惊鸿雪 第1章 心若无心向南云

东有仙山名金华,金华山为旷世仙人赤松飞升之地,赤松之后有大弟子绛玉继承衣钵，掌管金华山。

金华与南山为世交,十五年间,金华绛玉收了一得意门生丹景,南山安榆收了孟冬。两家关系亲密，总归是一通“师兄师弟”的乱喊。

丹景七岁持剑,十二岁可将金华所有心诀倒背如流,十六岁便出山斩河妖。

丹景从此成名,人称"风光霁月青云士",民间甚至编了丹景戏本,其中最出名的便是"乌欲栖时少年出,明珠袍,青云骑.碧波几许青衣升,一点朱砂若佳人。秋玉一剑破长虹,照世君子映尘生。"

从此,丹景一路斩妖除魔,去领悟"为苍生"究竟为何意,他的第一次壮举便是剜了心头血召武神,防住了魔族进攻。

世人称他为天下生,他便一心为苍生。不料世事无常,丹景于苍山城不知所踪,杳无音信。

有人称他飞升寻先祖赤松,有人称他命陨桃林已死,亦有人称他入魔,唾骂他德行不端。

可他并未飞升,更未命陨,才未入魔。

他灵脉尽毁,仙途无望.孟冬找到丹景时,他在一家戏园谋生,眼神再无当年的明亮与炙热,死寂,只有死寂。

孟冬抬手示意身后的人停下,他想一人去见丹景。

"宗主,您一人独行,怕是……"

"我自有分寸,尔等在外等候",说罢,孟冬便一撩门帘,俯身进了戏院,“梨园”两个字在牌匾上很大气,笔力雄浑,字体端庄,他只一眼就认出了是丹景手书。

他愣了一下，才取了银两,找了这戏园园主,"园主这儿新来的旦角,眉清目秀,唱腔极妙的人,我便要为此人赎身。"

园主思索一阵,才道:"公子找的可是丹砂,眉心总爱用朱砂点颗美人痣的那位?”

孟冬听完这话,脸上便是一幅复杂表情,也看不出是喜是悲,好一会儿,他才仿佛放下心来,道了句"是"。

"丹砂今日的表演在晚间,公子亲自去说,看丹砂愿不愿意跟你走吧?”

孟冬怔了一怔,好像的确不能强人所难,便只问了间丹砂住所。

“西南厢房,窗子四面糊了红纸的便是。"

孟冬遵循着路径,果真有这么一间房。他拍手便想敲门,却又迟疑了几分,手是在半空中不见有任何动作。

门兀自开了。

丹景一身素衣，眉淡淡蹙起，宛若清墨留下的两笔洇痕，用发带懒懒束起，额间碎发落下，清丽出尘如同上仙。

丹景眯了眯他那双桃花眼,显出几分严肃,"你来此有何要事?"

"为你赎身,回金华也好,回南山也罢,总归比待在此处好。"

丹景脸色愈发冷了下去,"不必再提此事,若你来做客,我迎你,若不是,我这儿不欢迎你。"

孟冬自知说错了话,只带了些歉意去望的丹景,一双杏眼微湿,眼角还泛了红。丹景一见他如此,便招架不住地开了门,冷声道:"进来。"

孟冬便得逞进了屋,屋内陈设简单,一床一桌,柜子中只放了日常衣物,其余便再没什么摆设。

秋玉用白布裹着,缩在角落,再无往日绚烂。

一枚玉牌便被递于丹景,是金华山的,"师叔叫我给你,他叫你回去."

"不必,"丹景将玉牌推回,"我在此处很好。"

孟冬又看他,眼底的情绪很杂乱,丹景没读懂,孟冬自己也不懂。

"你将此物递予师尊,他便知我意,"他将一枚玉环自腰间解下,在手心,然后用力在地面掷了一下,玉环登时裂了一个口子。

玉环作玉玦,与君相离别。

丹景将玉诀递予孟冬,不知是不是错觉,丹景在垂眸那一瞬,一滴清泪从眼眶落下。

孟冬将玉诀捏紧了几分,哑声:"你..当真要如此?"

"我意已决,孟宗主还请回吧",丹景取了黛,开始画眉,"下场便是我,还望孟宗主不要叫误了时辰。"

远处太阳西沉,将最后几缕细碎金光撒落,丹景抬眸,眼神中尽是些孟冬读不懂的情绪,像是黑暗中的一盏孤灯,飘摇,飘摇……

金华山,兰堂雅室之内，绛玉在书桌边处理事务,桃木制的木盒里的檀香将整个室内熏得有一股馥郁沉稳的气息,绛玉将檀香浇息,交予侍从处理。

"我不喜熏香,你是新来的不知道,下次莫要再犯,"绛玉露出一个温和的笑来,让眼前侍从放了心

"是,宗主"，侍从的回答很是利落，但语气中感激难掩,抱着那檀香桃木盒子就退了出去.

"慢着",绛玉把玩腰间玉环,问道,“丹景……有消息了吗?"

"孟公子已出发去了,暂没消息了,公子他没消息这么久了,宗主也请莫要着急。"

"那就……",话还没说完,腰间玉环就顿时裂了道口子,将绛王的手心划开了一道伤痕,顿时鲜血涌出。

"宗主!"侍从一慌,忙要去拿药物。

"罢了,小伤而已,不必如此,绛玉一摆手示意侍从退下,只独独坐在那儿,也不想去处理伤口,任由血将白衣衣袖染红。

整个兰堂一片沉寂,只有绛玉一个人的呼吸声在起起伏伏。

他有些莫名地内心堵塞,窗外风铃作响,闹得人心烦。

罢了……

梨国内人声鼎沸,台上旦角唱念作打,一身粉墨水袖,满头珠翠，莲步轻移,唱腔如溪水九曲回环,唱进众人心。

台下看客叫好,为台上丹景打赏,孟冬默默派人为台上人也予了一张，丹景还保持着台上曲罢的姿式,垂头时神色淡淡,嘴角擒着微笑。

天色已晚,西厢房还未点灯,丹景缓缓地走回了房,却见了孟冬,他站在那儿,垂着头,看不清神色。

"为何不走?"丹景才发现孟冬长高了,竟隐隐高出他小半个头。

孟冬将那枚玉牌重新塞回丹累手中,只道:"我想在此陪你,无论何时何地,我想陪你。"

丹景只紧了紧玉牌,转身进了屋,话里听不出情绪。

"随你。"

反正他也是。

心若无心向南云。

宝宝们，这里是现实部分，后面会跳到回忆的。

做几个注解。

【丹砂】：朱砂

【玉环】：主要包括完整、圆满、和好的意思

【玉玦】：主要包括决断、诀别和君子能决断的象征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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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 心若无心向南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