荆棘冠冕 第15章 偏见

谢雪砚趁着人不多，去了趟卫生间。洗完手往外走，却没想到碰到了刚才刻意没有碰面的人。

孟婉向她走来，她的眼神明明白白告诉自己，这并不是一次偶然。

“好久不见了，孟婉。”谢雪砚挥挥手，看着孟婉。当年那个留着短发盛气凌人的女孩，仿佛就在眼前。

学生时代起，她俩就隐隐有些不对付。一个万事力求完美的班长，却总能碰到不服管教特立独行的另一个女孩。

如今谢雪砚站在她面前，除了长相外与当年那个怪女孩没有半点相似。

也许是青春期的那种朝气蓬勃随着年岁渐长而褪成了成熟内敛，现在的谢雪砚完全没了少年时的神态。

是什么让对方产生了如此大的变化?

孟婉还记得高二那年，卫生委员生了场大病，一连几天全都请假在家。那个星期自周一返校起，就没人再见过他了。

可他的活儿却不能撂挑子不干，学生会的人可是全天侯例行早中晚巡查的。缺一不可，但谁都不愿意干，原因就是卫生打扫这方面，安排和检查费力不讨好。

没办法，孟婉就只能自己上了。恰巧当天，值日的人里正好就有谢雪砚。

谢雪砚在班上是个怪人，人长得好看，凭着外貌便能令人心生喜爱，这么说来人缘应该不差。可不知怎得，她对所有热情都一幅淡淡然的样子。

你与她说笑，她也回你，可若细究下去，则会遗憾地发现，这似乎只是一种奇怪的条件反射，她的准则里写明了要回报他人的善意，要与其他人成为朋友，于是便照做。

高中时期的少男少女所有的情感都是炙热的太阳，他们也想要同样炙热的回应。谢雪砚的若即若离，导致了她在班里奇怪位置，就像时常路过家门口的遛狗人，眼熟却只有一声招呼，除此以外一无所有。

偶尔看见她高三同校的哥哥来看她，那时谢雪砚才会生动一些，怪异感只有对上亲情时才会退散?既然能够做到，为何对待他人时却那样?

孟婉很讨厌她的一点就是，谢雪砚活得太像一个假人了。制作她的人为她设计了常人的反应，但这些都并非出自本心。这张面具戴着，让孟婉这火辣辣的直性子觉着虚伪。

假装的好意，会让人觉得对方有所图谋，这是孟婉当时的看法。

那个周五，孟婉看着黑板上的值日生名单发呆。最后还在犹豫要不要找她麻烦。

好巧不巧，这头正想着，哪知对方却先露了破绽。

正好是放假的时间，留下谢雪砚和另一个人打扫教室。另一个人是个大马哈，怕是只记得回家不记得打扫了。

本以为谢雪砚能靠谱点，孟婉做好老师交代的任务后往回去教室，却看到教室里有两个陌生人，隔壁班的女孩。

她二人在做着谢雪砚该做的事，而谢雪砚本人却不知去了哪里?

"谢雪砚人呢?"孟婉发问，语气不善。

"我们说好了，要帮谢雪砚打扫的，反正有人替她，谁扫都一样。"最靠近门口的女孩略带歉意地说着。

另一个女生也点头附和。

"你们是我班上的人吗?这事是她该干的，就别想强加给别人。"

这话说得可真吓人，孟婉的个性邻班的人多少知道点，两人都不敢大声反驳。

没想到这时谢雪砚却从后门进来了，一手拎一个满满当当的水壶。

"我不知道还有这样的规矩呀!"她的脸上还是笑眯眯的，孟婉只觉着假，欺负同学的事可不能不管。

"没听过呢!但是国家法律的是每一个人都要遵守不是吗?"谢雪砚把瓶子放在旁边的桌子上，手里开始从口袋里掏钱。

"我是雇佣人，她俩是被雇佣人。她们出劳动工作，我给钱。天经地义。"

"是呀，是呀。真的没什么的，我们都同意的。"

隔壁班的女生跟着解释，暗示这是一次实在没必要的恼怒。

可孟婉却更为生气，五官皱在了一起，咬着牙握着拳。

"拿钱来说事更加可恶，我们都还是学生，怎么能搞这种钱权交易?如果她拿钱让你们干些坏事，你们还会做吗?"

孟婉只认定她所相信的一切，谢雪砚早就被她打上了伪善的标记，黑就是黑，白就是白，谢雪砚无论干什么，那必然都是动机不纯。

眼看孟婉冲到前面准备夺走扫把，谢雪砚却出声了:"扣分吧，别动手动脚。既然打扫的差不多了，班级的卫生分应该不会扣，你一定要为难的话，就扣我的分吧。"

这所高中里的班级不少也采取了积分制管理班级，现在谢雪砚欺负同学，逃避值日，要扣掉的分可不少，大家都会惩罚她的。

"你给我提供了一个更好的方案呀!今天这事可不能只有我知道，得让老师同学也知道你做的好事。"

孟婉从来没觉得自己是错的，而现在只是她终于抓住了狐狸露出马脚，充足的理由能够证明谢雪砚是披着人皮的狼。

"你们接着扫吧。"孟婉站在一边看着"最好在卫生上没有扣分。"她坐在一边的椅子上。

那两个女生说不出话来，只能默默扫地。

谢雪砚没有反应，一直到打扫结束，等着两个女生收拾东西，喝几口打好放在一边的水，三人没说一句话，直接离开。

孟婉跟在后面，看着三人一起进了谢家来接送谢家兄妹的车。留意这一点，她还想要接着刨根问底。

后来却没了结果，直到去年的同学会，提起谢雪砚的时候，有人知道些东西，就顺口说了。

原来那两个女生父母太忙，家里也不近，于是结伴回家。久而久之引来了一群地痞流氓骚扰。

有天都堵到了学校，被谢雪砚看见，叫她们上车，正好顺路，于是就直接送到家门口。

事后两个女生为了回报，主动要求帮谢雪砚做值日。但谢雪砚的性格却觉着只是举手之劳，这样的善意与所为并不对等，想也没想就拒绝了。

孟婉只觉着果然，谢雪砚的心里只摆着一个天平，到处称量他人的真心与利益。

后来两个女孩想个个办法，就说打工赚钱，家里穷给谢雪砚做值日赚点零花钱，磨了人烦，就只好答应了。

后面谢雪砚还是觉着不对等，于是彻底给他们解决了骚扰问题，直接坐谢家的车，相当于专车接送。

你看，这人就是虚假，搞这一套出来就是为了收买人心，一个个还觉着感激。

怕是再搞下去，谢雪砚背刺了谢家，也一定会背刺她们，好在幸运的是，谢雪砚把自己玩脱了，高三就被谢家送国外去了。

这四年过去了，谢雪砚的伪装似乎更上一层楼了。年少时还能察觉出她的敷衍与伪善，而现在这些都没有了，她的一颦一笑都是那么完美，透着亲切与友好。

若不是当年的那事儿，恐怕大多数人都会再次相信她的伪装，成为这位蛇蝎心肠的豪门千金，最为衷心的仆人。

孟婉今日遇上，怎么能不会会这位终于让所有人都见识过她邪恶心肠的女人呢?！

她现在成了豪门二代争气的典范，而对方却要求着父亲才能回国。

“谢小姐，好久不见。”孟婉用笑容掩盖了真实的想法"看来四年过去了，你变化不大呀。"

看起来还是以前那样与人和善的态度，谢雪砚的微笑与四年前那个更为沉默的自己重合，但孟婉只觉得有些莫名的违和。

"是吗?我看婉婉你变化却很大呢!"谢雪砚用着颇为亲密的称呼，叫着孟婉，这让她顿时背后冒出一股冷意。

“当然，毕竟那么长时间过去了。人总是要成长的不是吗？”

"我倒是成长了许多，得到了许多人的称赞。"

"家里人都知道我的好，可没把出国留学这种事放在我身上，大家都舍不得我呢!多少人愿意跟我打交道，数不胜数。"

看来过得挺充实，真正富家千金的生活，就是丰富多彩。

"真的假不了，假的真不了。不然这些富贵生活都要还回去的。"

贴脸嘲讽，觉得她只是偷来他人的一生?这个老同学还是这样，永远只有自己这一言之堂。

"是吗?你觉得这样的生活就算好了?"

谢雪砚看在眼里，给了个更加意味深长的微笑，孟婉正好与她视线相接。

为什么要问这个问题，她现在的生活可半点比不上自己，自己可永远不会担心所有的一切失去。而她现在拥有的都是岌岌可危的一线安稳，稍不注意就会失去。

哪怕什么都不做，谢家也终有一天会明白她犯下的罪孽，是多少年的相伴之情无所比拟的。

孟婉不知为何，心中升起一股子无名的怒气。不是自己已是人人称赞的豪门接班人了吗？对方却有着那样不堪的名声。

可只要一见面，面对着谢雪砚却还是心绪不宁，年少时的不服气不甘心又泛了上来。

简直没有道理！！！

而谢雪砚却指了指她的耳坠，不常见的款式，做工也还行。

"生什么气，来玩个游戏吧。"那对流苏耳饰随着谢雪砚脑袋的偏转晃荡起来。

"猜不出品牌对吗?那么来猜猜价格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