精灵他又要搞事，巫妖表示头骨疼 第26章 马戏团

十点的钟声敲响，新年前最盛大的一场马戏表演，顺利结束。

作为余兴活动，兴致勃勃的十来个小孩登上舞台，和穿着滑稽衣服的动物们互动玩耍。

埃兰把脸埋在一头毛色火红的大熊身上，蹭来蹭去，高兴地忘乎所以，直到其他孩子陆续离开，又被母亲催促了好几遍以后，才恋恋不舍地放开大熊。

一家四口和两个护卫出了帐篷，埃兰松开妈妈的手，表示要去一趟盥洗室。

“就在附近解决一下吧。”一身鹅黄套裙的夫人看了他一眼，不耐烦地说，“周围没什么人。”

胖嘟嘟的小圆脸露出目瞪口呆的表情，啥？

埃兰扭身，一溜烟跑开，边跑还边说：“妈妈，我已经八岁了！”

夫人另一只手牵着的个女孩，比他稍小一点，转头看向他跑走的方向。道路两旁的火把已经熄灭，唯有星月照亮路面，半明半暗中，只见一个发着淡淡银光的长条越来越远。

那是一把附着发光祝福，用木头削成的宽剑，埃兰到哪里都背着它，去盥洗室也不例外。

同样裹在厚厚衣服里的女孩收回视线，一本正经地评价：“八岁了还拿着玩具不放，幼稚哥哥。”

听了这话，她身边的伯爵和夫人不约而同地对视，同时笑了起来。

无需吩咐，一名浅灰铠甲、同色披风的护卫骑士，已经尽职尽责地跟上，另一个护卫点亮手持魔法灯，护送一家三人先去马戏团门口停着的马车上。

用作盥洗室的帐篷在场地边缘，靠近栅栏的位置，一路有木牌标识，不难找，到了以后，埃兰让护卫在帐篷外等他。

一只半透明的信鸦从护卫身旁飞过，穿过几座帐篷，落到毫不起眼的小小黑色帐篷外面，帐篷的阴影中走出两个黑衣人，取过信件浏览内容。

信上说是一伙白衣白甲的骑士突然闯进货物交易现场，请求实力强大的守镜人支援。

两个守镜人快速商量，一人留守，一人过去看看。

出去的守镜人没走几步，就看见百米开外的栅栏旁立着一个骑士打扮的人，星月光芒让铠甲淡灰的色泽接近银白，他没仔细区分，以为是个望风的。

埃兰在水盆里清洗完双手，正准备掀开帘子出去，突然听到外面传来了激烈的打斗声。

他把帘子拉开一条小缝，只见自家护卫和一个手持弯刀的黑衣人刀剑相击，你来我往。

什么人？父母在王都有什么仇家？他没听说过。……难不成是看见他落单，要绑架他吗？

他躲在帐篷里，揪心地看着外面的打斗，过了一阵，双方的差距显露出来，自家护卫勉力支撑，对面则不断进攻，寻找破绽。

埃兰呼吸急促起来，又担忧，又害怕。

在他心中，自家骑士都是很厉害的存在，从没见过这样狼狈挨打的场面。

他看看自己的木剑，想象这是真正的剑，可也仅是想象了一下而已。

护卫挨了一刀，鲜血从腹部渗出来。

怎么办！

还有他可以做的事，他要通知父母赶快派人过来，他应该早一点想到的。

埃兰撒腿绕到帐篷后侧，用力在地上掀开一道缝，钻了出去。

高高低低的帐篷像阴森的怪物，他在怪物身边跌跌撞撞地奔跑，很快就丧失了方位感。

“什么人？”

他听到粗厚的嗓音，看到一个黑影从最小的那个黑帐篷前面冒出来，和攻击护卫的那个黑衣人一样的打扮。

埃兰连忙缩回身子，贴近帐篷边缘，把木剑抱在怀里用斗篷遮住，以免光亮引来注意。

坏蛋多了一个，想到这里，冷汗从额头上冒出来。

十来秒以后，那个黑影从小帐篷前离开，消失在前方，好歹没发现他，埃兰暂时松了一口气。

偏在这时，有什么东西落到了他头上，用很小但有力的夹子，一个劲拽他的帽子。

他从斗篷下面伸出一只手，摸到一个毛茸茸、温热的小东西，他轻轻扯动手指，头上的小夹子一松开，啾啾的叫声立刻响了起来。

——别出声，会把坏蛋引来的！

松开手，小夹子又咬紧，再次往小帐篷的方向拽。

埃兰干脆摘下帽子。

小鸟把帽子甩在他深灰色的头发上，又去拽他的披风。

为了不让小鸟乱叫，埃兰只得顺着它来到小帐篷前面，帘子开着一条细缝，从缝里漏出一道昏黄的光。

护卫那边的打斗声停止了，脚步声逐渐靠近，在寂静的空间里格外清晰。

他无处可躲，顺着小鸟的拉扯闪进帐篷里。

昏黄的光芒来自一盏魔法灯，灯光笼罩在一面大镜子上，他看到镜中的倒影，疑惑这是什么地方？

脚步声还在靠近，小鸟突然松开他，扑闪着翅膀，一头飞进了镜子里面。

埃兰不可思议地眨了眨眼睛，轻轻吸气，这是个魔术道具？

嚓擦，嚓擦嚓。声音更进了，他的心脏咚咚打鼓，犹豫了一下，还是迈开腿，踏进了镜子。

光线变得更暗，温暖的空气裹住了他。

他下意识回头，身后是堵黑漆漆的墙，镜子哪去了？他伸手摸了一下，原来是和其他帐篷那样的布料，但更坚实。这里是马戏团的另一个帐篷？

光线昏暗，两个人影往他这边靠过来，五官看不真切，能看见衣领的位置打着一个领结，像马戏团的侍者。

其中一个侍者抬手将他的帽子卸下来，另一个侍者卸下他的斗篷，拍了拍上面的泥土。

二人退后一步，一道恭敬优雅的声音说：“您的家人是几号，我带您过去。”

埃兰的心脏还在扑通扑通跳着，外面的人追过来了吗？他没注意在问什么，小声说：“这里安全吗？”

隔了几秒后，另一道令人安心的声音说：“放心吧，这里很安全。”

埃兰顿了顿：“哦，刚才问什么？”

“您的家人在哪里？”

“在马车上等我。”

“您一个人来的？”能过守镜人那一关，说明这为贵族少爷给出了正确的邀请函和口令，二人没有怀疑埃兰的身份。

巨大的帷幕从看不见的高度落下来，严严实实盖在柔软的地毯上，分割出一个走廊，他们站在走廊上，能听到帷幕后传来零星的掌声。

“我一个人。”原来这里有表演，暂时躲一下吧。

二位侍者迟疑片刻，派代表来参加拍卖会的贵族很多，派家里孩子来的还真少见。

见埃兰不像是走错的样子，拿着披风的那个侍者接过帽子，对他说：“跟我来。”

被帷幕分割的走廊呈环形，埃兰跟着侍者绕了小半个圈子，从一道开口处进入帷幕之后。

帐篷内的场地像一个大盆子，中央舞台在盆子底部，灯光从顶部打在舞台上。盆子的其他地方很暗，分散着几十个帘子围起来的小隔间，看不见里面是什么人。

他最后被带到靠边的一个小隔间里，这里位置低，离舞台近，但视野比较歪。

有帘子挡着，黑衣人就算进来了也不知道他在哪，埃兰稍稍安心。

借着舞台的亮光，他看到白衬衣黑马甲的侍者把他得衣帽放在空着的座位上，对他行了一礼，准备离开。

“等一下。”座位旁的小桌上有纸笔，他喊住侍者，拿笔写下一行字：

“黑衣人袭击了切斯特，我躲在另外的帐篷。埃兰。”他只说事实，把接下来怎么做交给父母判断。

桌子上还有花纹很好看的信封，埃兰拿过一个，把纸装进去，递给侍者：“大门出口停着辆马车，插着灰色的猎鹰旗，可以帮我送过去吗？”

客人的吩咐侍者都会贴心完成，何况这个贵族少爷说话温文尔雅，眼神清澈地让人无法拒绝。

侍者说好的，微笑着接过信件离开了。

舞台上响起空灵哀婉的歌声，埃兰坐进宽大的靠背椅，朝歌声的方向望去。

有美人鱼耶！埃兰还是第一次见到这种生物，立刻被吸引了注意力，连自身的危险都忘却了几分。

美人鱼周身围着一个悬空的大水球，双手交握在胸前，长长的墨绿色头发从丰满的上半身，一直垂落到闪闪发光的碧绿色鱼尾，随着歌声轻轻在水中摇曳。

歌词是陌生的语言，但仅凭歌声，脑海中就浮现出了只在故事里听过的大海，大海底部有珊瑚做的宫殿……

她只唱了几句，声音就渐渐低了下去。

叮叮叮。铃铛声此起彼伏。他这才发现左右扶手的位置挂着几个铃铛，这会微微亮了起来，发出不同颜色的光。

大水球上亮起一串魔法数字，不断变动，后来变动慢下来，停在一个数字上。

舞台后，深红色的两扇帷幕之间，施施然走出一个身穿燕尾服，蓄着八字胡的男人，他站在大水球旁边，深深鞠了一躬。

八字胡起身的时候，手里多出一块黑布，他一挥胳膊遮住水球，再一挥，水球、美人鱼和那串数字都不见了。

灯光暗下去，再亮起来的时候，一个很瘦、脸色很白的黑发小孩出现在舞台上，无助又无措地站着，两只手捏着衣角，看上去快要哭出来了。

他不表演吗？

叮叮叮的声音再次响起，不太多。

但有一个声音离他很近。

一扭头，他惊讶地发现拽他来这里的小鸟又出现了，正踩在扶手上，低头啄铃铛，每啄一次，铃铛的光芒就更亮一些。

其他地方的声响都停了，只有小鸟还在啄，叮叮叮。

埃兰来回看向铃铛和舞台，小鸟每啄一下，舞台上的数字就跳一下。

他可不想引起注意，伸手过去抓鸟，小鸟一抖翅膀，从他的指缝里溜走了。

零零星星地掌声响起来，八字胡再次出现在台上，鞠躬。

黑发小孩离开前一直看向他，一副哀怨的样子，他抓抓头发，心里有点发毛。

小隔间里悄无声息多出一个和蔼的女侍，微笑着把一封金色的信纸塞进他桌上的信封里，安静退了出去。

他隐隐觉得事情不对劲，和落在信封上的小胖鸟大眼瞪小眼。

马戏团内。

两个守镜人倒在黑帐篷外，小丑加蒙德和两名身披秘银盔甲的守护骑士进了帐篷。

“你确定是这里？”一个骑士问加蒙德，这里一眼就看完了，没人。

另一个骑士立在镜子前，用手碰了碰，什么也没碰到：“分团长，镜子。”

镜子，可能通往未知的地点，甚至是另一个位面的入口。

加蒙德抢先道：“我是马戏团的人，我先进去看看。”

分团长伸手拦住了他，另一个骑士两步来到帐篷外，放出红色的信号烟花，请求非核心任务人员支援。

两分钟，另外两个小组赶了过来。

分团长在空中写下一串信息，召唤出幽灵渡鸦，给团长发消息。

“跟在我们后面，有危险立刻撤出来。”分团长说。让普通人在他们前面冒险，不符合他们的准则。

一行人穿过镜子，被两个侍者拦住。

“你们是那位小少爷的护卫？抱歉，每位观众最多只能带两个人。”

分团长按兵不动，打手势让搭档陪同他，剩下两个小组暂时待命。

侍者疑惑地看着最后进来的小丑，加蒙德解释：“找人，园长吩咐。”

侍者心说，守镜人怎么回事？一下子放这么多无关人员进来，表面还是微笑着，按规定送四名骑士去往出口位置。

分团长小组跟着侍者，来到埃兰的小隔间后面，动作很轻，埃兰根本没察觉身后不远处站了人。

另外四人绕过半圈帷幕，见到了出口的镜子。看来镜子是单向的，他们要在原地待命，还不能出去，于是三两下弄晕了侍者。

这个帐篷不算小，但结构不复杂，走廊的尽头连通着后台，加蒙德独自绕过半圈帷幕，掀开后台帷幕的一角。

水球里的美人鱼，堆成一摞的华丽宝箱……他的心头猛地一跳，意识到了这是什么地方——拍卖会！

儿子丢了以后，他顺着线索发现了马戏团，也遇到了计划救人的第三骑士团。他和骑士团合作，提前一天混进来，找到了儿子，但没找到拍卖会的地点，原来在这里。

小加蒙德在哪儿？

他用目光仔细搜索，在一堆箱子后面发现了换上干净衣服的儿子，看着细细手脚上捆绑的绳子，无声哽咽了一下。

舞台上的灯光全暗了，四处静悄悄的，拍卖会到了最后的阶段。

不多时，锁链转动的嘎吱声从舞台下方传来。

埃兰距离舞台不过数米，能隐约看到，厚重的木板缓缓退往左右两侧，露出下面更深的部分。

冷气混合着血腥气拍打在他的脸上，埃兰突然感到害怕，比黑衣人的脚步还要让他害怕，他打了一个激灵，往椅子上缩了缩，这里似乎越来越不对劲了。

一道圆锥型的白光，从高高的顶端打下来，在圆形水池表面，照出一个亮圈。

水是绿色的，微微起伏，一双浑浊的黄眼睛不时经过亮圈的位置，有橙子那么大，眼皮是绿色的，长满令人作呕的疙瘩。

不，他不想看了。

刚才那个小孩出现的时候他就觉得奇怪了，这里并不是什么表演活动吧。

他用两只手捂住眼睛，悲哀地想，现在能到哪里去呢？

近旁的位置，叮叮叮的声音再次响起来，很激烈响个不停，小鸟又在啄铃铛了。紧接着，后面的多个地方传来铃声，汇成一片，又急又快，好似你争我抢，看谁更快。

发生了什么？

他扬起头，缓缓张开指缝，看到一截扭成麻花的绳子。

指缝慢慢松开，那截绳子中间的一段突然变得只有原来一半粗细，又往下才恢复正常，左右分成两股，与末端横着的细杆一起，组成了一个细长的三角形。

在这个三角形里面，他看到了无数发光的星辰和一组转动的星球，有谁在操控着那些星球。

星辰和星球的光芒之中，一双冰冷的蓝眼睛睥睨着下方万物。

埃兰拼命眨巴了好几下眼睛，才意识到，站在细杆上抛着水晶球的，是一个和他差不多大、很好看的孩子，戴着额环，微卷的头发散于耳后，眉头微拧，像是在想什么别的事。

不绝于耳的叮叮声盖过了水流搅动的声音，他离得近，水面上来回打转的那双黄眼睛看得很清楚，水里的怪物蠢蠢欲动。

埃兰突然想起什么，猛地抬头——那根悬掉的绳子，断裂的那部分正在一点点变得更细，很快就要断开。

他一下子从座位上蹦下来，恐慌紧紧攥住了他。

那不是很好发现的事情吗？为什么没人说话？

来不及再多想，他双手握拳，猛吸一口气，为了压过潮水般的铃声，使出最大的力气吼道：“绳子要断了！快！快回去！”

虽然他也不知道要回哪里去，怎么回去，但从哪里来的，应该就能从哪里回去，回到安全的地方。

半空中，轻轻抛着水晶球的手微微停滞，一颗球没被接到，掉了下去，扑通一声落进水里。

米耀顺着声音，侧过身子扭头，二人目光相碰，没有被接住的水晶球划着弧线，一颗颗掉落。

转身的动作让绳子进一步拉扯，最后连着的部分彻底断开。

埃兰连惊呼都来不及，就看见一团星光倾泻落下。

舞台原来是木板的位置，突然亮起一小片布满晶格的光芒，然而这样的光芒柔弱无力，根本无法拖住下落的米耀，他掉进水里，瞬间被一张布满利齿的大嘴吞没。

一切发生的太快，埃兰只觉头晕目眩，无意识地朝着舞台的方向走了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