城墙上,昨晚由于太兴奋只睡了两个时辰的水陇溪,头一点一点往下掉,身子斜歪站都站不稳。
水清霏一巴掌拍在他后脑勺,“醒点神,昨晚跑哪儿去了?”。
巡逻军里掌管考勤的亲姐向来说一不二,但亲弟弟从来不怕。
水珑溪揉揉眼睛,打哈欠,嘟囔道,“姐,我好困啊。”
杵着长枪像模像样,表面功夫做足但身子歪上去靠着,这么明显的状况生怕其它站着的几个哥哥不知道他在偷懒。
水清霏揉他凌乱的长发,没好气地道,“行了,我不问,你也别装可怜,头低点,我给你束发。”
水珑溪闭着眼,乖乖听话一动不动,“姐,前晚我巡视风雨镇时遇到位百草门弟子,他都不知术法大会,看着傻乎乎的,才刚出山门不久。”
水清霏梳理他长发,拢到手心,“百草门弟子众多,每年都有下山历练的弟子,他们师门一向随性,师父也不是事事告知徒弟,他不知并非奇事。”
“但他卷轴很有意思,似乎是吸灵那类,浊兽跑进去全都没了,连我的乌灵箭都差点拐了去,”水珑溪对卷轴大开鸟语花香的那片空间印象颇深,此刻都没忘掉。
水清霏眉头微皱,手下的劲也重了些,“别胡说八道,修行一途万千有道,没人会向着水里淤泥而去。”
“疼疼疼,我不说了,你别扯我头发呀,”水珑溪识相道歉,又悄悄同她道,“我就是那么一说,人定没走上歪门邪道的路子,你别气着身子。”
生死都献给金都的水家,打小起就根正红苗,见不得下三滥的修行法子,护国护民刻在骨子里的家训国法,让他们浑身上下充满着正义。
水清霏给他绑起长发,高高的马尾垂下,少年意气风发,“百草门虽一直落魄,比不得前辈祖宗,但也是排在前位的大派,他们知晓如何教导弟子,你我也不用操那份心,你可是同那位百草门弟子成了朋友?”。
能听到很有意思这四字,就足以表明他做过某事。
“姐真聪慧,这都知晓,”刚被扯头发,水珑溪困意没了只觉神采奕奕,声里都透着欢快,“不仅成了朋友,我还给他和同伴们找好了落脚处,就在红尘客栈。”
水清霏想到他没睡饱的缘由,不可思议地道,“你找了一晚上客栈?”。
水珑溪发觉亲姐眼中的嫌弃,非常理直气壮,“第一个朋友嘛,我要尽些力,我订了最好的客栈就回来了,结果太兴奋没睡成,躺了两时辰就爬来城墙了。”
他双手合十,可怜哀求,“姐,我找了凌哥来替我守着,你就睁只眼闭只眼,放我半日。”
水清霏靠墙环臂,瞥他模样,“可以啊,江珩他一介凌烟阁弟子都能让你唤来,以后你还有何事做不出。”
水珑溪委屈巴巴地说,“凌哥他是自愿的,不就是为着多看姐两眼,不然他哪能来这受苦。”
这阴阳怪气跟家里是一模一样,出来这么久还这般犟嘴。
水清霏揪他耳朵,“他来渡城是为了提升修为,不是同你一般来守城,误了他的事还有脸面跟我顶嘴,信不信我现在就记你一笔,扣你银两,让你月底喝西北风。”
旁边士兵伸长脖子,一个个瞧着天天斗嘴的两姐弟,虽听着也不是何大事,但也让他们常年单调的守墙日子多了点乐子。
下死劲了,水珑溪又不敢扒拉她手,只得求饶,“姐姐姐,都看着呢,再不松开哥哥们要笑话我了。”
水清霏放开手,轻声哼道,“仅此一次,下不为例。”
水珑溪揉着发疼耳朵,眼珠子滴溜转两下,靠近她低声说,“要凌哥以后想来呢,我同他换不换?”。
青梅竹马一起长大的哥哥姐姐,凌哥是做得出来这事,小时还把他放野猪背上,赶着猪漫山遍野乱跑,等到结束他都颠簸晕了,东南西北都分不清,下背都是摔的。
坏胚子的心肝,他早已看透并深埋心底,藏着不说是不想再尝试一遍野猪背,只能默默依靠自己多年的智慧猜测凌哥他偶尔递来的眼神,靠着压根就没有过的默契,他稀里糊涂全都做对,属实真的不易。
水清霏轻弹他脑门,“不许。”
水珑溪见她笑着,没由来地道,“姐,你该不是知晓凌哥在我面前的另外样子吧。”
“一半一半,”水清霏轻声微咳,转过头去。
心虚就不看他,水珑溪咬牙切齿,“我就说每次不懂他何意,送得小玩意儿也都怪丑,姐都收了,原是你们隔着一条线把我当傻子呢。”
“你傻?我看是江珩傻,哪次不是给你几十铜币还被你抱怨,既颇有怨言以后别要了,”水清霏光明正大站在凌江珩这边,为他说话。
那可不行,这次找客栈给的钱都是凌哥给的。
水珑溪拉她袖子,夸赞般地说,“刚都属违心话,凌哥是天底下对我最好的姐夫,以后他让我向东,我绝不向西。”
这时口中最好的姐夫,凌江珩已离他三尺,“知晓我来,故意表忠心给我听呢”。
水珑溪喜笑颜开,走到他身边,“凌哥,刚还说你呢,姐不愿你来替我,把我好生说了一通还揪我耳朵,你是不知我口水都干了,她才许给我半日。”
褪下凌烟阁弟子衣裳,穿上守卫的破甲套也这般好看,水清霏替他摆正头冠,“这样才更像守城的新兵。”
“多谢水参事,”凌江珩轻声道谢,又瞥一眼旁边的某弟,怎么还不走。
“凌哥,我朋友他们还没到呢,”水珑溪把长枪交给他,同他解释,这般眼神无非嫌他碍事不走呢。
水清霏同亲弟道,“风雨镇出发过来也就晌午的时辰,你回去换身衣裳再来此地,放你半日就别穿着这身衣裳去东西两街晃。”
想想也有些许道理,水珑溪三步并做两步,下了城墙,直接跳到地面。
跑得跟猴一样,凌江珩既换他差,自是也会替他好好地站完今日的排岗,笔直挺拔的身子,站岗也像模像样。
水清霏:“这次就算了,下次别再替他。”
如凌江珩所想,没有责备没有生气,反而知道他那一点心思,他笑道,“之后想来也不成了,逍遥派人手不够,找了阁主让帮着弄术法台,‘断浪’用久了没以前顺手,也需得走一趟扬刀山庄去修缮。”
修士一生蕴一器,通灵伴此生。
水清霏关切地道,“钱够吗?不够,我给你添些。”
凌江珩没了小时调皮,变得成熟稳重,声音听着也安心,“不必担心,就算再给陇溪百来个铜板,我都还富余。”
水清霏听出言外之意,她鼓起两颊,瞪他,“何时来此?又听去许多?”。
凌江珩目视前方,“不多,从你说找一晚上客栈开始,我便一直听着。”
那可不是多半都知,水清霏红了脸颊,在弟弟面前能说皆因着他不在的缘故,现已知晓他听去多半,她这心跳得厉害。
水清霏:“就、就听着,也不上来。”
凌江珩一本正经地道,“我若出现,必会打扰。”
水清霏直勾勾瞅他,想看他会不会脸红,“藏着偷听,不难为情?”。
很遗憾他没有,凌江珩眼都不眨,“你我婚期都已敲定,何来为难一说。”
“哼,我说不过你,”被他那样看着,水清霏倒是先败下阵移开目光,看向城门的人潮,“这次有想好同谁组队?”。
“同谁都可,我也是去图个热闹,可惜你和陇溪不参加,不然我们可组一队,”凌江珩并不在意术法大会。
水清霏也很无奈,“你也知晓,爹爹不许我和陇溪参加术法大会,切磋不伤及性命他都不肯,老念着护国护民,他眼里心里都不是我们,那四字都随着他从小的念叨,刻进了我和陇溪的骨血里。”
守一世平安,直至寿终正寝,是他们水家使命。
凌烟阁是帝皇一手建立,世代忠诚拥护皇族,他们之间极其相似却又有不同,水家保一代,凌烟阁护根基。
凌江珩同她说起此次前来的渡城的意图,“术法大会排名榜,阁主尚无铁令,奖励也都是毫无新意的钱财金帛罢了,到时先入单人,至于双人先观望观望。”
术法大会即便不参加,光是看着也都会有所感悟。
水清霏望着城门口,已换好衣裳飞奔而来的亲弟,“陇溪结识了位百草门弟子,他也没参加术法大会,等他到渡城你去问问,若是愿你们组双人也是可行。”
凌江珩视线往下,向城门看去,一眼就看到蹦的老高的水珑溪,向驿站跑去。
他道,“术法大会每个门派都会派送固定弟子前来,单人对战虽没要求,年龄修为到了都可参加,但双人不行若他不在百草门弟子名单上,我也同他组不成。”
这时,一辆机关马车缓缓停在水珑溪不远处,马车里的人直冲他挥手示意。
这客,是说来就来。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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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章 寒魄玉心(十)