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舟野出事了,我得去万市一趟。”通话界面被挂断后手机被她无意识地滑落在桌子上。
意识还算冷静,但身体已经先一步作出反应,还在冒着热气的咖喱鸡饭被她推远,周欣凑过来的时候沈令姒的手机上已经显示机票出票成功的消息。
“他怎么了?”
查孟的话无数遍的重复在她脑海中,“出车祸了,在手术。”
“怎么会这么突然,没有危及到生命吧。”
“我不知道,查孟没说。”失去亲人的恐惧感再次涌上心头,心好像被什么东西紧紧攥住,让她感到一阵心慌,“不行,我现在就去收拾东西去机场。”
“几点的机票?”
“晚上十点。”语毕,沈令姒已经准备拿包离开。
“要我陪你去吗?”周欣有些担心她的状态,这可不是平常那个遇事冷静的沈令姒。
沈令姒稳了稳心神,“不用,公司的事情你得留下盯着。”
“那我送你回去,再把你送到机场。”说完周欣紧跟她的脚步拿起挎包随时准备待命。
沈令姒怀着感谢的目光看了她一眼,“谢谢你,欣欣。”
“什么话。”
室内的大灯被关上,陷入一片漆黑,唯有窗外的几束彩灯照进大理石地板上反射出几道闪光。
两份咖喱鸡饭被搁置在桌子上,渐渐变凉。
客车往梁晨开的车上撞的时候他们正准备从工厂返回公司,环山路上没有监控,拐角处旁边就是悬崖和大海,SUV向黑色卡宴冲来的时候徐舟野还在右侧后座翻看公司报表,幸亏梁晨往山里侧打的方向盘,疾速躲避迎面撞来的车,还有一侧的栏杆作为缓冲,减缓了一定的冲击力,SUV撞上了卡宴的左后方,安全气囊全部弹开,梁晨当场昏迷过去。
救护车将三人拉到医院的时候,查孟伤的最轻,仅有几处擦伤,梁晨在驾驶座上上的最重,还在手术中。
沈令姒落地万市赶到医院的时候,徐舟野已经转到病房中做进一步的观察。
沈令姒拉着行李箱小跑进了一楼的急诊室,一股浓烈的消毒水味道直冲鼻腔,口袋中的口罩被她迅速地拿出来带上,她忍住胃部的不适感,去询问了护士站上的医务人员,“您好,今晚车祸送来的三个人现在在哪里?其中有一个叫徐舟野。”
护士翻了翻统计表,短短几秒的等待时间却感觉仿佛脚踩在沼泽中,黏重又潮湿。
“在23楼骨科。”
“好,谢谢。”
深夜的医院中褪去了白日中的纷乱嘈杂,只有冷静、孤寂还有偶尔被推过去的移动床。
一楼的急诊室灯火通明,有几位年轻人等在手术室的外面眼神空洞,仿佛一位暮年佝偻的老人,男人女人弯曲的后背透着隐隐的绝望,他们之间没有任何交流,好似都在为里面的人做着祈祷。
沈令姒不敢耽误,收回视线后提着行李箱走向了电梯,一路通畅无阻,电梯在23楼停下。
查孟坐在病房外面的座椅上扶着头,沈令姒见状收着脚步声往前走了两步,确认他有没有睡着。
微小的动静几乎是一瞬间让查孟抬起了头,看请来人之后,他想站起来,沈令姒赶忙摁住了他的肩膀,“你坐着就行。”
北城和万市的气温相差甚远,在机场脱下的短款白色羽绒服还被沈令姒挂在小臂间,额间的碎发被风吹散,显得她风尘仆仆。
她打量了一圈查孟,“你怎么样?”
查孟第一次正儿八经地看见沈家二小姐,这时候脑海中居然还想起自家老板跟自己说要叫老板娘,但眼下这种情况好像不合适,思虑再三,他选择直接回答她的话,不带任何前缀。
“我没事,就是轻微的擦伤。徐总已经做完手术,麻药还没过。”
“他伤哪里了?”
“左臂和下颈椎骨折,医生说还带有轻微脑震荡,需要静养一段时间。”
还好,还好只是骨折,沈令姒走到病房门前,深深地松了口气,透过细长的玻璃看向里面。
病床上的男人正平稳地躺在上面,脸上插着各种仪器,前几天还活蹦乱跳的人忽然变得没有了生气,她现在连推开门的勇气都没有。
这一幕在她记忆中已经出现了两次,每一次都是生死离别。她讨厌医院,讨厌消毒水的味道,讨厌这个让自己亲手送走两位至亲的地方。
死神总是站在最高处睥睨众生,好似随便挥指一弹,有人就会长眠不醒。
她这一刻是不是要感谢老天,感谢死神,没有让他就这么离开自己。
旁边座椅上传来小声的啼哭声,隐忍、压抑。口罩怎么也遮不住消毒水的味道,好像全身要被腌入味。
生理性排斥的泪水不自觉顺着脸庞流下,沈令姒终于忍不住转身跑去了卫生间。
晚上没有吃任何东西,但沈令姒恨不得将整个胃都吐出来。凉水上脸,沈令姒趴在洗手台前用凉水漱了漱口,刚才的剧烈呕吐让眼眶变得一片通红,她自嘲地笑了笑,竟然也把自己弄得这么狼狈。
她用凉水洗了把脸,鼻头也有些发红,惦记着病房里的男人,她缓了缓就回了病房。
查孟依旧坐在那里,沈令姒记得他们是三个人,“你们同行的那个人怎么样了?”
查孟自然是看到她发红的眼眶,没有了口罩的遮挡,她的脸色也在白炽的灯光下显得有些憔悴。
“他也没什么大问题,脑震荡稍微有些严重,右臂脱臼,还在昏迷,不过他身体素质好,沈小姐不用担心。”
“你们为什么会出车祸?”直觉告诉沈令姒,这件事没那么简单,按徐舟野的性格不是那种张扬容易树敌的人,但商圈中的是非她也略有耳闻,黑白两道在里面混的多的是,不确保徐舟野遇到了,她看了一眼病房里还在睡的人,沉声开口:“是意外,还是人为?”
查孟惊异于眼前这位气质温柔的沈家小姐能有这么高的敏锐度,纠结几许,他还是简单的跟她讲了讲valuri公司现在遇到的问题,但是没有提及郁炎那艘运营着灰色产业链的游艇,这件事还是等自家老板醒来跟老板娘说是最合适的。
原来传闻中只知道吃喝玩乐的徐家二公子工作上竟然也不是一帆风顺,也没有靠父辈的荣耀来给自己打地基,沈令姒又对他有了新的认识。
“所以这次车祸是对家的报复?”
“目前还不能确定。”
“肇事者呢?”
“也在抢救,车上就他一人,伤的挺重。”
沈令姒冷笑一声,估计是个拿钱办事的亡命疯子,自己的命早就不在乎了,她眼中迸出一丝不虞,“报警了?”
“嗯,警察已经调取行车记录仪在调查当中了。”
沈令姒心中思衬了几方面,这件事绝对没那么简单。
“麻醉什么时候过去?”
“估计差不多了。”
沈令姒抿了抿额间的碎发,觉得眼睛没有那么肿痛了,进了病房。
病房中有两张床,旁边一张是空的,还有一个小沙发,应该是个单人间。空气中隐约飘着消毒水的味道,这次沈令姒咽了几口唾沫,不适感较刚才要轻很多。
病床上的男人面色惨白,没有一点血色,鼻间还插着氧气管,没了平日的伶牙俐齿,静静地躺在上面,右手输着点滴。
这副画面忽然刺痛了沈令姒的双眼,她发现自己根本无法接受他出任何差错,包括他现在这副脆弱虚弱的模样,她真的很希望现在他就能醒过来然后伶牙俐齿地怼自己两句,质问自己为什么那两天不回消息。
她现在终于能百分之百确定,她舍不得他受一点伤害。
或许用喜欢二字显得有些轻浮,爱则刚刚好。
她垂眸静静凝视着徐舟野,眼中尽是说不清的情愫。
“他之前在M国也是做游艇俱乐部生意的?”她想要再认真仔细地了解他一些。
查孟不假思索,“嗯,他大学的时候就已经着手开始了解游艇生意了,老板是一位有远见有谋略的人,他一直都明确自己的目标是什么。”
谈起自己的老板,查孟也是自从大学毕业之后就跟了徐舟野,说是老板,倒不如说早已经把他当成自己的亲人。
“他是不是很热爱航海?”徐家世代都是做房地产生意,虽然她知道徐伯父徐伯母对这个小儿子格外宠溺,可她想不明白为什么他的爱好会跟大海有关。
查孟听到她的疑惑之后忽然露出了一个意味深长的笑容,他毕恭毕敬地答了一句:“这个我也不太清楚,沈小姐可以去问问老板,他一定会告诉你的。”
沈令姒怎么听这话都不太对劲,真搞不懂这些男人的心思。
“老板这里就麻烦你了,梁晨一个人在病房,没有人照顾……”查孟看了一眼表,估摸着两人的麻醉也快过去了,梁晨举目无亲,一个人在病房躺着也着实有些可怜。
沈令姒欣然同意,“你快去吧,这里交给我。”
“麻烦沈小姐了。”
门被关上后,沈令姒给徐舟野掖了下被子,近距离看他的时候右脸上还有被擦伤的伤口泛着红。
“你说你,老老实实待在M国不好吗,非得回来遭这一回的罪。”沈令姒呢喃着,她不敢碰他的右手,只是轻轻地触碰了一下他的胳膊。
温度冰凉。
小时候自己生病输液,吊瓶中的药水温度有些凉,输进血管中会让整个手掌感到不舒服,爸爸总会拿手去暖着输液管。
沈令姒找了一把椅子坐在了病床边上,也学着爸爸的样子双手去握着输液管,她有些不忍看到男人带着氧气管的样子,嘴角有些干燥起皮,感觉憔悴地像随时都要走的样子。
“你疼吗?别睡了,醒来跟我说说话吧。”
冷色的灯光照在两张病床之间,外面隐约传来的哭泣声还在断断续续地抽噎着,给寂静的环境徒增了不少伤怀。
沈令姒一动不动地盯着徐舟野,生怕因为自己的一时失神而错过他醒来。
时间流逝着,中途护士还来查过一次房。
沈令姒担心他,又问了一次他到底什么时候能醒来。
护士给他调了一下点滴的速度,低头看到了沈令姒给他暖着输液管,这种温馨的情形在医院中已经不多见了,子女给父母请完护工就万事大吉的现象多的是。
她暖意地冲着沈令姒笑了笑,“别担心,麻药劲按理说已经过去了,应该快要醒了。”
“好,谢谢。”
“如果他伤口很痛的话,记得按铃,给他用止痛泵。”
沈令姒认真听着护士的话,点了点头。
“好久没见这么恩爱的小夫妻了。”护士长的年龄不算年轻,音色却格外温柔,她打趣着出了病房。
下一秒,沈令姒就见床上的男人睁开了眼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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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8章 意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