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佩蜜拉·安杰琳卡。”
佩佩其实记不太清“安杰琳卡”小时候的故事。
那时候的她太孱弱,记忆也随之褪色。
安杰琳卡是会淡化伤痛的那种类型,但她也信奉强壮的身体会让士兵成为战士,强大的精神会让士兵成为将军。
虽然记忆褪色,但安杰琳卡能成为叛乱中想要打垮的“暴君”,正是过去的一切造就了如今的她。
淡化,不代表不存在。
渡鸦在啼叫,把冰原狼人们像群羊一般围城一圈,就在如今勿尔德村的广场。母亲是头狼,她理应站出来,她也那么做了。
把“地髓”植入身体,让它们和血肉融合,“农场主”想要让地髓作为介质,让法术寄宿到人的身体里。
这个世界上有人拥有法术天赋,有人没有,大工匠那个时候总认为法术的本质是寄宿,这是巫师容易走入的误区。
这个世界是存在某些如同法则一样的界限的。
就像魔兽之间原本有生殖隔离,但当其被打破后,兽人和更为诡异的魔兽就此出现。而地髓作为一种物质,原本也无法在人体内产生结晶。
数次实验后,大工匠没能获得满意的成果,却让这个界限被突破,人会被地髓感染、寄生,“髓病”就此诞生。
不过年幼的安杰琳卡并不知道这些,她只知道疼痛如影随形,只知道广场上的尸体比死鱼还常见。大工匠认为血与泪会加速兽人的“进化”,于是她把狼崽们都聚到一起,只给他们一块肉作为一天内唯一的一餐。
一开始的安杰琳卡正是靠着“食量小”活下来的。后来,后来她也忘了自己有没有吃过同类的尸体,等她重新拥有理智的时候,广场里的冰原狼人就只剩下了几个,再后来,大工匠带着她的手下离开,村庄重归寂静,村长把她妈妈的尸体交给她,告诉她这是她唯一能做的。
安杰琳卡把母亲的狼首制成了标本。
“佩蜜拉·安杰琳卡。”
有人继续在叫她的名字。
佩佩清醒过来,她眼前还是花的。上层在开会,佩佩如今身份敏感,无法参与,干脆来镇压暴动。
和西斯特里的情况不同,如今的比斯特城内没有那么多苦大仇深,城内混乱的直接原因只有一个——髓病。
昨夜再次爆发的急性髓病让下城区更加混乱,有机工失控在街上放了震慑弹,佩佩被波及,头晕眼花之际,她想到了那些旧事。突然的爆发或许和休战期的结束有关,大量的士兵聚集在了下城区的居民区和街市,等待征军令的派发。
佩佩很快想起来眼前这人的名字。
“帕西瓦尔。”
萨里的儿子,还不知道自己身份的失落帝国皇子。
“您知道我。”帕西瓦尔有些无措,“这是我的荣幸。”
佩佩问:“倒是你,怎么认得我?”
安杰琳卡在战场上会戴上半张面具,再加上冰原狼人的长相本就难以区分。
帕西瓦尔不好意思地挠挠头:“最后一战的时候,雷电劈碎了您的面具。”
“你上过战场?”
人类的身形,尤其是帕西瓦尔,比起兽人来瘦弱不少。
帕西瓦尔点头道:“给您添麻烦了……真的,一开始我们还算半个士兵,后面完全是在浪费军需。”
“如果这样觉得了,下次就得想办法把上次没做好的填补上啊,士兵。”佩佩拍拍他的肩头。
帕西瓦尔叹口气:“我觉得我还是别去了……”
“只要能找到战斗的理由,我的军队欢迎所有人。”佩佩挥挥手,向他告别,朝着前面的街区走去,只是刚走出去没多久,又听见轰隆一声。
佩佩连忙往声源处奔去,刚进这个街区,飞扬的尘烟就这住了她所有的视线,这是“玩家安全区域”,应该不会有人在这里惹出事端。
佩佩还想往浓烟滚滚的街区里探,耳边的哭嚎声一下就把她的注意力拉扯过来。
是街角襁褓里的一个小孩。
不知道他的父母在哪里,把这样路都走不稳的小孩留在这里,佩佩走过去把他抱在怀里,轻抚他的背。
“狼儿、狼儿,快睡觉。”
狼人的小孩让佩佩觉得亲近,她宽慰着他往街边靠,打算联系下属把孩子安置到更安全的区域。
——直到一股尖锐戳到佩佩的手上,狼爪子这么尖吗,看来得让他们帮忙剪一剪。佩佩掀开襁褓的一瞬,想起来冬天家里角落的壁虎。
断尾的壁虎,再接上奇异的尾巴。
孩子的下半身被截断,取而代之的是往下肆意生长、略显狰狞的银灰色结晶。
烟雾在此时逐渐散开,佩佩这才发现她来到了上下城区的交界处,悬索桥旁的钟楼垮塌了,没有大型武器可以暴力拆解的建筑,它垮塌的原因是内部挤满了太多的人。
大世界里的建筑物是有承重的,战争时佩佩还会利用这点设置埋伏,只是,钟楼为什么会聚集这么多人?
佩佩抱着小孩子绕过最后的街口。
长年没有动过的悬索桥被升起,上城区与下城区被彻底分为两个世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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比利最聪明的地方,就是他清楚地知道,自己脑子动得慢。
来到比斯特后,比利又加入了一个新的公会,西斯特里最近没什么风声,他在这里还没有“臭名昭著”。
城内混乱一片,他本来身形就瘦小,趁机溜进公会仓库偷了个干净——经过他的再三思考,比利认为,没有人会有余力在这次骚乱后清算仓库。
比利得意地回到街道上。
纯真总是随着年龄消散,小时候会厌恶的想法,随着长大也认为是理所当然,尤其是在这样的世界上。
他旁观了一些格蕾他们做的任务,不知道为什么对“帕西瓦尔”产生了好奇,大概是因为他们年龄相仿,又或者帕西瓦尔总让他想起曾经的自己。
探索世界时期的年轻人其实让人着迷,不是吗?
就像曾经的他,和佩佩一起进入了一个迁徙队伍中。当时南亚的地面受创严重,迁徙队带着他们北上,一路上他们谈及要怎么在草原上建立营地,要怎样在森林里收集露水和浆果,怎么和其他的队伍交换物资。领队每夜望风辛苦的时候,比利总会自告奋勇地帮她代班。
比利很希望这样的日子可以持续下去。可惜,他们还没找到理想之地,“维尔”快要降临了。
进入“鲸落”的人数有限,他们三四百人里只能留下十来个人。
比利不想谈及最后的日子,但毫无疑问,那也帮助了他进入鲸落更好地生存。
他想念迁徙的日子。比利走在比斯特的街道上,如同数次行窃一样,手里晃荡着他最感兴趣的战利品,并不过多在意周内发生了什么。
如同他在尸体里、在暗巷里行走、奔跑。没有过多思考的余地。
“比利!”
他听见有人在叫他,比利原本不想回头。
是那个帕西瓦尔。
帕西瓦尔朝他挥挥手:“来呀,比利!搭把手!”
他走过去。
“钟楼垮掉了,好多人被压在里面!”帕西瓦尔抹了把汗,“你还有绷带吗?”帕西瓦尔提起担架的把手,“搭把手呀,狮子。”
这是NPC在发任务吧。比利想。
比利不知道该去哪里,但这里看起来似乎比其他地方要更有秩序一些。
他抬起了担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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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同盟国如帝国一般存在编年史,那新西历202年的春天一定会被重墨书写,变革与战争是它的主旋律,髓病却也像阴郁的背景一直飘散在同盟国的上空。
与那些死伤惨重的热战不同,髓病与同盟国的纠葛弥散在数年前的冰山,以至于后续的数年也在发生,它并不那么显眼。
除了这几夜的比斯特。
这几夜的比斯特,如同浑噩黑夜里的焰火,迸裂、燃烧。它的成型来源于将领对战争的野心、兽人对战斗的狂热,也来自于帝国血脉的阴谋之手,来自于死亡与新生。它的前奏并不热烈,但它的旋律依旧响起。
白天,城市要忙碌于饮食、忙碌于工作,情绪总会在夜里发酵。
被上城区隔绝的、被封闭的比斯特下城区,
佩蜜拉·安杰琳卡,东战场领袖、军阀,在安全区域的上空召唤出狮鹫,用她的巨斧砍断了上城区的悬崖城墙,巨斧如同达摩克利斯之剑立于城市上空,与上城区的城防军隔着沟壑对峙。
也是在这之后,维尔京世界的又一界限被打破,“安全区域”彻底消失。
此刻的佩佩心知肚明,各方影响下,比斯特的城主意识到,城内的情况已经无法控制,邻城西斯特里也陷入危机,所以他选择分割下城区,等待骚乱结束。
比斯特的上城区原本是侏儒建设而成的,它的地基很高,如果没有大量的飞行坐骑,根本无法影响到上城区。
除了外围的士兵,整座城池安静得可怕。
士兵们抬头望向那看似将要坠落的巨斧,他们当中很多人在战场上见识过它的威力。
佩佩扶着悬空的斧柄,站立在斧背上,睥睨着万物。
佩蜜拉·安杰琳卡要求降下悬索桥,让上城区的医生和药剂师进入下城区。
老人们会用什么来应对这样的处境呢?
他们给出了答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