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天前,深夜。
第一起案子受害人闻彦正处于睡梦中,凶手用了一种未知手法将闻彦的心脏挖出,带走,然后离开现场,死者伤口边缘整齐,可见被挖心的过程中没有任何挣扎的迹象,案发现场也没有留下任何痕迹。
按照目前唯一一个嫌疑人葛月提供的线索来看,凶手杀了人之后,并未马上离开,而是留在案发现场被她恰好撞见,她在匆忙中离开了闻彦的别墅。
后来因为担心被凶手灭口,很快提出辞职,两天后被警方查到,带回市局。
五天后的凌晨,第二起案件发生,死者是负责工厂所有事项的厂长,他出现在库房的时间点是固定的,只要是夜班快要下班之前,都会去库房巡逻一遍,这是那名厂长的习惯。
从这一点来看,凶手多半是提前埋伏好的,就等着厂长自己送上门来。
厂长被割走的是肾脏,整个肚子都被划开了,现场凌乱不堪,跟第一起案子的死者截然不同,第一起案子现场还算干净,第二起可以说是杂乱无章。
两起案件的共同点有两个,一个是腹部的伤口跟闻彦十分相似,可以推测凶手使用的凶器是同一个,另一个则是他们两个人都被挖走了一部分身体器官,一颗心,一个肾。
因此,徐乐诚认为两起案子可以直接合并为连环案,因为凶手一定还会再次犯案。
查案,最忌讳的就是先入为主。
没证据的事,贸然下判断,只会使自己走进死胡同里。
黄凯正要站起来,一旁的局长却抬手示意徐乐诚说下去,黄凯只能坐回去,其他人见此纷纷噤声。
徐乐诚继续往下说:“假设凶手带走的两次器官都是同一人捐赠的,那么这个捐赠者一定就是破案的关键,我之所以说凶手应该是在复仇,是因为一旦这个假设成立,那就说明两起案子的受害者都可能涉嫌谋杀。”
话音刚落,郑珣突然站了起来,他身边的人不约而同转头看他,谁也不知道他接下来打算干什么。
徐乐诚同他四目相对,他看到他眼里还没来得及消散的恐惧,于是自己也一下愣住了。
黄凯转头,不解地看着郑珣:“干什么呢?”
郑珣二话不说一脚踩上椅子扶手,一脚踩上桌面,用力一蹬,纵身跳了出去,他稳稳落地,随即头也不回地跑出了会议室。
众人只是短暂议论了几句,全都是一副习以为常的样子,似乎郑珣在开大会的时候做出这种事,是件再正常不过的事了。
黄凯讪讪一笑,回头冲局长解释道:“这小子真是,招呼都不打一声就跑了,可能是家里有什么急事来着。”
局长面色如常:“没事,我知道他性子,多半是想到了什么才跑的,让他去吧。”
***
“涉嫌谋杀”这句话,郑珣听得一清二楚,在场所有人也都一样,谁都知道这话代表着什么意思。
只是说到底,这话是徐乐诚的一个假设,并没有任何实质性的证据。
不过这假设却让人不自觉相信。
因为器官捐献被谋杀这种事,并不仅仅存在于侦探小说,现实社会中也有,但那只是少数,何况也没人会把这种事摆在明面上来做,可只要做得足够隐秘,自然也不会被人发现。
像闻彦和厂长这种,在社会上有一定地位的人,他们拥有足够的经济能力让别人来做那个刽子手,最后只需要把谋杀伪装成完美的意外即可。
想到这一点,众人不寒而栗。
徐乐诚很快被黄凯叫下台,他说的这些猜想、假设虽然大胆,但却合情合理,可是没有实质证据的话,终究只是空口白话而已。
警察办案讲究的就是证据两个字。
这场会议最终以合并两起凶杀案,增派人手成立专案组为结束,黄凯被任命组长,组员除了原本负责的刑警之外,还会从其他地方请调支援。
徐乐诚刚出会议室就给郑珣打了个电话,告诉他会议后面的内容,电话那头有风声,夹杂着鸣笛声,像是在开车。
“好,我知道了。”郑珣就回了这句,然后挂断电话。
徐乐诚被挂电话挂习惯了,没觉出什么异常,一个转身看到黄凯就站在自己身后,登时吓了一大跳:“黄、黄队。”
黄凯皱着眉头:“他说什么了?”
徐乐诚老实回答:“没说什么。”
黄凯摸摸鼻子:“是么。”
说完,转身就走,走出没几步又折回来,走到徐乐诚面前,低声道:“要是发现他有哪里不太对劲,立刻告诉我。”
说完,还特意强调:“要第一个告诉我,知道吗?”
徐乐诚想说“郑队能有哪里不对劲啊,他不一直都这样吗?”,但话没说出口,他又换了口风,点头道:“知道了,黄队。”
黄凯满意地点点头,这回是真走远了。
徐乐诚扭头就把这件事给郑珣发了过去,顺带加了一句:他怎么又跟以前一样疑神疑鬼了?
收到短信,郑珣没回,随手把手机揣进了衣兜。
黄凯对他疑神疑鬼不是一天两天了,他早已习惯,所以这消息对他来说不算什么,此时让他最在意的,是徐乐诚在会上说的那些话。
那些话提醒了他,让他再也控制不住自己,必须要立刻见到那个人才行。
车开到南城中学的时候,学校里一片死寂,远处教学楼的灯光都亮着,现在正好是晚自习时间。
校门口是不允许停车的,郑珣还没来得及下车,门卫室的窗户就从里面打开了,保安探出上身,招呼他一声:“这里不准停车,快开走。”
刚说完,保安就认出了这辆车,想起来上次见到这个男人,他也开的这辆车,还给他看了警察证件。
可这大晚上的,警察来干嘛呢?
保安马上换了一副口气说:“是有什么事吗?”
郑珣从车上下来,反手摔上车门:“查案。”
保安疑惑:“查什么案啊?”
保安是真不知道学校里什么时候发生了一件需要警察大晚上过来调查的案子,也许是最近这几天挖心案在网上闹得沸沸扬扬的,他一下就联想到了这案子。
他想,我是不是该请示一下校长,警察要进去调查,按理说他是该放行,但前不久校长才私下跟他叮嘱过,尽量不让警察大张旗鼓的进学校,最近毕竟是关键时期,不能大意。
这个关键时期里头,有两个意思,一个是前不久的挖心案,一个是本校的学生跳楼的事。
反正,都不是什么好事。
保安还没想出个所以然来,郑珣便一个百米冲刺,利落地翻过了校门。
保安赶忙去追,追在他身后大喊:“哎哎!谁让你进了?不能随便进啊!”
话音刚落,郑珣已然跑出了他的视线范围内,保安很有自知之明,马上掏出手机通知校长,边说边往门卫室走。
“警察又来了,我没拦住,对,还是上次来过的那个,啊好,联系蒋老师是吧?好的我马上联系。”
保安从手机里翻出学校员工通讯录登记表,快速翻找蒋遥的号码,回想刚才校长说的那话——那个学生是蒋老师班上的,她之前跟这个警察见过的,你叫蒋老师去问问情况,我一会儿就过来。
刚才电话里几句话匆匆说完就挂了,保安没立刻意识到不对,此时一边翻通讯录一边回想才发觉:校长一天到晚都待在办公室,怎么会知道蒋老师跟那个警察见过。
保安一晃眼看到了桌上的监控,随即一拍大腿:“搞半天他还有这癖好呢!”
郑珣在办公室没看到蒋遥,其他老师说她应该在班里盯晚自习,他又去了教室,发现也没人,问班里学生,一问三不知。
正准备再去办公室问问情况,一转身,脚步一顿,回头看去。
郑珣指着中间的空位问:“那是谁的位子?”
学生们说:“黎港的。”
随即这些学生像是突然发现了什么不得了的秘密,低声窃语起来。
“他怎么没来上晚自习?”
“不知道啊,刚吃饭的时候我还在食堂看到他了呢。”
“黎港从没逃过课,该不会是出什么事了吧?”
“不过……这个男的是谁啊?是蒋老师的男朋友吗?”
郑珣:“他去哪了?”
学生们面面相觑,谁也说不出个答案,郑珣又要走,却听到身后有个女孩声音传来:“晚上吃饭的时候我还看到他跟蒋老师在操场说话呢。”
郑珣一怔,猛地回头看着那女孩:“他们到现在都没回来?”
是了,确实是没回来过。
吃过晚饭后,他们所有人都陆续回到了教室,操场是食堂和教学楼的必经之路,那个时间点有很多学生都会从那边经过,女孩看到的时候,正好是晚饭刚开始,操场上空无一人的时间点。
所以后来经过操场的学生其实并没有看到他们。
至于人去了哪儿,他们当然也不会知道。
郑珣几乎是撞进了教师办公室,把里头的几个老师吓了一跳,还没来得及抬头,就见一道人影冲过来:“手机借我用一下。”
说是借,其实就是抢。
郑珣抢走手机,用这个手机给蒋遥打了个电话,那边依旧提示已关机。
他心里涌上来不好的预感,他觉得蒋遥一定是出事了。
不但如此,那个学生也一起失踪了。
他们很有可能是一起出的事。
郑珣很想让自己镇定下来,焦躁不安并不能让他快速理清楚思路,但他就是控制不住。
被抢走手机的那名老师悄悄起身,往旁边让了让,办公室里所有老师都在窗台那边挤在一起,谁也不敢贸然开口。
因为郑珣此时的表情,着实有些让人害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