柏书院。

李惟牧忽然笑出声来,他举止虽老成,但到底还是孩子心性,拿着这片落叶只觉得有趣极了,从抵达石川…不,是从京城出发到现在,他从来没有遇到这么有趣的事情。

这叶子是从何处飘来的,这诗又是出自何人之手呢?

他面上忍不住的笑意,顺着那溪流的上游方向就走了起来,一路穿过回廊石桥,发觉自己到了菜圃,周围都是碧绿的嫩苗,而那溪流一拐,又绕到右边去了。他继续跟上,随即发现自己来到了一处黑瓦飞檐之下,抬眼一看,发觉这里竟还有一处三层的小阁楼。

他走到阁楼正面,只见那门楣正中挂着一块牌匾,黑底朱漆三字匾额:

寒柏阁

他又转头朝溪流的上游看去,若再继续走,前面便只有一人多高的围墙和一扇通向后山的窄门。那溪流正是从山上流下来的,举目望去,只遥遥瞧见青翠的山影与几丛竹林。

忽有人声传来,李惟牧回过头,发觉是从阁楼上传来的。

“你要去后山?”

那阁楼之上站着两个人影,李惟牧定睛一看,正是霍永瑞和俞青。

“山长,监院。”他行了一礼,说:“学生并不曾要去后山,只是见这溪水清澈可爱,多逛了几步。”

阁楼上的人朝他招了招手,示意他进来,李惟牧便走上石阶,推开了阁楼大门。

这寒柏阁竟是一座藏书楼。

李惟牧环视着屋内汗牛充栋的藏书,只觉得这里的书简直比宫中藏书楼的书还要多,随意走几步便能看到四五套京城里都算稀罕的连本古籍。只是这里到处都灰扑扑的,许多书都是随意堆叠着,显然没有被精心打理,好几本开了线的书就那么摊在地上,屋子里弥漫着一股淡淡的霉味儿。

他踩着吱呀作响的楼梯走到二楼。二楼的情况好些,书没有那么多,所以看上去没那么杂乱,但墙角层层叠叠堆着许多木箱竹箱,外头浸了一层蜡,似乎还没拆封过。

想来里面是更珍贵些的古书了,李惟牧一边想一边走上了三楼的台阶。

三楼的空间比下面两侧小的多,只三两个书柜空空荡荡立着,里面摆着的却不是书,而是些花瓶玉器的摆件,一眼看去都是古物。敞开的门外是一圈宽敞的露台,放置着桌椅,霍永瑞和俞青就坐在那里。

李惟牧走到露台上,在俞青的示意下也坐了下来。他看见桌上摆着的酒水吃食,意识到这是山长和监院用午膳的地方。

霍永瑞给自己斟了一杯酒,随即一饮而尽。

“你可知我为何给这书院取名寒柏?”他开口道。

“因为这寒柏阁?”李惟牧回道。

“没错。只是这座‘寒柏’却并非真正的‘寒柏’。我的那间‘寒柏阁’远在……”霍永瑞举起酒杯,朝着虚空的某个方向伸了伸,道:“……京城。”

李惟牧从未在京城听过名为“寒柏阁”的藏书楼,但他没有接话。

“天色尚早,倒是适合去后山逛逛,只是别走太远,我虽派人清了一遍捕兽夹,但难免有遗漏。”

俞青说完便给了李惟牧一枚带着铜锈的钥匙,看上去是开后门用的。李惟牧本要推辞,但从这阁楼上远眺的风景实在漂亮,后山上林溪竹影之美更盛,他忍不住还是接了过来。

“你手里是什么?”霍永瑞注意到他带来的那本书。

“是监院给我的画册。”

李惟牧把那本画册递了过去,霍永瑞翻了几页,皱眉道:“就这一本?”

他问的自然不是李惟牧。

“白僧亲绘,自然只有一本。”俞青含笑说道。

“这装神弄鬼的秃驴……”霍永瑞嘴上骂着,手里却忍不住又多翻了几页,随即那书中掉出了一片叶子落在桌上。

正是那片被李惟牧从水中拾起写满诗句的落叶。

李惟牧还没反应过来,霍永瑞便已将那句诗读了出来。

“翰林不必识文字……搏鸡走马胜读书?”

李惟牧忙道:“此诗是方才在溪中偶然拾到的,并非学生所做。”

俞青也凑上去瞧了眼,嘴里还没咽下的酒呛得他咳了几声,脸上却都是笑意。

“咳咳……好个搏鸡走马胜读书……”

“这诗真的并非——”

“我自然知道不是你。”霍永瑞打断他的辩解,指着那叶子道:“若这狗爬似的字是你所写,狗屁不通的诗是你所作,敬晖那张老脸可就要丢到天外去了。”这山长一直念叨的敬晖,便是李惟牧的祖父李延,敬晖是他的字。

李惟牧被这一声“狗爬”又一声“狗屁不通”的双狗之词炸得愣了好一会儿,一时竟无法将眼前这狂放不羁的酒徒和京城那个人人称道的霍大儒联系起来。

而俞青还在研究那片叶子,末了点头道:“我知道是谁写的了。”

“我也知道,”霍永瑞冷哼一声,说:“写出这种字还敢往书院里送的,整个石川也没几个人。”

“这平仄虽……但还是有些进步。你瞧,还晓得写藏头诗了。”俞青竟是颇为欣赏的样子。

“这算什么藏头诗,不过是……”

李惟牧眼睁睁看着这两人在他面前打哑谜,他一句话也听不明白。

“这作诗的,是书院中人?”他有些好奇,怎么感觉山长和监院都识得此人。

“这叶子你是在何处捡到的?”霍永瑞问道。

“在连廊边,顺着溪水一路飘下来的。”

这回霍永瑞也和之前的李惟牧一样,顺着溪流的上游方向望去,目光停驻在了后山某处。

“看来不是山下的顽童,”俞青也看向那处,故作叹息:“放风筝的原来另有其人。”

“好个‘叶上题诗欲寄谁’,他这是来诉怨气了,”霍永瑞不怒反笑,摇着头念叨:“这小子……”

“你拒了他三次,可不得有怨气么。”

俞青打趣完,见李惟牧仍一脸疑惑,便给他解释了起来。

“这作诗之人,乃是城中一户寡室的儿子,曾在书院的学田中帮工。倒是个聪慧的小子,性子也讨喜,可惜没上过学,只勉强认了些字。前几日想进书院,让山长考校了几次,始终不过。”俞青说完,又想起了什么,说:“若我没记错,他年龄倒是和你一般大。”

霍永瑞冷哼一声,道:“凭着那点小聪明,整日只晓得混迹市井,与那些商贾之徒作伴。这样子,哪里读得了正经学问。”

“他母亲寡居在家,除了缝补也没个生计,他若不出去混迹,难道抱着书饿死?”俞青直截了当道。

霍永瑞没料到他这监院竟如此反驳,一时没接上话,身边的李惟牧思忖片刻却开了口。

“学生在京城时,家祖常以荀夫子的‘君子生非异也,善假于物也’劝导学生要勤勉念书。家祖曾言,人虽生于世卿之家,但其天资禀性与贩夫走卒之子无异。要成大道,必要历经一番刻苦历练,非心性坚韧者不可成。若成日懒散放恣,倒比不得那街边的坐贾知人识事。”

他顿了顿,又说:“学生在家塾与族中同辈一同念书时,塾师也曾说,大多人禀赋皆凡凡,只贵在向学之心。因而学生觉得,人有进学之志,倒较学识更为重要。若因家贫短了一时的学识,后有心向学,却不得其门而入,岂不遗憾。”

霍永瑞听少年说完这番话,给自己斟了一杯酒,方才徐徐开口。

“照你所说,那所有有进学之志,来投我门下的学生,我便该一齐收了?”

“只投一次,便不算有进学之志。”李惟牧如此答道。

俞青在一旁笑了。是了,那小子可是试了三次。

“我们这寒柏书院,可比卧龙岗了。”

霍永瑞将酒杯在桌上轻轻一碰,发出一声清脆声响。

“看来,这学生我倒是不得不收了。”

李惟牧却忽然一拱手,面露惭愧道:“是学生失礼了。授业之事自然由山长定夺,只因方才得知那人与学生同岁,家贫却向学,学生心有所感,才冒失多言了几句,恳请山长恕过。”

“有志于学,自然可贵。人若助其学,则为可敬。”霍永瑞若有所思地看着他,而后朝俞青道:“那入学的名册便多添上一人。”

俞青点点头,说:“倒是善举一件。”

“那小子叫什么来着,姓许,还是曲?”

“是曲,单名一个墨字。”俞青记得那卷子上的名字。那歪歪扭扭的笔划,也不得不让人印象深刻。

曲墨……李惟牧在心中默念,这名字听上去倒不像是粗野之人。

“如此便罢了,你自去玩吧。”霍永瑞了结完这桩事,酒足饭饱的乏意也升了上来,摆摆手便要赶人。

李惟牧顺势站起来告辞,临走前还记得去取桌上的那本画册。

瞧见那片落叶时他犹豫了一瞬,随即悄悄扣在了掌心,和画册一同拿走。抬眼看时,霍永瑞已转头和俞青谈起了书院杂务,完全没注意到那片消失的叶子。

李惟牧独自走下阁楼,一手夹着画册与落叶,一手执着一枚铜钥匙。

他径直朝着溪水的上游——那扇通向书院后山的大门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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