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姜璟
2021.11.29首发于晋江文学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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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夜,黑沉如水。
鸭蛋壳青的月光铺在粉玫瑰红的仿古琉璃瓦上,院子里参天古树枝桠茂盛,密不透风,灌木丛沉沉,绿意在黑夜里涌动蔓延,吞没了所有皎白。
许知月洗完澡,刚解下浴帽将一头黑发散开,便听见一阵类似马蹄呼啸而过时那种刺破耳膜的声响。
她顿了下,不自觉朝透明落地玻璃窗看去。
可惜那里是满地荆棘,什么也没有。
不用追出去,许知月也知道,这声响一定是家里那嚣张恣意的大少爷又一次骑上他那辆镶满钻石的重型机车出去惹是生非了。
她叹了口气,刚把脖颈上的水珠擦干,门口便响起了急促的敲门声。
“月儿,你睡了没有?”
许知月放下毛巾,一边往门口走一边扬声:“来、来了——”
打开门时,果然看到了两个一脸焦急的中年女人。
“快,快点把衣服穿上,让老吴开车带你过去把少爷追回来……”
吴妈一张嘴似激光枪似的,疯狂往外倒着豆子,更衬得她身后雍容华贵的女人是那样的温婉恬静。
许知月并不惊讶,点了点头答应道:“好,我、我马上换身衣服出去。”
吴妈一把将她往外拽,“来不及了,就穿这身出去吧。”
这时候,傅太太终于开口,嗓音如黄鹂一般清脆动听:“又要麻烦知月了,瞻儿那孩子脾气急,也只有你能管得住他了……”
许知月被吴妈一路拉着往别墅的大门外走,拖鞋都差点掉跟了。
草坪上月光冷冷,迎面而来的风裹着一丝秋意,透过单薄的棉质睡衣往她身体里钻。
远远望见了停在马路边上那辆黑色加长宾利,少女缩了缩脖子,一路小跑过去。
司机老吴已经习以为常,待她关好车门后,一踩油门顺着柏油路直往山脚下去。
许知月捂着胸口干呕半天,被颠得眼眶红红。
唉。
他们怎么就以为,只凭她一人就能管住傅屹瞻那个浪荡公子呢?
明明在他那里,她向来无足轻重,低到了尘埃里。
*
认识傅屹瞻是在两年前,许知月刚好十五岁。
那天,她如往常那般在厂子里做完工,拖着一身疲惫回家时,撞见一身精致装扮的女人坐在她家。
对方身下坐的破旧沙发,还是许知月的姑婆不知道从哪个犄角旮旯里捡来的。
女人很漂亮,不仅是那张保养得宜的脸漂亮,她身上的衣服和饰品更漂亮。
像是,会发光。
那是许知月第一次体会到“蓬荜生辉”这个词的真正含义。
年迈的姑婆笑得合不拢嘴,领着她跟对方介绍着:“傅太太,这就是我们家月儿,可听话懂事了……”
傅?
许知月那会仍是懵懂,只觉得这个傅家听起来很是耳熟。
直到住进傅家后,她才逐渐明白了“傅”字在这座城里究竟有多大的分量。
放眼整个桂岛,再挑不出有哪一家能及得上傅家更富有和尊贵了。
傅氏一族祖辈经商,从清朝光年间就是赫赫有名的大家族,后来因战乱开始凋零。
好在瘦死的骆驼比马大,八十年代后,傅家那位当家人重操旧业,将生意做到了太平洋彼岸,再次让傅家重现当年的风光。
虽说这生意是越做越大,风生水起,让傅家稳居桂岛首富之位,可到了这一代人丁单薄,如今竟然只剩下傅屹瞻这么一个“正统”了。
傅先生老来得子,傅太太更是将孩子溺爱得无法无天,也就将傅屹瞻养成了一个只知道花天酒地、挥金如土的纨绔。
而在傅屹瞻14岁那年,一个神婆断言他命里缺水,注定是守不住财、孤独苦命之人。
傅老爷子向来迷信,一听这话忙不迭问神婆有没有法子为孙子改命格。
神婆信誓旦旦,让他们往城西边找,接一个命里带水的女孩到家里,自然就能化解傅屹瞻命里的坎坷,保他一世无忧。
说来也奇怪,傅家派人一找,还真找到一个和神婆口中八字一模一样的女孩——
这个幸运儿,便是幼年丧父、母亲改嫁的许知月。
傅太太给了许家一大笔钱,满心欢喜将许知月接到家里,供她吃穿不说,还让她有了重返校园的机会。
对于许知月来说,傅家算得上是自己的再生父母。从这天起,她不再需要被亲戚们推来送去,不再需要没日没夜打工挣钱。
傅太太对她的要求只有一点——看住傅屹瞻,不让他出事。
这话说起来简单,做起来却难如登月,只因傅屹瞻这人的性子甚是难搞。
他嚣张跋扈,目中无人,犹如脱缰的野马,就连他的父亲傅先生也不曾被他放在眼里,更何况是许知月这么一个小小的孤女。
刚到傅家那会,许知月和这位大少爷还是井水不犯河水。
直到某天,傅太太哥哥家的孩子过来做客。
那位表少爷不知道从哪听说傅老爷子有意把许知月给了傅屹瞻,他大声嘲笑着,说傅屹瞻再怎么有钱,将来还不是要娶个什么也不懂的乡下妹。
傅屹瞻一听这话那还得了,不由分说一拳把表少爷揍得满地找牙,对方哭哭咧咧跑出了别墅,临了还不忘狠狠剜了恰好进门的许知月一记眼刀。
她被表少爷眼里的恶意瞪得茫然,刚放下那盘吴妈做的糕点,一脸阴鸷的少年已经压抑不住怒火,一手掀翻梨花木桌几上的茶盘。
“土包子,滚出去!”
滚烫茶水瞬间溅到许知月的小腿上,可她顾不上疼,连忙磕磕巴巴地和傅屹瞻道着歉:“对、对不起……”
这一举反而更激怒了傅屹瞻,他猛地一把将她推倒在地,恶狠狠道:“少在我面前晃,小爷看到你这张丑脸就烦。”
彼时许知月对于美丑还没有太大的概念,说心里不受伤是假的,但看着少年那张比貌美的傅太太还要更精致万分的脸,她默默地收拾好被打碎的茶器便离开了。
只是从那时候开始,傅屹瞻便和她结下梁子,每每碰见缩头缩尾的她,他总要出言冷嘲热讽一番。
明眼人都看得出来,傅屹瞻对她十分嫌恶,偏偏傅太太却觉得许知月和自己的儿子很合得来,还说什么“瞻儿以前可不爱和女娃说话,他心里一定是极欢喜你的。”
许知月有苦说不出,可承人恩惠,她不得不跟在傅屹瞻身后,充当他的一个老妈子,在学校里看着他不让他惹事,随时为傅太太通风报信。
*
寒来暑往,不知不觉就到了他们上高三的这一年。
傅先生早就发了话,等高考一结束,就把儿子送出国去,过几年在海外镀完金再回来。
一年,只要再熬一年。
许知月想,到了明年傅屹瞻出国,她也就彻底自由了。
风里飘过来阵阵的烤串香气,将她从回忆里拉了出来。
许知月探出车窗外看了一眼,很快便发现不远处停着的那台宝蓝色哈雷机车。
“吴、吴叔。”她推开车门,冲驾驶位上的中年男人指了指一个方向,“我去、去找他。”
老吴刚来了个电话,闻言点了点头,没再看她。
下了车,许知月沿着夜市一条街往里边去。
这里是城西,再过一个路口就是传说中的鬼市,每周日半夜三点开张,到了凌晨五点便收摊。
说得那么玄乎,其实也就是个古玩市场而已。
傅屹瞻最近认识了几个社会上的小青年,他一贯视金钱为粪土,没少把家里那些个老祖宗留下来的玩意带出来送人。
傅家不缺钱,只要儿子开心,傅太太一向是对这些小事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的。
偏偏上周傅先生难得回了一趟家,发现他摆在书房里最爱的那个清代粉彩大瓶不翼而飞,稍一打听就知道是傅屹瞻这个败家玩意拿出去卖了。
傅先生被气得头顶冒烟,要不是大伙拦着,他指定是要把傅屹瞻的狗腿都打断的。
因这一遭,傅屹瞻被关在家老实安分了好几天。
今晚上傅先生前脚才坐上飞机,他后脚便马不停蹄又出来花天酒地。
这会,傅屹瞻便是和那群狐朋狗友找了个地方吃烧烤,等着晚一会去鬼市逛逛。
直到在人堆里瞥见那一头漂染后掉色的粉色头发,许知月堪堪松了口气。
总算是找到了他。
烟火气息漂浮,少年身穿粉色帽衫,脖颈上挂了好几层银色链条,耳垂上矢车菊蓝的宝石耳钉质感朦胧似天鹅绒般,衬得肤色冷白如玉。
青涩的侧脸轮廓中透出一点凛冽的冷和硬,眉眼间的桀骜如一把锋利的刀。
浅粉的发色,如猫一般慵懒的眼神,闲闲靠在夜市里十几块钱一张的劣质塑料椅上,也难掩他身上那股矜贵公子哥的气息。
“少、少爷……”
许知月怯怯出声,无奈音量太小,瞬间就被男人们嬉笑怒骂的声音吞没,傅屹瞻自然没能听见。
她不得不再往前几步,来到他身后。
傅屹瞻正一脸不耐,嘴上叼了个根烟,心不在焉听着对面流里流气的青年漫天吹牛。
许知月刚伸出手指头,还没碰触到他的肩头,坐在最外边一个染着绿发的男人已经大惊小怪叫了出声——
“哇靠,这胸真他妈大!”
排雷:男主前期极其幼稚且嘴贱,阅读过程有任何不适请及时点叉。人物三观不代表作者三观
谢谢收看~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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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 第 1 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