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嗡嗡——”一架架飞机从身前盘旋飞过,带起来的黄沙似乎一瞬间也灌满了鼻腔,杨桢紧闭呼吸,手下意识地抓紧了旁边的扶手,眼看着那几架飞机稳稳当当地在机场停稳,杨桢悬着的心才微微一放。
停稳的三角飞机舱口前,仅能看见机舱里驾驶员不停操纵着驾驶台的双手,和一个个带着灰色飞行头盔的脑袋。
可是荧幕前的杨桢却近乎贪婪地盯着离她最近的那架飞机上的飞行员,她咬着下唇不想泄露自己的情绪。
她睁大了眼睛,看了一遍又一遍,不想错过任何细节,久到那群意气风发的飞行员们已经从舷梯上走了下来,直到那个为首的飞行员将头盔摘下,露出一张只有几分相似的脸,杨桢终于意识到自己想看见的和所看见的,是两个人。
她脱了力一般靠在身后的靠背上,长长地呼了一口气,闭上了眼睛。
下一瞬间,巨大的红色幕布被掀开,整个场馆在刹那间掌声雷动。露出幕布后巨大的影幕,台前正是一个个飞行员的演员,穿着飞行夹克,意气风发。
这只是一场电影的首映礼,她在心里默默地告诉自己。
这样热闹的场景里,只有杨桢一个人,紧闭双眼,岿然不动。
身边有人似乎感受到了她的异样,一只修长的手从旁伸来,在半空停了停,又轻轻在她手上拍了下:“阿桢,是睡着了嘛?”
男声温和,带着明目张胆的温柔,一身熨帖合体的西装,更让他显得沉稳。
杨桢摇了摇头,声音近乎呢喃,“只是认错了。”
尽管她的声音近乎耳语,男人还是听见了,他不置可否地莞尔一笑,也不去想杨桢究竟是把谁错认成了谁。
大幕拉开之后,场馆里的氛围就热闹了起来。
座位排列方式就像是电影院观影一样,错落有序,杨桢坐在最后面,戴着一顶鸭舌帽,穿着一袭黑色的略显修身的裙子,腰带在腰间收束,别成一朵漂亮的花。
前面坐着的一部分是娱记记者,一部分是名导和一些有名的艺术演员。
杨桢作为这部电影的策划人之一,在拍摄过程中没有没有露过面,今天陡然出现在首映礼,让很大一部分人都觉得好奇。
杨桢是让人好奇的,但更多的目光则投注在了跟在她身边近乎亦步亦趋的男人,也就是刚刚那个对杨桢温声细语的男人。
他是业内知名的资方,也是有名的新贵。
此前一架架长炮恨不得怼到他脸上,却被他漫不经心地一一挡开,眼神挑衅,此后娱记只敢蠢蠢欲动,没有人真上前采访。
此时的杨桢坐在后面有些百无聊赖,手托着脸看着台下一片欢声笑语,主创们个个朝气蓬勃,比刚刚电影里最后一幕还要意气风发,杨桢却没有看的心思。
温从言瞥了一眼杨桢,将身子往后仰了仰,似乎也对台下的那场戏不感兴趣。
“阿桢,我先出去一下。”杨桢身边的男人似乎接了个电话,他起了身,微敛眉眼,杨桢点了点头。
整个场馆依旧热闹,杨桢托着脸,没想到就这么睡了过去。
等她醒来的时候,场馆万籁俱寂,只有一盏小小的灯莹白,在电影幕布的右下方亮着,正好照亮了角落里一张飞行员海报。
海报上只有一架停在宽阔机场上的飞机,机舱里的飞行员转过头,尽管护目镜遮住了双眼,杨桢也知道那双眼一定是看向她的,她的手轻轻颤抖,抿了抿唇似乎想要伸手看是否能够触碰时,一道清亮的男声打断了她的动作。
“你好?”
杨桢皱了皱眉,这道声音很陌生。
她还是转了过头,在看见他那张脸时有些恍惚,不过很快就反应了过来。杨桢不说话,只安静地、带着些许疑惑地望着他。
来人正是这部电影的主演之一,准确来说,他是那部电影的主角。
听说娱乐圈常有卖身上位的戏码,也有一睡成名的典故,所以杨桢看着这个男人局促中略带紧张的动作,一瞬间就明白了这个男人想做什么。
杨桢看他说不出话,也不想再和他僵持下去,干脆自己先开了口,她笑着摇了摇头,“你演的确实像他,只是,你不是他。”
不过呼吸间,男人脸上血色褪尽,看上去都有了几分摇摇欲坠的感觉,被人当面拒绝还没有宣之于口的请求确实难为情,自己的小心思被戳破更是难为情。
不论杨桢是谁,她身边跟着的是温从言就有几分能说明问题,几名演员私下早已讨论过一番,看二人模样也不像是情侣,可能更像兄妹,加上一些流言蜚语,于是就有了杨桢面前的这一出蹩脚戏码。
主演一时间也没有动作,杨桢却不想跟他耗在这里了。
她起了身,踩着黑色的微跟,站起来接近一米七三,她摘下鸭舌帽回头看了一眼那张角落里的海报,转而侧着身对他微微一笑:“借过?”
她微皱了眉头,显然已经是有几分耐心告罄。
在男主演有动作之前,一只大手已经提前放上了他的肩膀,往后一扯,男主演一个踉跄,温从言凉凉地看了他一眼,没说什么,拉着杨桢的手腕径直就出了场馆。
“公司那边有事,处理了一下。”温从言拉着她出了场馆门,现在站在大厅里,灯光温暖明晰,可是杨桢还是能够看见大门外纷飞的雪花。
“嗯。”杨桢点了点头。
温从言看她一只手揽着另一只胳膊,微蹙眉头:“是不是冷了?”
杨桢又摇了摇头:“里面暖气开的很够,不冷。”
“但是你等会要出去。”温从言冲服务台的服务员招了招手,服务员会意后不知道去哪里找了一件灰色羊绒外套,上面标签都还没有剪掉。
“先穿着吧。”
杨桢没有拒绝,披在了身上,同温从言一起往外走,温从言看上去是个很霸道的人,实际上说话却一直絮絮不停:“都跟你说了多少次了,娱乐圈,这就是个名利场,好好在家等着电影上映不就好了嘛?非要过来。”他叹了一口气。
“不用仔细问都知道他在找你干什么,我才出去接个电话的功夫就能被人钻空子,也是他的本事。”
杨桢抿嘴笑了笑,温从言推开了玻璃门,外面果然已经大雪纷飞。才一个晚上不到的功夫,雪就已经没过了脚踝。
杨桢停了脚步,在台阶上驻足,看着漂亮却没有重量的雪花裹挟着雪粒子在半空中飘荡。
杨桢看着雪花,温从言看着她,过了良久,温从言双唇翕合,低低地温声劝道:“林林,回家吧。”
杨桢的笑容在一刹那凝在嘴角,“回家?回哪个家?是回武汉的家还是回北京的家?是回你和妈妈的家还是回我和靳仰弛的家?”
提到靳仰弛这三个字,连温从言都确凿地愣怔了好片刻,转而又语气和缓了起来,像小时候哄着她吃药一样:“妈妈很想你,西北,没你想象的那么好。”
杨桢却半点不关心,执拗地坚持着自己的想法,她伸出脚尖故意和雪花接触,脚背上微微有些凉意,声音温和言语却讽刺:“是吗,我觉得西北好,西北就是最好的地方,我现在在这里,我就哪也不会去。”
看似赌气的一句话,温从言知道她是真的有着这样的念头,还不等他说话,杨桢闷着头踩着高跟就已经走向了旁边的酒店,温从言闭了嘴,最后只能长叹一口气。
“滴——”一声,杨桢回了房间,懒得再维持外人面前岁月静好的模样,踢踏着高跟鞋,直接光着脚踩在地毯上,衣服随手扔在脏衣篓里,一身轻松地上了床。
今天凌晨的红眼航班,从北京飞到西安,转车又到了这里,还好赶上了首映礼,就是累,浑身酸痛的累,筋疲力尽的累。
杨桢躺倒在被窝里,眼前不可避免地闪过那年轻演员的脸,也不可避免地闪过大屏幕上那群意气风发的飞行员。
杨桢关掉了所有的灯,摸索着自己的手机,都不用点开,屏保就是他,那个演员确实与他有几分相像,但是他更挺拔更利落,眉宇间英气与傲气交混,在杨桢的脑海中编织出一个更加鲜活更加意气风发的靳仰弛。
空荡的房间里传来压抑的哭泣声,始终压抑着,就像外面漫天飞雪从未停歇。
过了良久,房间里终于回归静谧,杨桢的手机屏幕忽明忽灭,最后似乎是脱了力,手机“砰——”一声摔在了地上。
杨桢头脑昏沉,眼前混沌,她似乎掉进了一个梦中,伸手是不见五指的浑浊的白,却依稀能够看见对面的人影,似乎是一个十来岁的小男孩,他对着她招手,杨桢在梦中好奇地向他走去。
越走越近、越走越近,她隐约已经看清楚了他的眉眼,他对她微微笑着,然后身形变换,幼年、少年、最后定格在青年。
是靳仰弛。
最近会修改(如果有时间的话)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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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 飞鸿雪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