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来,叶南把长江带回了家,泰山第一次见到长江,尾巴就摇的像雨刮器加速似的,时不时用爪子小心翼翼地拂过长江的耳尖和鼻尖,生怕长江被自己一爪子给拍晕了,但又耐不住想要靠近。
长江也似乎根本不怕这个大个子,湛蓝的眼珠子骨碌碌乱转,还总是趁泰山躺着的时候爬到他的背上,找个舒服的位置也蜷缩着趴下了。泰山起伏的身体就像是摇篮,摇晃着摇晃着,一狗一猫就这样各自安睡了。
纵令说长江应该是血统不太纯的布偶猫,脸部带着浅浅的焦糖咖啡色,身体却是纯白的。伤口愈合以后就开始有些小小的调皮,但是又很亲人。看起来应该3个月左右,还是个小朋友。
纵令把养猫需要的所有注意事项都写出来打印了整整4大页的A4纸,重点还用标记笔标记了出来,然后用透明文件袋装好,让白天值班的前台小姐姐转交给了叶南。
叶南把长江放进新买的猫包里,长江进入新的环境有些紧张,但是没有发出声音,只是舔了舔前爪,就趴在透明塑料罩前,脑袋摇摇晃晃地盯着外面。叶南一手拎着猫包,一手拿着文件袋,离开了这家宠物医院。
回到家,把长江安置好以后,她打开文件袋,看见A4纸的封面上还贴着一张黄色的便签纸,上面用黑色水笔写着:“纵令,手机号185XXXXXXXX,VX同号。有任何问题随时联系~”
叶南用刚刚修剪好的整齐的指甲轻轻划过便签条上端端正正的字迹,然后思考了三秒,就拿出手机搜索添加好友,只见跳出来的头像是一张蓝天和田野的照片,看起来像是随手拍下的。
朋友圈显示可见半年,基本都是一些随手拍的照片,文字配的也是短短几个字,像是记录当天的心情似的,每天都有更新。但是照片里从来没有出现过人影,要么是风景,要么就是一些日常可见的物品或标志。
叶南怀疑这些都是他送外卖放风的时候拍的,因为听前台的小姐姐说他现在基本是白天送外卖,晚上就在宠物医院值班守夜。不定期地还会消失个一周两周的,又重新回来,好像是还有另外一个兼职,但具体是做什么,她也不清楚。因为她入职的时候,纵令已经在这家宠物医院值了三年的夜班了,宠物医院算是他最稳定的一份兼职工作了,老板也对他很好,也问过他为什么不直接做全职,但他说希望自由一点。
叶南放下手机,起身开始在家里打扫起卫生来,心绪乱的时候,她就喜欢做些体力活,打扫屋子的时候她就会觉得整个人都放空了,然后就可以重新思考,作出结论。
直到晚上,叶南才重新拿起手机,点击申请添加好友,留言写着:“叶南。”不到一分钟,就申请通过了。
叶南给纵令的备注是“酒窝男孩-纵令”,她的职业病,总喜欢给人贴标签,而且基本会抓住对方最令她印象深刻的某个点设置好标签。
刚刚更改好备注,就见对面发来了一个微笑的默认表情。于是叶南也回复了一个微笑的表情。然后,他们俩就留着这样的一个招呼页面,过了三天。
寒冷的冬季让叶南一点也没有出门的**了,连工作室她也不去了,就只是待在家里。玄关处的那个纸箱,她已经拆开了,里面是一个粉色的旋转木马水晶球八音盒。
这是她8岁那年,曾经最想要的生日礼物。但是当时叶琼华女士才刚刚复出,正在外地排练,忘记了她的生日。回家以后给她买了一套公主礼服,告诉她是那年的最新款。但是那套礼服她从来没有穿过,因为尺寸根本不合适,她长的太快了,而叶琼华女士却没有发现。她只是觉得女儿在闹脾气,不肯穿。
多年前的回忆,让叶南有些恍惚。她双手捧着八音盒,轻轻转动旋转按钮,扭了三圈,放开。然后听到有些机械的音乐声响起,是一首童谣,小时候她怕黑不敢一个人睡的时候,叶琼华就是哼着这首歌哄她入睡的。
有的时候,叶南常常会不知道怎么面对叶琼华。她的母亲,曾经因为爱情,放弃了自己的话剧演员职业生涯。又因为失去爱情,重新把自己的职业看得比任何事物都重,包括她的女儿。
叶南曾经偷偷去看过她的巡演剧目,她坐在最后排的位置,看着自己的母亲在舞台上神采飞扬,灯光照耀下的一举一动都是那么地令人神晕目眩。
所以后来,叶琼华女士说要旅居新加坡,可能至少五年不会回国的时候,她没有说出任何阻拦的话。她也已经长大了,也在努力追逐自己的梦想。所以,她也希望叶琼华女士想做的一切,都能够随她自己的心意去做。就算,她会常常想念她。
叶南把八音盒放置在床头,睡前会听一听,然后安然入睡。
这天,叶南醒的很早,长江和泰山都还在打着呼噜,一大一小的两个身影相互紧挨着靠在床边。她轻手轻脚地下了床,打算喝一杯早咖啡。
一边转动着手磨咖啡机,一边打开了晨间新闻。然后她就看到了纵令出现在电视机上,有点紧张,但目光坚定地回答着记者的提问。
屏幕下方滚动着大段的字幕,在介绍纵令的身世。比如原来他的父母早亡,被爷爷奶奶带大,从小学习武术,但在高三这年因为意外受伤,没能保送大学,也没有选择复读走普通高考路线,爷爷奶奶也因病相继去世。他一直做着各种兼职,还同时在捐助一些失学儿童,而这次采访则是源于他之前的那次见义勇为救下了火灾下的那对爷孙。
采访的最后,是纵令局促地举着锦旗和一张见义勇为的奖状,还有一封鼓鼓的红包,和社区工作人员合了个影。
原来这小子,比她小了整整3岁。叶南拿起手机,把“酒窝男孩”改成了“酒窝弟弟”。
刚刚改完备注,就见对方发出一个猫咪的“在吗?”表情包。
叶南回复:“在家,什么事?”
“酒窝弟弟”:“今天是我最后一天值班,店长给了我一箱猫粮,说是离职员工的礼包,我也没有养猫,不如给长江吧。”
叶南打字的速度变快了:“谢谢,我现在就过去拿。”
“酒窝弟弟”:“不用了,我就在你家小区门口,你下来吧。”
叶南从沙发站起来,看了一眼自己身上皱巴巴的睡衣。快速的又打了几个字:“10分钟。”
迅速地换了一身衣服,头发扎成高马尾,口罩一戴,拿上钥匙,换上雪地靴,叶南就冲了出去,把手机落在了沙发上。
叶南小跑了一段,看见小区大门,又慢慢放缓了脚步。纵令背对着大门,似乎在打电话,脚下放着一个大纸箱。叶南走过去,停下,等待他发现。
纵令最后应了几声,挂断电话。转过头,就看见叶南直直地盯着他。他不好意思的挠了挠头,又露出标志性的酒窝,然后打出几个字:“有点重,我给你搬上去吧。”叶南捏了捏自己的胳膊,点点头。
于是纵令就抱着箱子跟在叶南后面,一路无言。
刚搬到门口放下,纵令就准备转身走,叶南赶紧抓住他的大衣袖子,一只手掏了掏裤兜,发现没有带手机出门,于是只好指了指大门,又做了一个喝水的动作。
纵令搓了搓手,正准备回绝,门后突然响起了狗叫声,是泰山发现门口的动静,闻到了陌生的气味,发出了吼叫声。叶南赶紧打开门,拽着纵令进了屋。
刚进屋,就见泰山疾冲过来,扑向了纵令。纵令呆愣住,正准备防御,叶南赶紧挡在了纵令面前,泰山一个急刹车,停顿下来,又一边围着纵令嗅着,时不时发出低吼声。
纵令好歹也是在宠物医院待过几年的,于是呼了口气,安静地站立着不动。叶南拍了拍泰山的脑袋,也让泰山情绪慢慢抚平下来。
而此时,长江却大摇大摆地走了出来,望了一眼他们,又慢悠悠地走到猫爬架,一跃而上,趴在了一个小平台上,伸了个懒腰。
泰山绕着纵令走了两圈,察觉没有威胁,便又靠着叶南甩了甩脑袋,转头走开了。
叶南不好意思地朝纵令笑了笑,纵令摆摆手,将门口的猫粮搬了进来,放在玄关处,然后才朝屋内看去。
屋外寒风阵阵,屋内却温暖如春。透过大大的落地窗,朦胧的日光照射进客厅,整个客厅的风格是简洁又温馨的米白色调,玄关转过去就是开放式厨房,岛台上还放着一瓶刚拿出来的牛奶。
泰山已经靠在自动喂食器旁在美美地吃着早餐了。长江还是一动不动地趴在平台上,看看泰山,又看看叶南和纵令,然后又半眯着垂下了脑袋。
叶南示意纵令坐下,然后从沙发拿起手机,打字道:“你先坐一下,吃饭了吗?”
纵令摇头,正襟危坐地环视四周,然后低头看自己搭在膝盖上的手,就是不看叶南。
叶南轻声笑了,然后摘下口罩,走到冰箱拿出一包鸡蛋挂面,还有两个鸡蛋。
简单的煮了两碗鸡蛋汤面,然后拿筷子敲了敲桌子,纵令便乖乖地走了过来,坐在了对面。
叶南也坐了下来,先是吹了吹,然后喝了一口汤,感觉胃都熨烫得暖暖的了。
纵令看叶南动手吃了起来,便也才动手。
两人安静的吃完了早饭,纵令自觉地收拾碗筷,然后快速的把碗洗了,还把燃气灶也擦拭了一遍。
叶南看见他小媳妇似的拿着清洁布擦拭着饭桌,自己则拿着刚刚冲泡好的大麦茶,半倚着冰箱,喝一口茶,看一眼他。
等纵令收拾完,又把手上的水渍擦干,就见叶南刚刚把手上的大麦茶喝完,然后顺手递给他。
纵令于是又拿着杯子返回厨房冲洗了一遍,把杯子放到了餐边柜的茶壶旁。
叶南坐在沙发上,手里噼里啪啦的打字,纵令站在一旁,不知道自己现在该做什么,等着主人的指令似的。
“发生什么事了吗?为什么要离职?我看到你的采访了,你接下来有什么打算吗?”叶南把自己一连串的疑问统统倒了出来。
“我要去拍戏了,其实我还是个演员。因为我之前有一些武术基础,所以也有接一些武打替身的戏。这次有个不错的机会,参与一部大制作,需要封闭训练至少半年以上,当然这不是板上钉钉的事,只是有机会去争取一个配角,而且要训练结束以后才会定角色。我已经年纪不小了,这次是我最后一次的机会了,所以我打算拼一次全力。”纵令打完这段长长的字,然后目光炯炯地望向了叶南。
叶南的确有些吃惊,然后纵令又打了一段字:“上次救的那对爷孙,爷爷还在ICU里,他的儿子儿媳都是在工地的小工,一时也凑不上这么多医疗费,那个记者说只要我接受采访,不但能拿到奖金,他还会帮这个爷爷开通爱心通道凑集医疗费用,那些奖金我也已经全部给了他们救急了,虽然可能也只是杯水车薪,但是只能尽力了。”
叶南这下更吃惊了。这个男人,似乎总会打破她对于人性的认知。在这个物欲横流的社会,明明他也只是在努力挣扎着生存,为何却好像太阳似的,要把周围一切的弱小不平给照亮。
纵令似乎也看出了叶南的不可置信。他这次坐了下来,离叶南很近。此时,泰山也一摇一摆地走了过来,直接躺在了他俩之间。
纵令继续打字:“我小时候是吃百家饭长大的,爷爷奶奶身体也不是很好,村里的其他叔叔婶婶,还有老人们都会时不时地接济我们,所以我才能顺利的长大,爷爷奶奶去世的时候,也是村里一起出资办的葬礼。所以我也在爷爷奶奶的墓碑前立过誓,不求闻达天下,出人头地,只求问心无愧,尽力而为。”
叶南不自觉地点点头,于是打字问:“爱心捐款的账号你有吗?我既然知道这件事了,也想做自己力所能及的事。”
纵令回复:“谢谢你,我晚点微信发给你。”
叶南本来想开口和纵令说明自己不是听力障碍人士,这么多天的交流下来,叶南实在觉得自己有些不地道,不料还未开口,纵令突然又接到一个电话,就急匆匆地挥了挥手离开了。
叶南听见门锁闭落的声音,叹了口气。抓过路过的长江,使劲吸了一口,长江挣扎着逃脱。
想了想,叶南拿起手机拨通了孙妍的电话:“是我,你帮我打听一下最近谁在准备需要封闭训练选人的制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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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章 问心无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